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 - fan-gong
注:本文原題為“閑侃”。後一想不對,樊某最近不但不閑,簡直是屁滾尿流。題目錯也!細想一下,既然用意是想以幽默放縱的口吻和深入淺出的方式來討論那個對我們的國家、社會和人生影響最為深遠的學說,叫“戲侃”則更合適。還是這個方式,邊寫邊改邊貼。
最近在網上發了幾篇文章,數度提到馬克思主義。便有網友以為樊某不懂裝懂,隨便玷汙神聖。樊某真沒想到,在經曆了“蘇東波”和改革開放的今天,信仰馬克思主義者還能有這麽多。樊某曾跟泰山大人談起老馬的謬誤,本意是給嶽丈露一手,沒想招來好一頓臭罵:“全國上下那麽多研究馬列的還沒你懂?”差點沒把女兒搶回去。 加上老樊在“論六四模擬法庭”中自報家門,更有人提醒在下,你不是陳景潤同行嗎?怎麽“帶球出界”了?當年徐遲寫了篇著名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網友應大多讀過。徐老兄用盡渾身解數,向全天下做廣告說數學家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呆子。害得吃數學飯的簡直都得打光棍。其實現實生活中的數學家,大多涉獵廣泛,且吃喝嫖賭,五毒俱全,跟常人差不多。 樊某到16歲那年才讀“共產黨宣言”,好不容易把前麵那些枯燥的各版序走過,眼睛一亮,那一句“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上空徘徊…”立刻鉤住了我的魂。一口氣讀下去,小樊是熱血沸騰。樊某佩服蘆笛等前輩的原因之一,是他那一代掀起轟轟列列的地下讀書運動時,小樊正在死啃馬克思恩格斯選集。而且是一字一字地全部讀完。剛剛放下那四卷八大本,鄧小平宣布恢複高考。政治那一門小樊自然是不用複習也考了90來分。憑這報哪個第一誌願都得取。因此從個人恩怨上講,樊某對鄧小平馬克思隻有感謝的份。 樊某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是在以後亂讀各種學說時不斷加深的。明天可能比今天又有新的深入。在此侃一部分,眾網友中必有教我者。 話說回來,數學教授侃馬克思主義,恐怕要讓人文大師們惱火。因此樊某聲明,在下是以文會友,以文求教。再說,聽聽數學家評論,不管有沒有道理,總應該是有好處的。另外,樊某的觀點,多半不是創見。樊某讀書常忘出處,始作俑者若發現其理論被剽竊於此,千萬發個伊妹兒告知。 各門宗教信徒饒恕樊某。在下絕對尊敬一切宗教。如有頑皮之詞隻是為增加文章可讀性,不要跟樊弓這種不可救藥之人一般見識,再拜。 戲侃馬克思主義正式開始。
第一節:天堂夢
人類有兩個生生不息的庸俗夢想,一是永生,二是天堂。馬克思逃掉了永生一俗而免不了第二俗。而且馬克思比李洪誌的雄心要大得多。宗教是騙你死後或來世進天堂。老馬則不然,忽發奇想要建一個人間天堂,名叫“共產主義”。 胡平先生有句話,大意是“永生和天堂都是極其無聊的東西”。你信不信?剛到美國時一位希臘籍某教虔誠信徒執意要拯救樊某。(為避免得罪該教,隱去教名。望各教信徒不要對號入座。)用“天堂地獄”曉以利害,可謂苦口婆心。於是有下列對話: 教徒:跟隨我主者死後可進天堂。 樊弓:天堂好玩兒嗎? 教徒:天堂盡善盡美。 樊弓:進天堂後可有籃球打? 教徒:(停頓,豈有此理?)