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國辦居住證的日子,是被千萬個 草~泥~馬 踐踏的歲月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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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法國辦居住證的日子,是被千萬個草~泥~馬踐踏的歲月 | 世界藥丸

在國內的朋友們,大概不明白我們和警察局有怎樣恩恩怨怨千絲萬縷的關係。簡單來說,就是供需關係。警察局供我們在法國合法生活的居留卡。我們留在法國,或為學業工作或為結婚生養,需要這麽一紙證明。

 

文 | 蟈兒

人人都有幾段被草~泥~馬踐踏過的歲月,來法國的同胞們,一定有一段是共同的:那段為了活在他鄉,與法國警察局鬥智鬥勇,披星戴月,遍體鱗傷,不堪回首的歲月。

在國內的朋友們,大概不明白我們和警察局有怎樣恩恩怨怨千絲萬縷的關係。簡單來說,就是供需關係。警察局供我們在法國合法生活的居留卡。我們留在法國,或為學業工作或為結婚生養,需要這麽一紙證明。

沒有這張卡,就是沒有身份證,大到不能工作升學,小到不能看病租房。作為學生,居留卡是短期的,一年一換。

 

說不出的紀律

來法國的第一年,還躲在學校這棵遮風擋雨的大樹下。記得學校負責人給了一張材料清單,我們規矩地把材料交上,沒到一個月,就被通知統一發卡。第一回,跟著組織吃了最美的一碗大鍋飯。

到了第二年,散了夥,我獨自一人來巴黎實習。第一次去警察局辦卡,特地請了半天假。按照頭一年的做法,在網上查了材料清單,準備齊全。

還記得那天陽光和煦,我懷著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心情,雄赳赳氣昂昂地踏入了警察局的大門。因為還是學生身份,對居留卡還是比較有底氣的。隻是走個流程,沒有不給居留的道理。

警察局外有一道大斜坡,又寬又長。正門在高高的斜坡頂端,平白增了一道氣勢。我遊山玩水般爬到斜坡頂,進了門,底樓的數排座椅上寥寥幾個人。我左右一看,有個特別醒目的箭頭標著:外國人請上二樓。

到了樓梯口,好家夥,黑壓壓全是人。堵在過道上的人冷眼看我,不情不願地擠出半個人的身子讓我通過。我上樓一看,人更滿。換居留證的窗口約摸有十個,開了四個。

每個人的臉都是沉著的。隻聽見文件窸窸窣窣的響聲,夾雜著嬰兒的哭鬧和父母的訓斥,樓裏混合著一股體臭和廉價香水味。需要辦留居證的一屋子人裏沒有歐盟人,他們是受歐盟自由法保護的,可以在歐盟協議國間隨意流動工作。

轉了一圈,沒有位置,我隻好又回到樓梯口,挑了個台階坐下來。屁股一落地就覺得不對勁,這些在樓道裏的人自然沒有在排隊,窗口後頭也沒有排長隊,那怎麽個先來後到?

那會兒不會說法語,隻好露出一個大笑容,用英語問身邊的大媽,“請問,這裏排隊嗎?”

大媽把頭側過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沒有任何表情,把頭原封不動地轉了回去。

我萬分尷尬地愣在原地。我年輕禮貌的聲音和熱情洋溢的笑臉在這裏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以至近乎整排的人都側過頭來看我。可當我的目光和他們相對時候,他們又冷冷地把頭轉了回去。

終於身後有一個男孩子開口回答了我,“這裏是叫號的,你是幾號?”

我感激地轉過身,迷茫道,“我沒有號。”

就在此時,頭頂突然長出了個大喇叭,發出刺耳的一聲‘嗶——’”。

男孩子伸手指了指我身後,“你看窗口上那個牌子,寫著號碼呢。到下一個號了,會有提示音。”

我在貼滿各種告示的窗口上,尋找到了一個小紅格子,上麵寫著“56”。

“那……請問取號的機子在哪裏?” 我從進門到現在,就沒有見到人取號。

“No, No.” 男孩子開始有點不耐煩, “是有人發號的,今天的號發完了,明天你再來拿。”

