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要回憶下， 也夠累夠辛苦的，慢慢地， 記憶也不清了， 再回憶一把， 翻個篇兒， 然後存起來， 以後每年就重貼吧， 直到有了新思想。
30年前那個時候， 老京在北京，從學生第一天上街，就去圍觀了。
那時候， 老京剛工作， 有天上班的時候， 忽聽到震天的口號， 原來是學生遊行路過北師大門口， 馬上跑過去， 爬到一輛公交頂上。 看到警察排得非常整齊一排， 被雜亂的學生隊伍擁擠著， 象洪水被綠色的堤壩擋著。 忽然警察隊伍被衝開一個口子， 學生象洪水破壩一樣衝了過去。 之所以印象深， 因為當時非常後悔沒帶相機， 那個鏡頭分明是典型報紙裏登的得獎鏡頭。 後來， 還果真見過類似的照片。
老京圍觀過， 隨單位去天安門遊行過， 高喊過， 打旗過，到西山路上攔過軍車， 跳到大解放上和解放軍談過心。 包圍過開到德勝門的軍車， 軍車上的解放軍都是低著頭，蹲車上一聲不吭， 就像挨批鬥一樣。 第二天上班騎車路過的時候， 德勝門前幾輛軍車冒著黑煙。
老京記憶中， 北京從沒那麽動亂過， 大家都跟打雞血一樣興奮， 就是要鬧點啥， 雖然今天幾乎想不起來當初要鬧啥， 反正跟著大家喊吧， 唯一能想起來的是反對腐敗。
記得當時還要什麽工人糾察隊， 每天騎著摩托， 拿著大棒， 呼嘯著在大街上， 想想也有點象黑幫。
天安門廣場上， 圍觀的多， 學生帳篷在中間， 時不時的有救護車呼嘯而來， 拉著絕食的學生， 又呼嘯而去。 廣場上的大喇叭，時不時地廣播著什麽， 印象中根本聽不清啥。 後來回想， 可能柴玲， 王丹， 吾爾凱西啥的在廣播。
再有個印象， 就是電視裏忽然廣播了， 在大會堂學生和李鵬會麵， 記得當時覺得年輕學生真實硬氣啊， 居然連總理都敢嗬斥， 敢提條件。
趙紫揚出現在廣場上，說了那句著名的話，我們老了，伍梭偉啦。
然後就是電視裏廣播，記得好像是個少將被抓起來， 然後剝光軍服才放了， 那天好像還發生了奇怪的交通事故。
那個夏天， 北京的空氣裏飄蕩著騷動， 暴躁的氣氛， 大家反正都吃飽了， 鬧點事兒當娛樂。 無政府了。
30年前那個晚上， 老京回家很晚， 直接就睡著了。 半夜或者早上時候， 被大喇叭吵醒， 天安門方向， 燈光照得夜空一片火亮。 從陽台上， 聽大喇叭喊， 喊的啥， 聽不清。 記得那幾天廣播就重複， 警告大家不要上街。 推推房間門， 原來被老媽從外麵鎖上了， 出不去啦。
然後， 然後， 就有些類似鞭炮聲， 沒有到連貫的地步。。。 開槍了
那天沒人敢上街。
電視裏播放， 燒軍車了， 有解放軍被吊在樹上， 燒熟了。 大家相互打聽， 有誰去路過那個十字路口， 去看過沒有。
過了一天， 去上班， 單位裏互相傳了消息， 聽了小組長的探險記， 他是那種騎摩托到處跑鬧事兒的， 說是那個半夜， 他在新華門外， 扔石頭來的， 後來新華門內衝出來部隊， 投了催淚瓦斯， 他們被熏跑了， 大家還都羨慕他聞過催淚瓦斯什麽味道來的。
然後覺得熱鬧一定要看， 就一個人騎著自行車， 奔向傳說中最前線的西長安街， 軍博那裏。
還沒到長安街， 忽然有人喊臥倒， 大家都忙著弓腰， 跑向小巷，遠遠地看到長安街上， 一輛軍車緩緩向天安門方向開去， 上麵站住一圈軍人， 端著衝鋒槍朝外。
然後騎車上了長安街， 情景確實慘烈， 一排軍車， 燒得隻剩下漆黑的一堆。 大家都默默地騎著， 腦袋發懵， 不知道在想什麽， 倒是沒特別害怕。