天堂好處多多,還打什麽籃球? 樊弓:不好意思,就愛打籃球。 教徒:既然你喜歡籃球,盡善盡美處應該是有的。 樊弓:那我在天堂打球可有贏球之樂? 教徒:天堂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要贏則贏。 樊弓:那我贏誰? 教徒:(語塞) 樊弓:如果我沒有輸球之虞,那我贏球的樂趣何在?原來你家聖主是要盡找些下三濫到天堂陪樊某打球,免了,免了。 你看這宇宙之中能有天堂嗎?你評評理,這天堂是不是無聊? 幸福是相對甚於絕對。我們覺得幸福是因為我們看見別人之幸稍遜於我,或是看見自己今天之幸勝於昨天。消滅不幸的同時也就消滅了幸福本身。 天堂的誘惑是“盡善盡美”。然而“盡善”也正是天堂夢想的致命傷。因為一旦“盡善”,則無“更善”。人類偏偏是追求“更善”的動物。當人被置於斷絕“更善”希望之地,要麽屈服,要麽反叛。人類就是這麽賤。 結論:在上帝麵前人的罪孽太深重。人類不配有天堂!不配進天堂! 天堂夢想隻適合做白日夢消遣,隻屬於教堂。絕對不能認真。一認真就漏洞百出。更重要的原則是,你的天堂僅屬於你,未必適合我。馬克思的共產主義天堂可不得了,自己做夢不算,非要強加給全人類,而且要用暴力革命來實現。太可怕了。 你說這是不是邪教?
第二節:各取所需
共產主義天堂一言以蔽之,是“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後來被篡改為“各盡所能,按需分配”。沒那麽多東西去取怎麽辦?偉光正解釋說: 1.天堂裏物資“極大豐富”。 2.那時人皆聖人,思想水平無窮高,不會去亂取一氣。 3.還是要分配的嘛。 請網友們想深一層。先不要說物資能有多大豐富。就算汽車豐富到人手一車,那時誰去“取”奔弛寶馬,誰去“取”天津夏利?你可能說那時汽車沒這麽個區別,那公路上跑的車全一個樣你高興不高興? NBA決賽那兩萬來張門票讓誰來“取”?你要是建一個球場把所有球迷都裝下,那誰坐前排? 偉光正也發現了這些漏洞。故改為“按需分配”。那就更糟了。分得不均怎麽辦?誰來分配?當然是偉光正啦。通往奴隸製之路就是這樣建成的。 如果說“各取所需”的漏洞是無視資源的有限性,而“按需分配”在邏輯上則是自相矛盾。既然“按需”來給,還分配個啥子。“分配”就意味著有一個分配者來決定,哪些需要是不能滿足的,因而必定是不能“按需”的。 結論:無論是各取所需,還是按需分配,這樣的天堂都是不存在的。一旦存在,則非天堂。 至於“天堂”裏能否人皆聖賢,有兩種對立的流行說法: 1.隻要把人的思想覺悟提高到共產主義社會的要求,共產主義便能實現。 2.正因為人的普遍思想覺悟不可能達到共產主義的要求,因此共產主義不可能實現。 樊某認為,這兩種說法都不對。而且,在下對此將有震聾發聵的分析。請網友們容我先賣個關子。讀到後麵自見分曉。 ---
節間閑話之一: 樊某本文,好象是得罪了全天下的基督徒。在下負荊請罪。樊某生性頑皮。常有褻瀆神聖之言,意在撓網友們的胳肢窩。樊某已經自認無藥可救,爾等何必跟在下一般見識? 樊某最近大忙。本文隻能是邊寫邊改邊貼。實實是想到哪侃到哪,望網友們不吝賜教,多發見解。樊某不勝感激。 世界有兩種講學問的人,一種人是有意無意地把未必深奧的理論講得玄乎無比。你聽不懂是因為你沒修夠基礎課。他深怕不玄乎顯得沒本事。這種人在數學家中占90%以上(絕大多數數學演講5分鍾後聽眾便不知所雲)。別的學科裏這種人有多大比例不敢說,樊弓的師父是另一種學人。