我五歲上學的,因為我跟著別的孩子去報名,說自己能背九九乘法表,
老師當場讓我背了,就收下我了。
可是後來文革來了,
批鬥會來了,
我最怕聽到轟隆隆的一群人上樓的腳步聲,
隻要這聲音一出現,
老紅軍的兒子和一大幫人就會出現,
父母就會被帶到樓下的空地上批鬥。
後來,媽媽為了躲避批鬥,常常是深夜才回家,
一次又一次的抄家後,
家裏隻剩下床和桌子椅子,
後來媽媽就下放到老家去了,
大姐、二姐也下鄉了。
小姐姐擔起了照顧家的責任,
那時燒黑煤球,要用工廠丟棄的油棉紗引火,
我和小姐姐會到一個倒工業垃圾的大垃圾場,撿油棉紗和煤炭花,
記得垃圾場很大很大,堆有幾層樓般高,
翻鬥垃圾車一倒垃圾,一大群人就開始搶,
有時煤炭花還是紅的、垃圾裏還夾雜著鐵屑,非常危險,
後來,和姐姐說,那時候,就算我們死在外麵,父母都不會知道!
可父母也在為能活下去,掙紮著,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
初中畢業升高中,
黨委書記的老婆是校長,
活生生的取消了我讀高中的權利,
我就在家裏呆了兩年,眼看著別的孩子去上學,心急如焚。
終於打倒四人幫了,終於恢複了高考製度,終於媽媽也平反了,
我才在媽媽的奔波下,進入高中。
高考,對我是人生大事,壓力山大,
後來幾十年,每過幾年,我都會夢到高考,每次都嚇出一生冷汗,
高考的惡夢,每過幾年就會出現。
我讀研時的下鋪,背了字典,GRE接近滿分,
我對她,是發自內心的欣賞和羨慕,
因為我從小的基礎太差了,
也沒養成好的讀書習慣,不能專心讀書。
我羨慕宿舍裏能讀書的,
她們安慰我:大小姐,我們也羨慕你。
八十年代,知識熱,我的青春在知識燃燒的時代度過,
知識和文化,和生命一樣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