準備了大半個月的材料還都沒有見到光,我就垂頭喪氣地原路返回了。

門外的陽光亮得刺眼,我低著頭走下斜坡,才發現坡上落滿了鳥屎。來的時候高昂著頭,根本沒看見。

第二天一大早,又來到同一個地方。

果然,進了正門就看到一位老嫗在發號。若不是在她身前站了一排的人,她看起來真像是個做保潔的。沒有指示牌,沒有桌位,她就那麽隨意地站在樓梯口,攥著一把碎紙,漠然地放到給伸向她的手裏。

這樣的場景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每個經過她身邊的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紀律。他們也不同老嫗交流,好像在走一道重複了很多遍的程序,熟練又麻木。

我拿到的號碼是28。在心裏默默做了一下除法,四個窗口,七個人。每個人五分鍾,需要約半個小時。

上到二樓,發現居然開了六個窗。

然而半小時過後,最早的六個人還杵在窗口。四下裏觀望,有像我一樣直勾勾盯著他們一舉一動的,更多的是半閉著眼幾乎分不清是睡著還是醒著的。

又過了半小時,走了兩個人,排在第七號的人一個箭步衝到窗前,“嘭”的一聲那兩扇窗都關了。人在窗後頭比了個手勢,“去旁邊!”

七號人怒氣衝衝排到了旁邊。又過了一刻鍾,他忍不住了,衝著身前攤了一台子材料的六號人嚷道,“材料找不到就去一邊找,我們那麽多人都等你一個人呢!”

六號人連聲道歉,頭快低到台子上,手也開始發抖。她小心翼翼捧著她的材料,讓位給了七號人。她又回頭看了看虎視眈眈的我們,再也不肯後退半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繼續找她的材料。

等到第三個鍾頭的時候,窗口隻剩下了兩個。我算了算,每個人的處理時間一般需要近半個小時。從收材料一直到製作證明,都在這個小小的窗口後完成。

午飯過後,突然又開了兩個窗口。終於輪到了我。我急不可待地把所有材料都掏了出來,奉到窗口前。窗後的人看都沒看就推出來,“你辦什麽呢?”

“學生居留卡。”

“材料單取了嗎?” 窗後的人懶洋洋地看了我一眼,甩給我一張單子。

我急忙把在網上下載的材料單子遞進去,“我已經按照這張單子準備齊全了。”我沒有想到會出現這個問題,開始結巴了起來,之前的幾句法語都是在同事指導下練習過的。

窗後的人皺了皺眉,估計是沒聽懂我的話,掃了一眼我的單子,一把扔了出來,“這是什麽東西,我隻認我們的單子,你準備好了再來!”

我還想著對照下兩張單子的區別,旁邊伸出一隻屬於29號人的手,默默地把我擠了出去。

我氣火攻心地退下來,想到早上的六號人,決然地一屁股席地而坐,盤起腿來開始對比。

這根本就是兩張一模一樣的單子!除了信紙的抬頭不一樣,連字體都是一樣的!

我如釋重負地站起來,賣笑般地和29號人求助,“那個,我這裏有個誤會,可以讓我解釋一下嗎?”

29號人像看見茅廁裏趕不走的蒼蠅,狠狠地皺了皺眉,最後蹦出兩個詞 “after me!(等我辦完!)” 

繼續等!

待29號人辦完了,我飛快地湊到窗口,在30號人咄咄逼人的眼光下,口舌打結道,“不好意思,麻煩您……”

窗後的人看我的眼神已經變得毫無耐性,恨不得拿柄蒼蠅拍一手拍死我。我在內外夾攻下頓然領悟到,敬語和禮貌都是廢物,不僅不能贏得這裏人的好感,還會把自己絆死。我拋卻語法,直通通地扔動詞和名詞:“單子,一樣!我,都有!”

窗後的人輕蔑地又掃了一眼我的材料,“你的學生證明超過三個月了。我們要三個月內的。”

我憤怒地盯著他給我的清單,上麵的學生證明根本沒有注明是三個月內的。如果我就不多此一問,就這麽回去了,下一次難道還要再徒勞無功排5個小時的隊嗎?!

我張了張嘴,生疏的法語一下子卡在了喉嚨口,就在這一瞬間,世界已經是第30號人的了。

第三次去,材料終於齊全了。還沒等我鬆的那口氣吐完,窗後輕飄飄吐出一句,“可以預約了。”

預約?!沒有人告訴我要預約!前麵排隊的人不是都在現場辦了證才走的嗎!