寫文章做演講一定要把深奧理論講得中學生聽懂了才算有學問。樊弓師兄弟們出去演講前,必跟師父先講三遍以上。網友們可能不信,師兄的一個演講被師父臭罵了19遍。第20遍聽完才說:徒兒可以去了。樊弓本文涉及的理論,完全可以玄得如同嚼醋。而樊某的目標,是要這些理論侃得如兒戲般簡單。這不是對這些理論的不敬,乃不負師父教誨也。 後麵要侃馬克思的經濟學,網友們會發現,象“邊際效用”這樣的嚇人詞匯,其實也是很好懂的,就看你想不想要人懂。 另外,請網敵不必用樊某曾是馬克思主義者來奚落在下。樊某對此無怨無悔。一個人20歲以前不信馬克思主義是無心肝,30歲以後還信則是無xx(記不得是何人名言。xx說不出口是因為有座右銘三約束,網友不必追問。) 網友中有一種普遍共識,以為馬克思是對的,錯在列寧斯大林。樊某意在改變這種思維。在下堅信,馬克思主義從馬克思起就錯了。到列寧斯大林毛澤東,錯誤則變成了罪惡。請網友們聽我細細道來。 接著侃。---
第三節:公有製和“各盡所能”
馬克思天真地假定,一旦生產資料公有,人人都會“各盡所能”。因為人人都在為那個公有的“自己”工作。 是嘛,你多工作一點,這個公有社會的財富便增加一點,於是你的財富便因公有而隨之增加。人們怎麽不“各盡所能”呢?這怎麽會是不對呢? 世界上的一切錯誤思潮,乍一聽都是正確的。而大多數人都不具備深入分析的興趣、能力和學問。小樊當年也是如此。 馬克思的錯誤在於一無嚴格定義,二乏定量分析。 首先,“各盡所能”是什麽意思?工作8小時就回家那顯然沒有盡其能。你完全可以再幹一小時嘛。從嚴格意義上講,你隻要不幹活累死,你就沒有“盡”你之所能。老馬顯然不指望人人都累死,就是忘了搞清楚這“能”該如何“盡”。 老馬的“數學手稿”寫得比數學家樊弓還認真。可惜在這個假定上沒有做最簡單的定量分析: 在一個1000人的公有社會裏。一個人加班一小時所增加的產值,攤到他頭上,隻值1/1000小時。這種用1去換1/1000的買賣,隻有傻帽才幹。 反過來,當他偷懶一小時,隻損失1/1000小時。這種用1/1000小時的產值換取1小時休閑的勾當,絕對值得! 如果這個共有社會是由一億人組成的,那更是不得了。一個人“盡”其所能,給那個公有的“自己”增加的財富也是約等於零。他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才去受累? 想用公有製來促使人人去幹那種無法定義的“各盡所能”,是對人性的錯誤假定和對數學的錯誤應用。與馬克思的願望恰好相反,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實踐上,正確的結論隻能是:公有製是懶惰的溫床。馬克思在這裏可是錯得連邊都不沾。 Airball!Airball!(籃球俚語,指投籃是籃筐、籃板和籃須三不沾) 比公有製私有製誰是誰非更重要的問題是:要搞公有製你去搞啊,誰攔著你了? 從來沒聽說資本主義社會裏禁止開公有企業。你老馬找一幫人去試驗試驗嘛(據說以色列就有共產主義公社)。那馬大胡子吃飯都要恩格斯供著,辦不出公有企業本來也沒人笑話。可他一不勞神搞試點,二不耐煩建特區,要幹就是全世界工人階級總暴動。我的媽呀,你悠著點行不行? 根據馬克思版的《五七一工程紀要》,那總暴動一旦鬧騰起來,就要剝奪“剝奪者”,全麵共產。你那時想跟他打個報告開塊自留地,門都沒有。 訴諸暴力,有我無他,是馬克思主義公有製的兩大胎記。真無毒不丈夫也! (注:《五七一工程紀要》是林彪的武裝起義綱領)
