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石:知青下鄉與工人下崗

六十年來,中國有兩個均涉及數千萬人的重大曆史事件特別值得銘記,尤其是將這兩個事件對比來看,就會感覺它們有非同尋常的意義,這就是毛澤東時代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和改革開放時代的國企工人下崗。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是以1956年10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關於《1956年到1967年全國農業發展綱要(修正草案)》的文件第一次提出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為開始標誌,到1978年10月中央明令禁止作為結束,文革中的68—69年達到高潮,時間跨度長達22年,涉及人數幾千萬。對於這項運動,以鄧小平1978年講的"國家花了三百個億,買了三個不滿意:知青不滿意,家長不滿意,農民也不滿意"為準則,主流評價是基本否定,到今天依然如此。

  國企工人下崗從改革盛世的1998年伊始,兩年間,下崗人數就達兩千多萬(官方數據),據說到現在已達五六千萬。時間跨度近20年(還在延續),同樣涉及幾千萬人。主流對這一事件的評價是正麵的,即使有負麵影響,也都歸咎於“以往計劃經濟時期實行的統包統配的就業製度”。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和國企工人下崗都是響應黨和政府號召。廣大知青懷揣建設祖國、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崇高理想信念,“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一代人的命運就此改變。上個世紀末,國企工人被告知要為國家分憂解難,要為改革開放做出犧牲,數以千萬計的主人翁頃刻間變成了弱勢群體。

  前麵已經說過主流如何評價這兩個重大事件,那麽民間的看法是否和主流吻合? 就頑石的感覺而言,民間對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的評價有一個漸變的過程。

  上個世紀70年代末開始負麵評價居多,這和鄧小平的講話是契合的,或者說民間評價受到了高層觀念較大的影響。當時的反思文學、傷痕文學作家有相當一部分就是知青,葉辛、梁曉聲、張抗抗、陸星兒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們憶上山下鄉之苦,思改革開放之甜,其文學作品影響了幾乎一代人,包括懵懂青澀的頑石。(知青作家中隻有張承誌等少數人屬於另類,張承誌始終謳歌曾為之獻出青春的草原,讚美給了他大愛的牧民,其文字如詩如畫,讀來令人心醉神迷。張承誌的創作立場注定他獲不了諾貝爾文學獎。這是題外話。)

  國企工人下崗可能是導致知青和關注知青者重新評價上山下鄉運動的標誌性事件。幾千萬下崗工人有相當一部分就是當年的回城知青,他們曾經以巨大的熱情擁抱改革開放,可過了不到20年,大部分知青變成了赤貧,變成了社會的負累,而被遺忘在他們曾經魂牽夢繞的城市的各個角落。從那個時候起,知青和關注知青者開始重新反思,他們對於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的看法和主流便漸行漸遠。

  從近年來各地知青團體組織的座談會、回鄉見麵會、文藝演出,到以知青生活為題材的電視劇《我的生命曾為你燃燒》,再到近日吉林衛視播出的“中國知識青年首屆春節聯歡晚會”,我們可以感覺到,它們有一個共同的主題,那就是——青春無悔。作為知青個體而言,有聲討那個時代吃不上肉的,有控訴要逃荒的,也有謾罵毛澤東帶給了他們無盡苦難的……但作為知青整體,在反思再反思、否定之否定後,他們不僅對自己的青春付出也對上山下鄉運動以及對那個火紅的時代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他們終於喊出了最震撼人心的宣言——青春無悔。因此,知青春晚上最感人的一幕出現了:老歌唱家鄧玉華縱情歌唱《毛主席的話兒記心上》,台下的知青觀眾多次報以熱烈的掌聲,許多人跟著一起歌唱,一些人眼中淚光閃閃。他們將知識帶到了貧瘠的鄉村,他們用智慧改變了農村的麵貌,他們用勤勞和勇敢使北大荒變成了北大倉……知青有理由為獻身理想無怨無悔,有理由為一代人的不朽成就縱情謳歌!

  再來看看國企下崗工人,同樣是一個龐大的群體,許多人已漸漸老去,但絕大多數還在為生存而忙碌奔波甚至苦苦掙紮。這樣的一群人,他們會組織活動來謳歌自己由主人翁變成弱勢群體?會讚美讓他們淪為赤貧的時代?會由衷地喊出“下崗無悔”?會責怪“以往計劃經濟時期實行的統包統配的就業製度”?今天不會,將來會嗎?不用頑石做出回答,稍有正常思維的人都知道答案。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和國企工人下崗,兩個時代的兩個標誌性事件,當我們對比來看的時候,就能發現其中有太多值得思考的東西。孰優孰劣,誰好誰壞,哪個是進步哪個是倒退,這不是一兩個決議也不是幾個人的重要講話就能真正定性的,曆史終將會給出(也正在給出)公正的回答。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