在我驚愕萬分還在消化這個惡耗的時候,窗後的人又道,“你的預約在10月28號。”用的是肯定句。沒有人在乎我10月28號有什麽安排,權威說要你這天來,你就要這天來。

我以為我聽錯了,那天才8月初。解決一個惡耗的最好方法就是拋來另一個惡耗。

我一口吞下了突如其來“要預約”的現實,焦急道,“有更早的日子嗎?”

窗後的人像看笑話一般反問我,“有更早的我會不給你嗎?”

走出門口的時候,發號老嫗正把手上最後一張票發完。我明白了,為什麽每個辦證的人都有這麽熟練而麻木的取號姿勢。

回到辦公室,我小心翼翼地又確認了一遍預約的日子。突然掃到我的文件夾裏,那張簇新的學生證明還在!原來交材料的時候手忙腳亂,居然忘記了替換舊的學生證明。

我又明白了,權威是他說黑即黑,說白即白,是不能挑戰的。權威說有了天,就有了天,說有了地,就有了地。要和權威對著幹,他一定會幹到你死為止。

 
 
 

我是一個屁

等待預約的那些日子除了心焦,簡直過於平靜。暴風雨前的平靜,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終於等到了預約的那一天,我對自己說,舊卡再過不到一周就要過期,這一次是破釜沉舟,沒有再3個月的預約可以等,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新卡。

時隔三月,再踏上警察局的斜坡,腳步沉重,心中把準備材料又念了一遍。待走到正門口竟已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等待不可怕,等待是早已準備好的。可怕的是不可預知的“惡耗” ,好比之前的 “材料單” 和 “預約” 。

我想我連做三晚噩夢也不會夢到那天發生的狀況。

當我把預約單交進窗口,伸手整理文件的時候,權威突然叫道,“咦!今天沒有你的預約。”

我腳一軟,怎麽會看錯日子呢?!沒可能,這個日子我每次對材料的時候都會確認一遍,而材料在我之前等待的三個小時內已經翻看了不下上百次!除非上天出老千!

我抖抖地把我的預約單抽回來,10月28日,白底黑字,清清楚楚。

我惶恐道,“這預約單上……寫的是今天。”

權威極其不耐煩道,“我又沒說單子上寫的不是今天。我是在我們的登記本上沒有找到你的名字!”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一頁頁翻著那本登記本,好像終於有喜的嬪妃,到了皇帝老兒跟前等著被賞賜,太監卻翻著敬事房的記錄本說,那個月皇帝都沒有翻你的牌子!你等著被判死刑吧!

終於他抬起來,用一貫的肯定句說,“我們的登記本上沒有你的名字,今天沒有你的預約。”

我抖抖地提議道,“可能是您的同事忘記登記了,可以核對下嗎?”

“今天沒有你的預約。”

我再次抖抖地建議道,“您看我既然按照預約的時間來了,可以安排一下嗎?”

他再也不看我的預約單,也不看我,直勾勾地看著遠方,好像《我是一朵片雲》裏頭瘋了的宛露,重複著同一句話,“今天沒有你的預約。”

如果要找一個詞形容我當時的心情,我想我是出離憤怒了。

我知道在權威麵前,我們都是個屁,屁的時間不值錢,屁的人格不值錢,屁的臉也不值得你多看一眼,但是現在你竟然要把自己建立起來的一套陳規陋習也一團作廢,揉成一個屁放到我臉上!

一下子血都到了頭頂,我狠狠地盯著他,“這是你們給我預約的日子,你們沒有登記,是我的錯嗎?!”

權威終於又把注意力挪回我身上,從麵無表情轉成了一臉厭惡,從無視變成了蔑視。他幹脆說,“我聽不懂。”

我承認我當時的法語是有問題的。可是他這個不懂的時機簡直更有問題。

身後+1,+2, +3號人的不耐煩已如芒在背,可我此時絕對不能退下去。我無路可退,我是要實習要回國要生活的正當居民,我不能黑著啊!

