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在決定重要的國家戰略之前,會有一個廣泛的政策辯論階段,參與者既有政治大佬,也有利益相關者,以及學者。持不同觀點者,還會有一個政治博弈,角逐過程。如美國在二戰臨近結束時,就發生了以副總統華萊士為首的美蘇合作派,和以杜勒斯為首的冷戰絞殺蘇聯派的的辯論以至爭鬥,最後以冷戰派勝利,杜勒斯支持的杜魯門上任結局。
關於如何對付中國,美國在8964後曾有一個廣泛的,長時期的辯論,最後克林頓的engage派勝利。engage的本意是訂婚,中國翻譯為“接觸”。克林頓的論點是,通過和中國訂婚,使中國與西方結合,從而可以從政治上,思想上,經濟上影響中國,最後完成對中國的和平演變,把中國轉變為一個民主和平的,與西方有共同價值觀和相似政治體製的國家。
從奧巴馬的第二任期開始,又開始了新的中國政策的辯論,當時G2觀點一度塵囂。但習上台後的極度高調,肯定影響了這場辯論。到川普上台後出台的美國戰略報告看,結論是,中國成了美國的主要“競爭強國”,就是對手了。但這還沒完,現在正在辯論的,是是否要和中國了斷(tradeoff), 或譯為“脫鉤”。
支持了斷者的主要觀點是:由於中國已經既定為美國的敵人,因此必須傾盡所有資源,以擊敗中國。好比有一對已成死敵的夫妻,對於其中占優勢的一方,最好的戰略是先離婚,徹底了斷,這樣就沒有牽掛,沒有糾纏,一心製敵。否則,如果婚姻關係還在,弱的一方就可以用這種關係作為掩護,避免受到致命打擊,同時也可以利用這層關係,來影響對方的作戰意誌和造成破壞。由於中國和美國目前有廣泛的利益聯係,美國公司在中國有數以萬億計的資產,中國也是美國產業鏈,供應鏈和產品市場的重要組成成分。因此一旦開打,美國必然投鼠忌器,而利益關係也必然在美國內部形成一個中國利益集團,使得美國無法集中力量一致對外。因此,長痛不如短痛,承受一定的損失,盡早達成和中國的了斷,才能集中精力戰勝中國。勝利的紅利將補償了斷所造成的損失!
反對派自然是中國利益集團,和鴿派人物。目前的形勢是,反對派占有極大優勢,川普本人也是反對了斷派。但中美貿易協定是否達成,對這場辯論的結局,必然會有很大影響。
我想,這也是習近平忍辱負重,極力要達成貿易協定的重要原因之一。中美貿易額,進出口總量也就一萬億美元/年左右,相比中美都超過十萬億的GDP來說,份額並不大。但一旦貿易協定談崩,由於中美處於貿易戰狀態,和中國貿易變得無利可圖,假以時日,與中國利益攸關的人就越來越少。美國是民主體製,如果支持中美交往合作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了斷‘派就會占上風,就會和中國了斷。中國就變成和前蘇聯一樣了,被隔離在美國和西方的陣線以外。美國以前怎麽對付蘇聯的,現在就會怎麽對付中國。
英美帝國主義在大國角逐上已經積累了三百年的經驗,掀翻的對手有西班牙,拿破侖法國,德意誌第二第三帝國,俄羅斯帝國,蘇聯,日本帝國。環看周圍,中國盟國寥寥,內部問題成群,一旦經濟發展受阻,政權的合法性都有問題,。一旦了斷後,美國就會無所顧忌,你那兒痛打你那兒。航線沒人為你護航了,互聯網把你斷開了,飛機不賣給你了,人民幣當然不能兌換了,出國留學也沒了。數數指頭,中國現在的相對實力,國家意誌,國際影響力,比當年的蘇聯還是要差了不是一點點,離開了西方的技術支持和上遊配件,別說造汽車了,連個收音機都困難,想起來確實有不寒而冽之感。
因此,中國對應戰略的重中之重,就是要纏住美國,和她搞得越深越好,拖得越長越好。要用優惠的貿易條件,吸引更多的美國客戶,讓他們對中國上癮,離不開,不想離,要培養越來越多的中國利益集團,讓美國與中國剪不斷,理還亂。這是目前保全中國利益的最好辦法。
中國這樣做並不是軟弱。對盎格魯.撒克遜霸權的恐懼,一直縈繞在自拿破侖之後各位爭霸者的心頭。狂妄的希特勒也沒想過滅了英美,而斯大林更明白自己力量的極限,他沒有意願,也沒有實力去挑起冷戰,因此,在戰時及戰後初期,蘇聯一直是委屈求全,盡量維持友好關係。它作出了很多讓步,如約束和製止了法共,意共的奪權企圖,在希臘默許了盟軍對共產黨的鎮壓,在朝鮮退出了已占領的南部,停止了計劃中的對日本北海道的占領,如期撤出中國東北,抑止中共的發展....強者也是識事務者!
因此,從這個角度,我們也就更能理解為什麽中國政府那麽急迫地追求達成貿易協定的原因了。Bent, but no break, 能曲能伸,大丈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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