清楚記得， 在西單那個十字路口， 路口被交錯的大公交車攔著， 中間被衝出一個豁口， 大家隻能從那個豁口穿過。 穿過的時候， 老京探頭仔細看看被燒毀的公交內部， 馬上有後麵一個人低聲說， 快走， 別看。
老京抬頭一看， 在十字路口東南腳的房頂上， 一挺黑洞洞的機槍正指著老京， 當時汗毛一下就炸起來了。 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地嚴肅。 30年後， 老京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 又有些不確定了， 不知道是夢裏夢到， 還是真的在機槍下走過。
長安街上， 沒有看到血跡。 因為記得尋找過傳說中被坦克壓成肉泥的人。
從西單， 折向北， 朝西四方向走去， 因為朝東好像不能走了。
西單旁邊小胡同裏，有個什麽醫院， 大家都跑那裏扒窗戶看屍體， 記得是外間加上轉彎的裏間， 當時數了下， 21具還是25具。 當初很確定的數字， 30年後居然記不清了。 屍體就擺在地上， 上麵蓋著布單， 有的滲透些少許的血。
回到單位， 年輕人都是很群情激奮， 整天談論。 當時單位有個很蔫很軸的老同事， 堅持一個觀點， 這學生這不是在動亂嗎？ 這麽鬧下去怎麽行？不是要把國家整垮了嗎？就是要鎮壓。
老京當時還和年輕同事說， 如果這事兒將來要揭發的時候， 咱得先把這老頭整巴了， 不然他非得把大家給出賣了。
然後， 就是袁木公布200到300的死亡， 天安門廣場沒有流血。
然後， 就是那個叫肖斌的， 在美國知音上講， 死了2萬多人， 血流成河。 當時好像越往多了說越熱鬧。
然後， 就說那屆學生， 都要去參加軍訓去， 慢慢傳言， 誰家有人那晚上沒回啦。
我唯一直接聽說的， 是個外企的， 那位上還不是去遊行， 因為他家在西長安街， 出門被流彈把腿打穿了， 住了幾個月的院。
回憶是很痛苦的， 特別是當記憶已經不確定了， 要使勁地在腦子裏挖， 但願以後不用回憶了。
然後， 老京就出國了， 正趕上柏林牆的倒塌， 看到了世界上另外一些大事。
30年過去了， 總結一下。
- 那次動亂， 死了200到300人， 天安門廣場沒流血。 從老京各方麵信息來看， 政府說得不離譜。
- 那次事件， 學生開始是沒有綱領的， 多數學生是衝著腐敗來的， 倒後來是否有幕後黑手， 有人想摻和， 老京不確定了。 因為學生領袖能逃跑， 後來的表現， 真的不好說。
- 30年那個事件， 結果是積極的， 發生以後， 大家都死了政治變動的心， 低頭發展，到處賺錢， 政府也明白了一些， 很多地方節製了。
- 學生的目標， 反對腐敗， 居然在30年後， 被習大大給治得七七八八， 反而， 又有當年學生的一代， 要反對， 說是倒退了。
- 30年前那個時間， 劃條線， 正是中國經濟崛起的起點， 30年中， 真是天翻地覆慨爾康， 經濟居然爬到了世界第二， 居然有人要打壓了。
- 從那以後東德，東歐變革， 蘇聯變天，顏色革命。。。 回想過來， 反而中國的代價， 相比來講還是最小的。
- 30年來， 世界板塊變化， 世界經濟格局變化， 都離不開中國崛起這個根本原因， 而這個崛起， 30年前是個起點。
- 老京現在覺得， 30年前， 中國沒被顛覆， 是中國的幸運。
-好多人拚命紀念那個日子， 其實那些人和那個日子沒關係， 是吃人血饅頭的。
過去了， 翻個篇兒吧， 累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