我隻能杵在窗口,一遍遍地和權威解釋,“我真的不能再預約了,再過兩天我的卡就要到期了。”

終於,權威怒了,他“唬”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用響徹全樓的聲音吼道,“今天沒有你的預約!”

如果一句假話說多了會變成真的,那就是當時的情形。這一句本該是因為失職的道歉,被氣勢磅礴地用責罵的方式吼在了我的頭上。

那一瞬間,不用眼睛就可以看得到整棟樓注視的眼光。我是一個犯錯的孩子,被耳提麵命後不知悔改,最後被放在了最焦點,接受所有人的審判。

那一瞬間,民族的自尊心,為人的羞恥心在內心狂烈爆發,我終於讀懂了權威們要告訴我的那句話,“你為什麽還不滾,你根本在一個不歡迎你的地方!”

又那麽一瞬間,我想就這麽把成堆的文件全部甩在權威的臉上,瀟灑告訴他,老子馬上就滾,你也給老子滾!

但理智夾雜著憤怒衝了出來,為什麽我要滾,就算我要滾,也輪不到你來叫我滾。我不是為你而來,更不能為你而滾。

短短幾秒的時間,我變成了一個大熔爐,滾滾燃燒著各種一觸即發的情緒。最後,它們找了一個最沒有出息的出口迸發了出來,“哇”地一聲,我開始嚎啕大哭。

我變成了一個弱者。在各種強權暴政之下,我一個弱者,除了哭,還能做什麽呢。

弱者的痛哭,根本撼動不了權威。卻觸動了同為弱者的同情。

身後+1,+2, +3號人開始紛紛議論我的情況,然後其中一號人說,“這姑娘有預約,人也來了,就算預約錯了,可後麵預約的人也沒有來,你們就接待她吧。”

我這才意識過來,這麽拉鋸了十幾分鍾,如果被登記在冊的不是我,那個被登記的人怎麽還沒衝上來趕我走。

我就這麽被拉到了權威麵前,捧著大家的同情,讓權威勉強在“特殊情況”下“特殊眷顧”了我的居留卡。

我不知道是怎麽走回去的。

沒有自尊,沒有驕傲,沒有存在。如果我是一個屁,我隻求被安安靜靜地放出來,不要發一個聲響。

我開始在心裏可恥地算,明年一定要再提早些來辦,如果出了問題,可以再等第二個預約。

我甚至開始自我反省,是我忘記了權威不可挑戰的金科玉律。而麵對權威,應有的態度是,如果他打了你的左臉,一定要主動把右臉貼上去。

這次被警察局打得滿地找牙的我,就這樣默默和血吞下了肚。

 
 

 

又見“警察局”

接下來的兩年,又回到了學校這個避風港。但每到更換居留的日子,半年前就開始憂心忡忡,待材料隨學校上交後,又擔心受怕是否會出現問題。

兩年後終於告別學校,走入社會。又是一年一度換卡時。

照舊,在舊卡快到期的半年前,我開始嚴陣以待地收拾材料。那個晚上噩夢滔天,我夢見自己又被拒在警察局門外。權威們翻著檔案說,我們這裏沒有你這個人,你應該滾出法國去。我滿臉淚水地驚醒。然後呆坐在床上哭到聲音發啞。

這一次,我把登山包翻了出來,把在法國這些年所有大小材料原件複印件全數背在身上。警察局風雲萬變,我唯有以不變應萬變。

到了警察局,果然還是要排隊取號,這次高級了,有個專門的取票口,給號前先審查文件。我一大早踩著警察局開門的點去了,結果居然已經排了一長隊。

看著移動的速度,上午是沒戲了。我掏出準備好的麵包零食,就著手機微博吃了半小時,然後掏出護甲油指甲油亮片兒又做了半小時,終於身後的姐姐忍不住和我搭話,“喲,你還真準備齊全。”

“那可不。” 我看了看她脫色的手指甲,“哎,我這有紅色的,要不要幫你補一補?”

姐姐哈哈大笑,“你在小城做什麽呢?”

原來排隊等待,最缺的是陪聊的人。隻要能聊,時光如流水。

聊到正中午,突然排在我前麵的哥們開始收拾離隊了。我大惑不解,讓姐姐把著位子,跑到前麵去問個究竟。還沒跑幾步,就有個看似做保潔的老嫗擋住了我,“你,別跑了,今天的隊排到這裏,你,明天再來!”

