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昊
時代巨變,人心迷亂。
沸沸揚揚的特朗普“禁穆令”,凸顯了全球移民問題。近幾年,中國政商和知識精英中興起了一股移民潮,甚至“早發財早移民”成為部分人的流行語。據新世界財富(New World Wealth)的最新報告顯示,2016年中國富豪移民人數居全球第二,達9000人。大批財富被轉移到海外,明星英達在美國洗錢涉嫌被查,不過是冰山一角。
他們出走海外的原因是什麽?中國到底是人間棄土,還是人間熱土?國人的最佳出路,是仿效少數人移民海外,還是遵從多數人之路,堅守本土?這是時代需要我們迫切回答的問題。
來去自由,往來如風。或者外麵的世界更精彩,或者國家還有種種不足。我們理解離人的初心與苦衷,但是,激越的時代,需要的不是憂鬱的歎息,而是深沉的呐喊。
鏟除不義,清理曆史的牛圈;立下合約,確定當下的正道;深耕大地,創造未來的樂土。
中國未來的三部曲,每一步都需要走得深沉艱難,唯有留下來的人,能夠完成民族交付的重責與重任,贏得永世的榮耀。
移民並非最佳出路,堅守中國的10億人,才是未來的英雄。
(1)移民潮,悲觀的“棄船”論
大船將沉,智者先逃。這是當下中國部分移民的心理根基。雖是錯覺,卻頗有市場。
這些移民海外的人中,比例不小的是貪官及其家屬。2011年中國相關機構曾發布報告稱,1990年代以來有1.6萬名官員帶走合計8000億不義之財逃逸海外。後雖有機構指出外逃人數和金額有誤,但也一度引起轟動。此外,還有一批依靠政商勾結致富,充當權貴“白手套”的部分商人,移民可逃避未來的懲罰。
更多的是合法和自由的移民。這是一個龐雜的群體,有一大批先富起來的正規商人,眾多演藝明星,文化人士和專業知識分子。他們是改革的受益群體,本可作出更大貢獻,但卻選擇了離開,引發了廣泛的疑問和巨大的震動。
離開有多種原因,有的是為了更理想的生活環境,追逐藍天白雲,移民躲霧霾。有的是對國家感到不安,法治的缺失使精英階層產生了強烈的焦慮感。有的是灰色財富,轉移海外逃避懲罰,有的是為了讓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日益膨脹的海外移民大潮,不僅帶走了財富,更使中國流失了大批人才。據統計,僅2009年中國富豪帶到加拿大的財富就超過23億元,相當於一座世博會中國館。
為什麽他們拋棄父族的土地,避走異邦?部分國人信心不足,根源在於改革不到位,國家麵臨轉型困局。
當下中國麵臨改革開放三十年來最大的變局。以環境、公平、福利三大犧牲為代價的高速時代落下帷幕;與此同時,中國社會的各種矛盾與弊端也開始凸顯。貧富分化嚴重,基尼係數接近動蕩線,階層之間利益矛盾重重;雖有“打虎”行動,腐敗問題仍然猖獗;同時,環境承載能力已達到極限,大片國土霧霾重重,汙染嚴重;社會不公開始加劇,缺少法治。凡此種種,國民不安全感加劇,悲觀情緒在部分人中蔓延。
信仰的迷失,使很多人持投機主義態度,缺乏責任感與家國情懷,一旦改革出現挫折,部分人就產生希望破滅感,欲棄中國這艘大船,尋找不沉的樂土。
(2)移民並非多數人的出路,大國大族需要自強自立
13億人的大國大族,能移民到哪裏?移民絕非最佳出路。
我們麵前有兩大邏輯。一是,移民隻占少數,非多數人的出路。二是,縱使國家有困局,大國大族,不可能通過移民獲得正道。
中國每年向外移民十幾萬,僅占人口的萬分之一,若以70年為一個人生周期,則終其一世,移民海外者,占總人口比重也不過1%。99%的國民,將注定留在父族。
就階層而言,移民主要集中於中產和權貴。關於中國中產的人數,據西南財經大學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測算,中國中產階層人口為2.17億,2015的國務院常務會議認為有3億人。無論哪種統計口徑,中產階層人數不超過3億,是相對少數。權貴豪門是絕對少數。居於絕大多數的是平民階層,總人口達10億之眾。
