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殺”之後的尷尬與羞辱

來源: 2017-12-16 17:59:53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在上個世紀的中日戰爭期間,1937年12月13日日軍攻占當時的蔣介石政府首都南京,隨後發生了對中國軍民的大規模屠殺事件,我們的曆史教科書上稱之為“南京大屠殺”。到了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中,“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建造落成,每年的12月13日這一天被定為“公祭日”,在全國是要舉行紀念活動的,以此紀念那些在“南京大屠殺”之中死難的中國同胞。今年的紀念活動格外隆重。但是,如果不是當天有人提醒我要不要寫一篇文章說點什麽,我竟然給忘記了。

 

12月13日上午,我問過居住在日本的和氣貓女士,問她可以為“南京大屠殺”寫點文字嗎?和氣貓說“沒有提前做好準備,加上時間太過倉促,恐怕不能完成這麽沉重的話題寫作。我說:那好,沒有關係。我是想為這個特殊的日子寫點什麽的,可是想了半天卻沒有付諸行動,隻言片語也沒有發出,因為一時竟想不起來要表達什麽。更深一層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讀者想聽到什麽樣的聲音,網絡平台的管理員們希望看到什麽樣的文字,他們不想看到的,我寫出來讀者也看不到。

 

關於“南京大屠殺“的話題,我是有話說的,因為在二十多年之前,我遭遇過一次令人尷尬的羞辱。那時候和我兒子的媽媽剛到悉尼定居不久,我們的一個日本朋友名叫河野,曾經是個從事中日貿易的商務人員,後來棄商從政竟然在不長的時間裏成功競選成為日本千葉縣的政府議員。有一天接到河野先生的電話,說他將隨著千葉縣政府議員的團隊到悉尼觀光遊覽,希望能夠在悉尼見上我們你一麵,這消息自然讓我們喜出望外,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說的正是這個情景。

 

那天,我們應河野先生的邀請,前去與他們千葉縣議員團隊一起參觀遊覽悉尼,他們有旅行社給安排的一輛大巴汽車提供服務,當我和兒子的媽媽登上大巴汽車的時候,河野先生向其他的議員同事們介紹了我,因為我們曾經在一起聊過有關中國曆史的話題,所以他在介紹我的時候,特別告訴他的同事們我是學習曆史專業的人。萬沒想到的是,河野先生的話音未落,一個就坐在我身邊的日本人對我提了一個問題,他問我道:你是如何看待中國政府的捏造的南京大屠殺事件的?這也是一個日本千葉縣政府的議員,他自己介紹說曾經在日本駐美國大使館工作過,所以可以講英語,我們可以用英語交談。但是他的這個問題讓我臉色大變,這是要向我挑釁嗎?

 

我在國內讀曆史專業的時候,學年論文跟畢業論文都不是相關中日戰爭的題目,並沒有對這段曆史作過特別的關注和研究,但是我知道並且相信“南京大屠殺”確實發生過,對於30萬的數字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麵對這個日本人的發問,我覺得他是在對“南京大屠殺”的進行否認,出於自尊我本能地應戰,我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用英語向他講述我心中的關於“南京大屠殺”事件的知識,包括遠東軍事法庭對“南京大屠殺”事件負有責任的戰犯的判決,還有我道出了在南京伏法的日本軍團的首領的名字。

 

當時的我感覺像是在戰鬥一樣,以至於我的情緒有點失控,直到過來另一個日本人,對著激動的局麵打了原場,並嗬斥提出問題的日本人說:初次見麵你就提這麽敏感的話題以至於造成不愉快,是不是有失禮貌?說的那位日本人開始對我說對不起,失禮了。在整個的聚會晚宴上,他一直在我身邊麵帶微笑地關照我,說著一些隨便的話題,我已經不太想搭理他了。而從那一刻起,我心中才有了疑問,為什麽日本人說“南京大屠殺”是中國政府捏造的?有多少日本人這麽想?為什麽?問題出在哪裏?

 

與河野先生道別之後我回到家裏,直到深夜我的情緒還在波動,沒想到這次與河野先生的聚會經遭受如此尷尬的局麵,簡直是無端受到了一次羞辱。也是從那一天起,在工作之餘我開始關注和查閱關於“南京大屠殺”的資料,並在很多機會裏跟一些日本人進行交流。最後我把問題的關鍵處鎖定在了30萬這個數字上!在我所查閱的各種有關“南京大屠殺”的資料裏,究竟有多少人遭到殺戮?三十萬?二十萬?十萬?六萬?三萬?一個個不同的數字擺放在我的眼前,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數字?