嘿!“偽權威”就這麽指點江山,說到這兒,就到這兒。

她剛走,旁邊還排著隊的大叔就暗暗叫我,“姑娘,她其實就給了個紙頭。”大叔從褲兜裏拿出一張撕得毫無規律的白紙,白紙上後現代地畫了一條藍色的圓珠筆線。我隨手從我萬能包包裏掏出一張白紙,蹭蹭蹭撕成五份,大筆一揮造了五個號。

正要分發,大叔旁邊的大嬸歎道,“哎,其實我們也不想等了,他們不讓我們排隊也是知道今天估計處理不完,不如明天提早來。”這一句提醒了我,我把剛進門時的疑問拋了出來,“大嬸,為啥我今早一開門就到了,還那麽長隊呢?”

話音未落,周圍人都笑了,“小姑娘,你第一次來吧。這裏的排隊從淩晨就開始啦。警察局九點開門,這排隊的,一般淩晨四五點就在鐵柵欄那塊兒排了。”

晚上回家,我拿著手機設了N個鬧鍾,怕不靠譜,拿過男朋友的手機又設了兩個。到了淩晨三點,鬧鍾響了一聲我就跳起來。趁著夜色一路騎車到了警察局的鐵柵欄外。

好家夥,居然已經有了兩個人!比我還拚!

我迅速停好車,占據了第三席。夜風吹得詭異,像發春的貓叫,三長一短。四下死寂。我打了個寒戰,要不是在警察局門口,還真不敢就這麽站在兩個陌生男人背後!

我洋洋灑灑地在地上先鋪了塊防潮墊,又變出一塊坐墊,一條披風,兩瓶紅牛,一包巧克力,最後掏出碩大的筆記本電腦和耳機。打開下載好的電影,《辛德勒的名單》,三個半小時,夠長夠應景。

待我從電影的喜怒哀樂中回歸時,一回頭,身後已然黑壓壓換了人間。我迅速把客廳卷回包裏,開始找第一第二席的哥哥們聊。

第一席的哥哥最慘,摩洛哥人,來小城打工餐飲業。合同是每月一更,所以他每個月都要來排隊續一次臨時居留。他居然安慰我道,“姑娘,你今天肯定能速戰速決,憑我的經驗,窗口早上能開三個,咱們仨領了號,都能第一個被服務。”我被他說得心花怒放,“真的嗎,這麽好待遇。”渾然忘了這可是咱們在夜裏凍了五小時換來的。

待到八點,鐵柵欄一開,我們便撒丫子狂奔,直衝正門口。那裏早已打點停當,他們用鐵架子嚴密地圍起了排隊的區域。我腦子裏不由得冒出了辛德勒名單裏的畫麵,人們老老實實排著隊,突然門開了,他們毫無目的,四散狂奔,身後突突突衝鋒槍響,奔跑的人紛紛中彈倒地。

我忍不住回頭。又想,哪怕是受死受虐,我們還是有方向的,方向就是警察局正門。

就在我這胡思亂想的當兒,腳下一慢,身前莫名多出了好多甲乙丙丁。突然前麵伸出一隻手,一把將我拽回了第三席,是哥哥們!他們惡狠狠地看著後麵的人,“她是第三個,你們知道的!”

這種革命般的溫暖,在那一刻完全打敗了所有陰霾。

哥哥們叮囑我,“等下正門一開,那些個婊~子一定會讓你別跑,你別管她們,衝就是了。要快準狠。”

我用力地點點頭,時刻準備著。

到了九點,正門才拉開一條縫,我們仨便如洪水猛獸,向前衝!向前衝!向前衝!隱約聽到身後有人在吼,“不許跑!不許跑!”還有拉扯的聲音。

可是我們夠快,夠高,夠強。我們已經跑在了最需要的正前方!