移民是少數中的少數,他們並非國家的主體。作為大族,中國人不可能仿效猶太人,幾千年來在各個民族的縫隙之中求生存。
當下,中國移民的主要目的地為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韓國、日本和新加坡等國。接收中國移民人數最多的是美國,據美國國土安全部統計,從1980年至2012年,中國人獲得美國綠卡的人數總計為163萬。平均起來,每年也就數萬人,就算美國願意,全部中國人移民美國也需要上萬年,經曆無數世代。
沒有哪個國家可以容納下如此大族,除了故土,別無樂土。希望在此岸,不在彼岸。
猶太人在全球兩千多年的悲慘命運,華人在印尼大騷亂中的悲慘遭遇均說明,海外並非一定是樂土。當下美國收緊移民政策,驅趕1100萬非法移民,歐盟和日本也加強了入境審查,移民海外的希望將更渺茫。
中國不僅是大族之國,也是廣土之國,人口全球第一,財富全球第二,領土全球第三。大國的內部性是決定性、戰略性、關鍵性因素。中國無法像小國那樣,通過外部調整來解決未來問題,也沒有哪個國家能夠為中國負責。
小國敘利亞內戰,100多萬的難民就攪翻歐洲,中國這樣的大國如果成為潰敗國家,必是全球災難,中國自強和富強,才可造福祉於全球。
走出埃及的猶太先民並非完美完善,卻有先知願意為其擔當責任,未來中國若真有困局,也需要有人出來擔當。
沒有哪個時代的興盛,不是熱血與汗水鑄就。留守中國的十億民眾的出路,才是中國最大的正道。
(3)堅守父族的人才是國家的基石,民族的脊梁
移民海外,更像是精英和權貴階層中少數人的遊戲,但是對於13億人口的大國來說,他們隻是極少數,留下來的人才是國家的基石。民族的脊梁。一個正道的國家,必要為多數國人尋求未來,造就福祉。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逐步崛起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縱向比較,這是中國曆史上相對富足,也相對公平自由的時代。不少人將此歸功於政商和知識精英的力量,歸功於企業家,但是,這種評價是殘缺的。
過度強調企業家精神,卻忽視工匠精神,過度強調資本的價值,卻忽視勞動者的價值。中國勞動者的報酬占GDP的比例近十年長期徘徊在40%左右,而發達國家平均在60%以上。
瑞士信貸銀行研究所發布的《2016年全球財富報告》顯示,1%的人擁有世上50.8%的財富。10%的人掌握了全球89.1%的財富。貧富懸殊在全球蔓延。在全球10億窮人中超過2億來自富國。富國的窮人也開始反思和覺悟,推動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英國公投脫離歐洲。在全球範圍內,財富和權力的分配格局發生巨變。平民已經登上全球舞台,人類將走向正知正覺。
當下中國提倡工匠精神,提倡“新愚公”精神,正是對精英主義的矯正。“五帝三皇神聖事,騙了無涯過客。”權貴精英對中國的主宰時間太久,確立平民主體地位的大時代亦已降臨。
作為全球唯一沒有中斷主體文明的國家,五千年來,一代又一代的“愚公”,奠基了國家深沉厚重的曆史。以熱血與汗水,作這國的基石,以誠實與信義,作這國的見證。
據經濟曆史專家麥迪森統計,中國在長達1000年時間中GDP全球領先,1840年之後開始衰落,20世紀初麵臨滅種危機,但不久又在1927—1937年迎來一個中期發展,經過建國初期的曲折後,1978年又重新崛起,當下中國經濟總量占全球15%,僅次於美國。是十大經濟體中增長最快的。也是貢獻最大的,2016年,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經濟的貢獻率達到33%,是全球經濟第一引擎。離開中國,失去的將是與未來大國共同成長的機會。一代又一代,無數的人出去了,堅忍不拔的留守者造就和改造了國家。他們是民族的脊梁。中國作為一個人口和疆域大國,具備強大的內部調整和更新能力,經得起患難與挑戰,不會輕易沉沒。
