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整風，還不得把隊伍整散夥了？
央視昨晚播出了反腐紀錄片《永遠在路上》的第三集《踏石留印》，主題是吃吃喝喝，從八項規定對茅台銷量的影響和茅台營銷策略的轉型說起，整集講的事情都比較有意思。天津市醫藥集團原黨委書記兼董事長張建津的故事占了很大篇幅，就以張建津的情況為例來談點看法吧。
張建津比較喜歡喝酒，尤其喜歡年份茅台，一些私營企業主投其所好，車上常備好酒，還經常安排飯局，最奢華的是一次在香港招待他吃飯，上了一條一米多長的鱷魚尾，以示熱情。八項規定出台後，張害怕吃飯被人拍了發網上，就把茅台灌倒礦泉水瓶子裏，桌上再分著喝。
巧了，在《既然是要為資本服務，還不如直接為資本家服務——有感於公務員離職潮》(點擊閱讀)中，我也引用了一個關於吃飯的例子，說的張聞天在延安期間接待到訪的民主人士，桌上的肉一口不動，隻吃了一點素菜，客人問原由，張聞天說，這飯菜是招待客人的，超出了他的配給標準，故而不能吃。
這兩件事值得放在一起進行一下比較。如果把張聞天的操守設定為標準的話，張建津無疑是不合格的，其行為屬於違紀(並且由違紀發展到了違法的問題)。可是，我覺得我們不能將二人在吃的問題上的表現抽離出來簡單地進行對比，還需要考慮到不同的時代背景和不同時期黨的政治動能，在具體的語境下討論他們的行為選擇，才是恰當的。
關於張聞天待客不吃肉菜，我分析過了，引述如下：
“張聞天會因為吃不上肉而自卑嗎?不會。因為心中有道義，當時的共產黨是在為了人民利益而奮鬥的，所以共產黨人是自信的。我相信張聞天麵對資產階級客人說那些話的時候，在心理上是處於碾壓性的優勢地位的：我們是進步的，我們終將勝利，終將把你們也納入到我們的軌道上來。”
張建津在自我反省的時候，無疑是以張聞天為標準了，否則反省就不能夠成立。可是，他和張聞天所處的環境已經天壤之別。今天還有新民主主義的政治的嗎?還會有新的公私合營，對私營經濟進行社會主義改造嗎?沒有了，不但現在沒有，未來可能也不會再有，聽說，深改組近期剛發了文件重申要保護私營經濟產權。
既然淡化了主義，公有製和私有製都被視為所有製的一種，不再區分先進和落後，那麽張建津和他那些私企老板朋友就應該視做同一種人，即企業家，無非他們所經營和管理的資本在所有製上不同而已。張建津是不是個優秀的企業家?回答應該是斬釘截鐵的，是。紀錄片裏特地交代，張建津是個能人，在他主掌企業的十年裏，天津醫藥集團從瀕臨倒閉變成了年銷售額超過300億的行業巨頭。
這種水準的企業家，在市場上應該值多少錢?假設，張建津是當初政府在天津醫藥集團遇到困難時從市場上聘請來的一個管理人才(正如國足請洋教頭的邏輯)，十年時間把企業從弱帶到強，企業該付多少報酬合適?我想，至少是足夠他喝好酒吃大餐的吧。
可是，張建津是國企的黨委書記，就適用於另外一套規則。以前國企的待遇還不錯(那也比不過私企老板掙的多)，八項規定以來，不但作風要抓，工資也大幅下調了。按照作風要求，黨員幹部跟私企老板的交往要“親清”，既要親密(好好為老板們服務)，又要清白(不得有利益往來)。既然要親，總不能從來不一起吃飯吧，還要清，那就得坐一個桌上各吃各的，老板們抱一隻大龍蝦啃，張書記坐對麵吃小蔥拌豆腐。
這可能嗎?在如今的環境下，要求張建津跟張聞天一樣，這合理嗎?張建津哪裏會有向張聞天看齊的動力呢?
我沒有為張建津們辯護的必要，我隻是想說，不能以如此混亂的標準進行治黨治國。第一，差距可以有，但不能過大，同樣是企業家，憑什麽私企老板要比國企領導富百倍千倍萬倍?靠收稅也可以把私企老板的收入拉到比平均水平高不了多少。有些市場邪教的跟屁蟲又要說了，怎麽可以仇富，這麽幹誰還做創業誰還投資?胡扯，誰不愛幹誰滾，自有人幹，張建津本人就是反例，企業產權不是他的，掙的錢也不多，不照樣把企業做大做強了?第二，領導幹部的收入水平可以不高，但請用使命的崇高感予以彌補，讓他們當人民群眾的公仆，而不是給那些資本家當仆人。得給老板們服務好，還得過得苦哈哈的，憑什麽啊?
市場經濟講理性，講人都是會理性算計的人，講追求私利不但不丟人還很高尚。在當下這種情況下，在國企工作的且有能力的人怎麽做才是理性的呢?我想有兩種，第一，自己去開企業，或者拿點股份跳槽到私企，利用自己的經驗能力和多年在體製裏的關係，給自己掙大錢，想喝茅台喝茅台，想吃龍蝦吃龍蝦;第二，抓住一切的可能呼應私有化的聲浪，推動私有化的動作，爭取早點把國企變成自己家的，然後想喝茅台喝茅台，想吃龍蝦吃龍蝦。這就是張建津們給其他國企領導人的教訓。
關於目前推行的政策邏輯，我寫了好幾篇了，也分析得挺明白了吧。說白了，就是把自己隊伍裏的好人往外趕，怎麽看都像是不想過了，想把隊伍整散夥了。
有意思的是，上頭還主張理直氣壯地做大做強國有企業。可是，誰還願意好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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