拿號,辦證,一條龍。我辦完走出大門的時候,才九點零五。

人說台上一分鍾,台下一年功。我們是門後五分鍾,門前五個鍾。那也值!因為那五個鍾,決定了之後的五分鍾。若沒了那五個鍾,接下來的等待就再算不盡了。

過了這一年,我結束了學生生涯,留在了法國工作。為了辦工作簽證,又華麗麗地接受了一次警察局的洗禮。

雖然從後來學弟學妹的口中,聽說警察局還是原來的樣子,蠻橫霸道,無章可循。但好像自從“五個鍾”的經曆後,警察局對於我,不再是吃掉我尊嚴和人格的地方,也不再是要將我驅逐出境趕盡殺絕的“偽權威”。

應該是我變了。從昨天受害人的心態,變成了今天遊戲人生的態度。

 

 

 

 

所有跟帖: 

其實這樣非常有損國家形象 -amigo- 給 amigo 發送悄悄話 amigo 的博客首頁 (18 bytes) () 01/08/2019 postreply 12:41:13

自卑的人 -akuan- 給 akuan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8/2019 postreply 18:35:37

nay, 哪裏有權力,哪裏就有壓迫 -kamrans- 給 kamrans 發送悄悄話 kamrans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08:09:51

這麽多草 泥馬都沒有把這痛苦這麽有民族自尊心的你打退。難道厲害國草 泥馬更多?:) -timray- 給 timray 發送悄悄話 timray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08/2019 postreply 19:02:53

你咬我幹什麽?民運就這特點,看到個貼根本不思考(或隻看了標題),就開始四處撕咬,希望你們把法字換成中字後閱讀就會高興了。 -軍事調色板- 給 軍事調色板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8/2019 postreply 23:24:52

這是篇難得的可信性極強的博文,不比你們天天發的毫無可信度口號式文章強多了? -軍事調色板- 給 軍事調色板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8/2019 postreply 23:42:07

我感歎一句而已,你激動個習大大?你說說她那麽強的民族自尊心為啥就忍了?:) -timray- 給 timray 發送悄悄話 timray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08:20:35

酸甜苦辣都有.... -Nba20169- 給 Nba20169 發送悄悄話 (134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3:42:06

看來本人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啊!在歐洲北美轉遊幾十年從未碰到這種公務人員。 -看戲人- 給 看戲人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03:28:52

小題大做,無病呻吟。 -ZoyaWashington- 給 ZoyaWashington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09:50:15

奴才就是你這種人 -zlw717- 給 zlw717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5:48:17

誰讓你不屬於特權種群?裹上袍子,包起腦袋,現學兩句阿語,特別是把那句標誌性的口號念熟了,什麽都不用拿,去了就說是敘利亞來的,看誰 -putishuqian- 給 putishuqian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1:48:15

看誰敢不給你辦? -putishuqian- 給 putishuqian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1:50:36

哇的大哭起耒... -老九- 給 老九 發送悄悄話 老九 的博客首頁 (44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2:42:14

法國戴高樂機場是真的太讓人難忘 尤其火車站廁所前那個收費的黑人大媽 -happyheart99- 給 happyheart99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2:54:11

哈哈哈,想不到法國這麽封閉的 -gladys- 給 gladys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4:22:06

寫得挺好的,這些國家,要不你就把門緊點,進來就善待。來了這麽搞,沒人說好話 -wolaishuo- 給 wolaishuo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5:00:47

其實在國內辦各種證明的經曆和這個也沒什麽區別。 -我胖我的- 給 我胖我的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8:40:56

法國真的是自我感覺最良好的一個國家。 -munchenxx- 給 munchenxx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19:44:27

非要去法國做什麽呢! -Kaile- 給 Kaile 發送悄悄話 Kaile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09/2019 postreply 20:19:43

pardon their french -oztang- 給 ozta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10/2019 postreply 01:06:15

中國和這些拉丁國家處於一個檔次 -tamany_me- 給 tamany_me 發送悄悄話 (263 bytes) () 01/10/2019 postreply 01:49:56

寫的很真實,大廳裏都是黑人,阿拉伯人和部分亞洲麵孔的人。另外,法國人自己都覺得他們的政府公職人員很不怎麽樣。但你的問題是,經曆了 -海上垂釣的貓- 給 海上垂釣的貓 發送悄悄話 (151 bytes) () 01/10/2019 postreply 02:28:42

法國人可真夠惡的。 -一唯- 給 一唯 發送悄悄話 一唯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10/2019 postreply 21:3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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