天下大事,不成於機巧浮華,而成於樸誠勇毅。擁有億萬守望者,國家的繁榮,民族的強大,才有持久的續航能力。
(4)安定世道民心,就是國家的出路
當下,中國人遇到了三大挑戰,官商勾結是中國在社會領域的巨大挑戰,不僅使經濟發展不可持續,更導致貧富嚴重不均,社會公平失衡。階層矛盾頻發。2016年全國居民收入基尼係數為0.465,超過國際公認,警戒線;環境汙染是第二大挑戰,霧霾區高峰期影響範圍達17個省市,超過國土麵積的7分之一;人心迷失是第三大挑戰,導致信仰坍塌,全民拜金,人心委頓,道德滑坡。三大挑戰,從社會經濟,生態環境和精神信仰三個方麵,扼製了中華民族的發展空間。
一種憂患,兩種選擇。
移山填海,勝過移民。有誌向,有血性和擔當的民族,應仿效先賢,作新的移山之舉,而非移民逃避。
應對第一大挑戰,需要重建以公平為基石的社會。未來,需要以法律確立公平,保證多數人的利益。不輕易追溯過往原罪,但也不允許政商勾結,權力的當歸權力,市場的當歸市場。同時,約束既得利益階層。亂象既出,急需重典。反腐打虎,先行治標,複興民權,可以治本。在政策上確立以10多億人為主體的導向,確保未來財富更多向勞動者而非掠奪者傾斜,向實幹家而非投機者傾斜。同時,適當提高國家福利水平,為平民階層托底。避免中國成為又窮又亂的“潰敗國家”。
跨越第二大挑戰,需要轉變經濟發展模式,兼顧環境保護和治理,重新確立對自然的敬畏之心。
跨越第三大挑戰,需要重新朔造國民心之力。造就剛健強悍之國民,一掃萎靡之氣。中國與土耳其類似,是近代罕有的沒有淪為完全殖民地的兩大帝國後裔,隱藏了民族獨立自強的密碼,再加之對外開放與吸收,必可完成文明的涅槃,老樹發新芽。“曆史終結論”的破產,也給予中國創造新型文明以重大契機。
完善國家治理、促進改革深化與與收拾民心、重塑文明,皆不可偏廢 國道正直,必然人心安定,樂居故土。
(5)精英的責任
國家的迷失,首先在於精英的缺位。
民眾對精英階層有兩大期待,一是經濟領域,希望精英階層能創造更多財富,並帶動共富。二是社會改革領域,希望精英更有責任感,成為推動變革的關鍵力量。
雖然各階層都分享了改革紅利,但社會資源更多向精英階層傾斜。瑞信研究所《2016年全球財富報告》顯示,中國百萬(美元)富翁財富總值達6.6萬億美元。幾乎是GDP的一半。經濟發展犧牲了部分公平,部分先富者利用不完善的製度攫取了大眾財富。尤其是在地產等政商結盟嚴重的領域更是如此。
責權對等,精英階層應承擔更多社會責任。但是在國家遭遇困局的時候,部分人卻開始逃避。美國2016財年發出9947張投資移民簽證,中國人就獲得了7512張、如果所有的財富精英都轉移海外,中國將出現巨大的財富黑洞,經濟一片荒蕪。這就是大眾疑懼財富精英移民的社會基礎。
在社會變革領域,中國的精英具備兩麵性。在價值訴求上追求自由,但現實中卻往往與既得利益曖昧不清。政治、商業與文化精英已完成了媾和。由於缺少獨立性,表現得浮躁軟弱,缺少堅決性。中產精英長期無法實現精神自由,部分源於權貴壓製,部分是其自私、懦弱和投機的惡果。
在亞洲,韓國從威權國家轉型為現代國家的過程中,社會精英發揮了重要作用。韓國在1980年代創造了漢江奇跡,伴隨著現代、三星的崛起,更多人進入中產階層,逐步開眼看世界,提出民權乃至更高需求。知識精英則追求真理,勇毅無畏,敦促執政者,啟動了國家現代化之路。最終,韓國精英階層成為國家轉型陣營推動者,表現出巨大的擔當與勇氣。
中國當下的轉型困境,也需要精英階層有更多的擔當。越來越多的企業如華為等,入選世界五百強,開始在全球範圍崛起,曹德旺、宗慶後等財富精英,以振興實業奉獻社會。未來中國要讓超過一半的人進入中產階層,實業家的責任重大。前日京東總裁劉強東聲稱要讓每一位快遞員的收入超過縣長,這種態度就值得讚賞。
