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魯鄭:非洲島國與台“斷交”,有幾層含義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12月14日,台灣外事部門負責人李大維在出席“2016年台美日暨亞太區域夥伴安全對話研討會”時信心滿滿地宣布,台灣的“邦交國”短期之內不會有重大變化。並自誇駐外人員“都很仔細、很小心、很警覺。”隻是令台灣想不到的是,這個“短期”竟然如此之短,僅僅一周,非洲島國聖多美和普林西比就宣布與台灣“斷交”。至此,台灣在非洲的“邦交國”隻剩下兩個。

由於這是民進黨執政以來七個月第一個斷交的國家,更是自國民黨2008年執政以來極少見的現象,自然引發了震撼效果。

別看台灣隻是一個小島,和它斷交的聖多美和普林西比是比它更小的兩個島(人口隻有十九萬,相當於台北的萬華區),但釋放的信息卻極為豐富。這自然緣於兩岸關係的極度複雜和敏感。

聖多美和普林西比位於非洲西部幾內亞灣

第一個毫無疑問是大陸對執政的民進黨和蔡英文已經做出了最終判斷,而聖普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蔡英文競選時就一再聲稱“會溝通、不挑釁、無意外”,並在就職演說時創造性的提出“依據‘中華民國憲法’、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及其他相關法律,處理兩岸事務。”不僅如此,她還提出政治基礎包括1992年兩岸兩會會談的曆史事實與求同存異的共同認知和兩岸過去20多年來協商和交流互動的成果。

這個表態,一方麵是民進黨有史以來前所未有,另一方麵也顯示了她最擅長的模糊策略。可以說是“空心蔡”的又一典型例證。

大陸出於兩岸人民的最大利益,盡管對這個“空心”表態不滿意,但仍然留有餘地,稱之是“沒有完成的答卷”。既施加了壓力,也給了蔡英文改變的空間。大陸的這個善意非常明顯地體現在台灣“誤射”飛彈一事上。

然而,七個月間,蔡英文的“台獨”麵目逐漸顯露。包括提名深綠大法官、以所謂轉型正義之名剿殺國民黨,尤其是利用特朗普的性格和多位幕僚親台的機會,主動打電話給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打破了各方三十多年的慣例。

在這種情況下,大陸顯然對蔡英文徹底看透,即妄圖以模糊戰略為“台獨”贏得時間和空間,大陸因而對台越來越嚴厲。聖多美和普林西比在這樣的形勢下與台灣“斷交”,恐怕隻是開始,很可能引起其他台灣“邦交國”的效仿。

其次,大陸對台政策正在發生質的變化。這連千裏之遙的聖普決策層都能感覺到,海峽對岸沒有理由繼續自欺欺人。

近年來,兩岸民眾在網上的摩擦也時有發生。這個時候出現“斷交”事件,島內上下恐怕許多人會抱有負麵看法,還有人指責大陸在事件背後活動。但聖普與台灣“斷交”事件背後,台灣內部的意見不重要;是否真有大陸的影子,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大陸對台政策本身“正在起變化”。

眾所周知,從李登輝到民進黨二十多年的洗腦和教育,至少從民調看,台灣人裏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比例逐漸下降。但在國民黨重新執政後,大陸還是本著最大的善意與之打交道。可國民黨執政八年,盡管雙方交流的廣度和深度達到空前程度,但經過台灣上層的過濾,釋放善意和交流的效果恐怕很難說令人滿意。尤其是太陽花學運,竟然群起反對台灣頗占好處的服貿。

最終,在一係列選舉中,國民黨輸掉了縣市長,輸掉了“立法院”,也輸掉了最高執政地位。麵對這樣的結果,大陸當然會積極調整對台政策。

台灣現在隻有一個積弱、分裂狀態、幾乎什麽作用都無法發揮的國民黨,以及傾向“台獨”並在“大選”時得到多數民眾認可的民進黨——雖然支持率一直在下滑。這讓大陸隻能改變策略,依靠自己。

我曾在2016年觀選時對台灣藍營的學者說:過去以善意贏得台灣民眾支持、改變“台獨”立場進而統一的模式遇阻,隻有先統一再改教科書,如同二戰後台灣回歸國民黨的做法一樣。

蔡英文

第三,對於即將上任的特朗普團隊也是一個明確的信號。

年屆七十的商人特朗普出乎世界預料贏得大選,給全球造成了巨大的不確定性。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共和黨人曾對《紐約客》前駐北京特派員歐逸文透露自己的看法:特朗普最大的毛病就是 “強不知以為知”,他不知道自己很多事都不懂,而他的一些幕僚就利用他的無知來操控他。

特朗普還沒上任就開始撼動中美外交的基石——台灣問題,就是這一說法的寫照。特朗普在接受福克斯電視台采訪時聲稱,他是在蔡英文電話打來之前一兩個小時才知道,如果屬實,那這件事就是他的親台幕僚私自安排,並利用他的無知達到了目的。

