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裁者往往由英雄變來。也許人們已經忘記或者不承認他們曾經是英雄，但事實上他們過去的確是英雄。由於是英雄，大家相信他，把權力交給他。沒有想到，他可能出錯，也可能變壞。授權而無約束，當他成為獨裁者後，已經無法約束他了。就像西遊記裏的彌勒佛，他的童子偷了他的法寶，他也無能為力。還得用計謀騙他的童子上當，才製服了童子，收回了寶貝。一開始就是壞人或庸人，一般沒有機會當領袖。所以，英雄一上台，就要約束他。不管他出生入死，不管他功勳蓋世，不管他白壁無瑕，不管他譽滿乾坤。在他違規時，可以製約他，在他犯錯時，可以懲罰他，在他變壞時，可以罷免他。沒有任何人例外。用製度來約束，不是靠人，不是靠道德，不是靠過去的功勞和信譽。說起來容易理解，實際上不容易實行。中國人不習慣法律。合作辦事，不好意思先訂合約，似乎不相信對方。其實，就是要在一開始就訂合約。因為那時沒有矛盾，雙方關係是友好的。矛盾發生後再來處理，晚了，就變成不友好了。這是不是說，今後，不管誰上台，我們都不相信他？我的回答是，我們不來討論相信不相信你的問題。我們要求你遵守規則。如果你不變壞，那麽規則對於你等於不存在。如果你不願意宣告遵守規則，那麽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要變壞。也就是要把統治者關進籠子裏，不管你是狼還是羊。所以，我們不來研究你是狼還是羊，一律關進籠子。不關進籠子，羊可能變成狼；關進籠子，狼必須變成羊。
當然，有了籠子，官員還是要選擇。但有了籠子，權力有了邊界，就不會失控，情況會好得多。有了約束，官員施政是不如原來方便，但必須學會在在約束下施政。
民主製度不僅是民眾的需要，也是官員的需要。胡長清，周永康，當年是狼嗎？不是的，我相信是優秀青年。他們墮落本人當然要負責，但沒有監督的製度也是重要因素。所以胡長清臨死時埋怨，要是像美國那樣有監督，他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所以，建立有監督的製度，不僅是人民的要求，也是保護官員的措施。我不知道為什麽有人要反對？有人早已指出，共產主義者一直高唱國際歌，“從來也沒有什麽救世主”，但接下來馬上高唱東方紅，“他是人民大救星”，這到底怎麽回事？根據我上麵的論述，我們承認有英雄，但我們又確認，英雄也要受約束！不然，英雄可能走向反麵。我們批評英雄，約束英雄，不是要自己上來當救世主，也不是要換一個救世主，而也是為了保護英雄。這種製度讓英雄也時刻生活在恐懼之中。即使你是權謀高手，天下無敵，但你總要死亡，你控製得了死後的局麵嗎？毛最後就進入這種困境，隻好感歎“天意從來高難問”。這個世界是有“東方不敗”，北朝鮮金家三代世襲。但把國家變成這樣，還是英雄嗎？這是希特勒式的“英雄”！
這個問題不僅是在位者存在，不在位者也存在。有一位著名民運人士。當鄧小平複出時，提出實現四個現代化。他提出應該實現五個現代化，包括政治現代化。的確很高明，很先進。他在中國坐了十多年牢。後來來美，成為民運領袖，繼續活動。但一件事情，使我對他看法完全改變。有一次，一位記者問他，你是否將來會成為總統，他回答說，我對這個問題沒有興趣。哪裏是沒有興趣，我看興趣很大。本來要當總統可以公開說出來，但中國文化不是這樣，他回避問題可以理解。問題在於，不管他是否想當總統，他的回答都是錯的。他沒有說要當總統，怎麽錯了呢？他應該回答，誰當總統不是最關鍵，關鍵是，不管誰當總統，都要受到約束！他根本沒有這種境界，隻是在捉摸誰當總統，自己當不當總統。或者在想，如果自己當了總統，如何實現宏圖大略。
所以，把權力關進籠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有些人，隻是想把別人關進籠子，自己例外，這不行。美國前總統小布什有個著名講話，論述把權力關進籠子的意義。最後加上一句，我現在就是在籠子裏與你們講話。不管小布什治國是否高明，這就句話，說明他沒有忘記自己要受約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