在改革方麵,精英雖然處於相對少數,卻是重要的社會力量。在經濟實力、知識和視野上具有獨到優勢,他們是社會不公的矯正力量,也是新思維的引領者。從道義和現實兩方麵講,精英與大眾結成命運共同體才會堅強有力,倒逼既得利益變革,推動國家轉型。
中產精英視野更廣,更有領導能力。需要主動求變,拋棄疑慮,從思想上、利益上告別既得利益,才能實現利益與德性的雙重超越。
移民並非唯一出路,留下來更能改變社會,成為曆史的創造者。擔當,責任與犧牲,永不過時。
(6)新的世代,呼喚新型領袖
歐風美雨飄搖,全球各國震蕩,新平民主義的衝擊,足以砸亂全球政壇,各國民眾均已覺醒和崛起,以主人的名義,呼喚新的世代。
中國更麵臨三十餘年來最劇烈的變局。全民亦滿懷熱望,概言之,民有九望。
民眾之望,首在公平。權錢聯姻腐蝕了公平,階層固化窒息社會生機。國家必要以公平為基石。個人前途歸於才華與努力,而不來於血統與依附,個人財富來自市場與競爭,而不來自踐踏規則,個人榮耀來自於貢獻與美德,而不來自權位與金錢。
次在民權。大批弱勢群體被國家遺忘和漠視,城鄉之間,體製內外之間,存在著巨大落差。埃塞俄比亞、肯尼亞等窮國都實現了免費教育與醫療,中國任重道遠。
三在法治。所謂的“上層逃離,中層逃稅,底層逃票”,正是天下失序所致。法治缺失,則社會崩潰,道德良俗,拋棄一邊,人倫廉恥,底線拉低,禍害深遠。
四在誠信。由於缺乏規則,舉國皆騙,人人惶恐,民心不安,民財不保。
五在安全。汙水橫行,毒米假酒害命,礦難頻頻,民眾的不安全感強烈。
六在製約權貴。部分官員貪暴,不少豪門炫富,唯平民缺位,人民的主體性何在?
七在富裕富足。中國人均收入尚在全球下遊,房價卻高聳入雲,大眾的生活與國家的繁華落差巨大。
八在實業振興。當下實體經濟萎靡,依靠市場競爭的行業步伐艱難,而地產和金融等權力幹預頻繁的行業畸形繁榮,地產商們擠跑了實業家曹德旺們。
九在包容開放,國家需要有包容個性的氣度,才可造就善於創新,剛健獨立的民族。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成長為世界巨人,但這是個跛足巨人。經濟快速發展,公平卻失衡;物質逐步豐富,信仰卻坍塌。財富迅速增加,貧富分化嚴重。很多公民主權讓渡給政商精英,但先富者卻想拋棄窮人,大眾陷入雙重虛空之中。既失民權,又失民富。
新的世代,需要新型領袖。
當世有不少手握大權的人,謀私利,顧小家,卻罔顧天下人的疾苦,權柄、榮耀和金錢享受都要,貪婪且畏縮。這樣的傳統政客,必為新世代所拋棄。
深孚眾望的新型領袖,必有三大德性。
一是立心公正,求天下公平與人間法則,引導民眾走向德性。二是有擔當精神,敢闖敢破,不被利益集團圍獵,而要敢於圍獵利益集團。敢於為時代負責。三是有犧牲精神,成大事不必在己。把責任留給自己的一代人,把希望和應許的榮耀留給後輩。中國需要大能者,大智者和大勇者,但更需要甘於自我犧牲的領袖。
未來的中國領袖,肩負兩大使命。
一是清掃中國曆史的奧吉亞斯牛圈。對於大惡者,必加以懲治,反腐打虎不能停;對於曆史原罪,可結合時勢實現妥善軟著陸,或責其化為慈善,並警示其未來遵從正道;對於小過者,在訓誡的基數上加以寬宥。所有的權力,必須受到監督,所有的財富,必須來自陽光。
其二是與民立約,確立法治權威,與民立規,確立社會合約。與民立極,確立善惡邊界。如此則公平必至,誠信必樹,民心必安。
變局孕育的是希望。當下的中國,既存在種種不足,亦存在無限希望,精英逃離並非上策,留下才更恒久。走過今天的荊棘與荒原,才能看到身後廣袤的平地。
移民不如移山,各個階層,需要彌合裂痕,結成命運共同體,一起擔負起時代的重責,與艱險同行,與時代共成長。
在時代的節點,選擇決定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