 

對於在“南京大屠殺”事件中有30萬中國人被屠殺這個數字的由來和爭論我就不多講了,我想在此表達的是,日本人也並沒有在教科書裏否認曾經在南京發生的野蠻殺戮,但是他們認為這個三十萬的數字是不符合事實的,他們並不知道這個數字是從哪裏來的,所以不相信這個數字的日本人認為這是捏造的,被我們的愛國者進一步引申那就是對“南京大屠殺”的完全否認,其實不是這樣的。我要說的是這個數字讓我們陷入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

 

在與中國同胞們對“南京大屠殺”進行討論的過程中,常聽到這麽一種說辭,那就是屠殺10萬人跟屠殺30萬人在本質上有什麽區別嗎?那都是對人類犯下的滔天罪行,必將受到最嚴厲的審判和懲罰!話雖然可以這麽說,道理雖然也可以這麽講,但是30萬這個數字卻由於我們的舉證不利,讓我們的國際公信度受到全世界的質疑,並授所謂的日本右翼人士以把柄,讓他們利用這一點,對中國人的誠實品質極盡嘲諷之能。因為這無法舉證或舉證不利的30萬,讓我們從一個實際的受害者變成了撒謊者,30萬也好,20萬也罷,誰會去相信一個撒謊者的言語呢?我們受到了比3萬、六萬、10萬、20萬、30萬同胞被殺害還要難堪的羞辱,究其根源,也許是我們自取其辱!

 

我曾經幻想,天真地想到,我們有那麽多的曆史學家,他們扯蛋的時候哪一個不是牛逼哄哄的,好像前五百年後五百載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可是他們當中為什麽沒有人站出來重新舉證,給被殺的30萬同胞,給今天之每一個國人,給不相信30萬數字的日本人,給全世界的圍觀者一個交待。以洗清我們身上“無端”遭受的羞辱,讓30萬被殺同胞的靈魂得到永遠地真正地安息。但是我終於放棄了這天真的幻想。

 

我有個朋友,他的原籍是河北省白洋澱,我曾經跟他回去他的水鄉小住了幾日。那是住在鄉親家裏,晚上吃過飯之後,閑聊起日本人占領時期的事情,有鄉親說日軍在村子裏建炮樓據點之前,來村子裏追殺抵抗分子,當時禍及平民,村子裏死了不少人。我馬上問道:死了多少人?鄉親回答說:那誰記得清呀!我說:這個村子是個大村子,人口不在少數,應該有戶籍的,每一次日軍進村,殺了誰家的人,都應該有專人記錄才對,這是血債,總不能讓自己的親人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吧?鄉親們都說,誰給你記錄呀?我說如果現在日本人要付給你們戰爭賠償,誰的家裏有人當時被日本人殺死了,你們怎麽證明呢?眾鄉親沉默不語。

 

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上學放學的一條必經之路有一條小街,這條小街的名叫抬埋會所,什麽叫抬埋會所?後來聽說那是在很久之前,每天早晨最先起來上街的不是掏糞的工人,也不是賣早點的小販,而是抬埋會所的人,去抬埋那些無家可歸,頭天晚上在街上被凍死餓死的人的屍體。聽到這樣的解釋,當時在我的心中泛起一陣寒意。自古以來勤勞善良的中國人民,為什麽生命如此卑賤?

 

魯迅先生說一部中國的曆史是一部吃人的曆史,一點不為過。翻開史書去看,戰爭不斷,不管以什麽樣的名義;屠殺不斷,勝利者即是凶手,不管他有多麽堂皇的理由。人命如草芥,在和平的年份也是如此。所有的王朝的統治者大部分是病態的惡棍,以虐待自己的子民為能事,對人民進行著敲骨吸髓的剝削壓榨,稍有反抗即進行最慘無人道的鎮壓。這就是我們的自以為輝煌燦爛的悠久曆史!

 

如果說文化是一種血液,在我們傳統文化的血液裏,你檢測不出絲毫的關於人的概念、關於人的權利、關於人的尊嚴、關於人的生命至尊的DNA,沒有人在意我們的生死,包括我們自己。哀,莫大於此!

 

每每看到美國政府為了一個戰死在異國他鄉的士兵的屍骨遺骸而斤斤計較寸步不讓之時,一種莫名的感動自心底湧起。我還是天真地幻想著,什麽時候我們中國人的政府能夠這樣善待自己的子民?

 

說了這麽多的話,很累了,好像文章還無法收尾,卻感覺無話可說了。我希望今天之中國人不是昨日之中國人。我希望每一個中國人都有尊嚴並且幸福地生活著!

 

原載微信公眾號:鬼眼浮世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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