現在對特朗普的評價眾說紛紜,筆者認為,美國能選出這樣的總統,總體上是中國崛起的利好因素,但如果他真如上述那樣無知、衝動,也需要提防因為他的這種性格損害了中國的利益。以特朗普的性格,麵對美國國內的指責不會服氣,還要發推特辯解。但一個偏遠小國都回到了“一個中國”的正確立場上,或許反而會讓他冷靜下來,想想現實。

第四,則是讓全球看到了兩岸力量的對比。

1949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後,兩岸就一直存在著“外交戰”,並隨著國際環境和雙方實力的變化而變化。僅以這次和台灣“斷交”的聖多美和普林西比為例。1975年7月12日,它和大陸建交。1997年的時候,大陸察覺警訊,當時的副總理和外交部長錢其琛親自訪問,不僅提供200萬美元的援助,還推遲30年償還所欠2000萬美元的外債。但就在當年,該國與台灣“建交”。當時李登輝當局提供了500萬美元現金和承諾後續2500萬美元的援助。當時大陸的外匯儲備隻有近1400億美元,GDP總量不過近8000億美元,而人口僅2000萬的台灣則有800多億美元外匯儲備。

客觀來說,那個時候打“外交戰”,大陸並不占上風,雙方交手台灣19勝13敗,它的“邦交國”從23個增長到29個。但到了陳水扁“烽火外交”時代,雙方14次交手,大陸已是4敗10勝。那個時候,外交天平雖然已大幅向大陸傾斜,但台灣仍有一戰的資本。然而等到了今天,大陸已經不需要打“外交戰”,(有記者問,中國是否以金錢援助換取聖普和台灣“斷交”,華春瑩回答:“你很有想象力。”)而台灣對這些“外交”變化完全沒有阻止的能力。

斷交之後,蔡英文做出三點裁示,其中第一條就是:“台灣沒有必要在外交場域與中國大陸進行金錢競逐”,形同棄戰。兩岸從李登輝時代主動出手,到陳水扁時代互有攻防,再到今天蔡英文隻有挨打的份,這背後的關鍵因素就是實力。

據台媒報道,這一次,聖多美和普林西比索價67億新台幣(約13億人民幣),而台灣一年的對外援助經費才不過200億新台幣,根本無法承受。最後台灣承諾的隻有對方要價的2%。反觀大陸,每年出於大國責任、各種利益考量給第三世界國家減免的債務就高達100多億元人民幣(美國外援每年大約在400至500億美元),更別說未來對“一帶一路”的建設了。

蔡英文操作電話事件,隻是一時得分,並未真正加強台灣的實力。在“川菜通話”後,聖普還是選擇與台灣“斷交”,正說明了這一點。

第五,是讓世人看到了國際關係的殘酷和實用性。

為了維持不多的邦交國,台灣也算付出頗多。比如聖多美和普林西比的瘧疾傳染率高達50%,是台灣幫助控製並下降到了1%的比例。這個國家的第一個電影院是台灣蓋的,放的第一部電影是李安的《推手》。這個國家80%的豬是台灣派出的農技團養殖的。聖多美和普林西比總統的兒子和女兒、駐台灣“大使”的女兒都在台灣留學並享受獎學金。馬英九在任時,去這個小國訪問,竟因為對方總統遲到,飛機在上空盤旋二十多分鍾。被這樣一個小國如此羞辱,台灣也都忍了。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國際現實。菲律賓之所以背叛盟國美國轉向中國,原因很簡單,總統杜特爾特一句話道破天機:美國沒有錢了,隻有中國有錢。這個“錢”未必完全是直接的金錢援助,而是涵蓋從貿易到技術支援的諸多層次。

隻是台灣正如金燦榮老師所點評的早已政治化,政治化了之後往往無視現實。就在“斷交”的當天,民進黨“立委”林俊憲在年代電視台“新聞追追追”節目上依然講:“斷交”和“九二共識”無關,和兩岸關係無關,“斷交”是好事,可以都“斷”掉。他完全無視了,正是民進黨當局無視“九二共識”,誘發兩岸關係緊張,才導致聖普都“看空”台灣的未來。

第六,應該說這次“斷交多少也幫了國民黨。

由此顯示國民黨才有能力處理好兩岸關係,顯示國民黨承認“九二共識”的立場才能穩定兩岸關係。別看“斷交”發生在今天,但據吳伯雄講,2013年他訪問大陸時,得知有六個國家排隊要和大陸建交。當時由於執政的國民黨堅持一個中國,大陸均婉拒。即使岡比亞單方麵和台灣“斷交”,大陸也沒有和它恢複外交關係。

雖然現在國民黨仍然處於困境,內部的整合仍然沒有完成。但這次事件,至少給了國民黨以希望,也讓台灣社會看到兩種政策的不同效果。在台灣民進黨支持度持續下跌、與時代力量衝突不斷的情況下,國民黨依然有可能憑借兩岸政策的強項走出穀底。

最後要說的一句是,“斷交”一事,在大陸內部也起到了積極的作用。電話風波之後,部分國內民眾多少還是憋著口氣,而“斷交事件”證明了什麽叫大勢,什麽叫“時間在我們這邊”。

假如蔡英文不改弦易轍,還會有更多“事件”等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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