第四節:勞動時間和商品價值
馬克思是唯物主義者。隻相信商品的內在的、用所謂“勞動時間”來量度的價值。因此馬克思不能理解下述商業行為的意義: 1.張三生產了10個蘋果。李四生產了10個橘子。王五不生產任何產品,隻當一個中間人。為說明問題,我們還可以假定這王五懶得門都不想出。打定主意這回不幹任何“勞動”。 2.王五向張三借6個蘋果,跟李四借6個橘子,捎個口信叫他們分別送來。 3.王五當即還給張三4個橘子,李四4個蘋果。跟二人說聲拜拜。自吃2個蘋果2個橘子。 假定蘋果和橘子的“勞動時間”相同,按馬氏理論應等價。那麽張三李四是不是以6換4的傻帽?王五是不是不勞而獲的奸商?根據馬克思主義,答案應該是“是的”。 馬克思主義經濟學連張三幹嗎要用蘋果換橘子都鬧不清。你有蘋果吃不就得了? 馬克思所不懂的是,商品不但有價值,而且有“效用(utility)”。張三辛苦了一年終於有蘋果了。這第一個蘋果多香啊!於是這第一個蘋果的“效用”最大。 一個蘋果已下肚,這第二個就差多了(邊際效用遞減開始)。這“下一個蘋果的效用”,就是所謂“邊際效用(marginalutility)”。 (對學過微積分的網友:效用函數是單調遞增的下凹函數。函數值單調遞增而導致數值單調遞減。邊際效用在數學上就是效用函數的導數。--你看這玄也不玄) 對張三來說,第五個蘋果已經沒什麽吃頭。不反胃就不錯了(邊際效用接近零)。於是張三心想,要有橘子吃該多好?他絕對願意用6個蘋果換4個橘子。他不但不覺得上當,而是覺得太賺了!因為就那第一個橘子的滋味(效用),已經遠大於那後6個蘋果的效用之和。 於是,王五的牽線搭橋,雖然沒有絲毫增加這個三人社會的絕對產品數量,卻實實在在地增加了全社會的效用總和。因而也就當之無愧地得到2個蘋果2個橘子的回報。 你是應該相信馬克思的“勞動時間決定商品價值”,還是更應該相信效用理論? ---
節間閑話之二: 樊弓叩拜發來伊妹兒的網友,對所有寫來喝彩,建議和批評的妹兒表示感激和敬意。網友中果然大有教我者。請網友們再接再勵,樊某必忘掉自己姓甚名誰,侃他個唾沫亂飛。 許多網友來妹兒要文集。在下很慚愧。1.樊弓本行是數學。寫這種文章是狗拿耗子不務正業,故逮著的也不多。2.樊弓也是追求“更善”的動物。希望明天的文章寫得比今天好。誰要是把我10來年前在soc.culture.china上打筆仗老底泄漏出來,我這下就跳樓。 在下也借此機會戲耍一下那些隻懂粗鄙語言而說不出個所以然的網敵:樊弓是我黨我軍久經考驗的網蟲,一肚子歪理壞水不說,麵皮比城牆還厚。升高樊弓血壓的唯一辦法,是亮點功夫出來,在理論上、邏輯上駁倒樊弓。請出招。 接著侃。---
第五節:計劃,計劃,如何計劃?
馬克思看到一個顯然事實:資本主義社會隔三差五地發生“周期性經濟危機”。每次危機到來之時,企業倒閉,工人失業。“生產力遭到極大破壞”。他老馬也是個好心人,不假思索,立即就有了對症下藥的濟世良方:計劃經濟。 是嘛,眼下美帝國主義正在鬧準經濟危機(曰“經濟衰退”)。樊某的股票是輸得要當褲子還沒人收。朋友也被Lucent裁員。其顯然得不能更顯然的原因呢,就是那些公司之間連個計劃也沒有,瞎生產那麽多,一下子賣不掉。那當總統的就知道玩見習女秘書,也不幫著計劃一下,搞得我們大家跟著倒黴。行行好,快“計劃”吧!下回別在來這一套了。一旦計劃好,這GDP必永增不降,道瓊斯便隻漲不跌。天堂也! 哈-裏-路雅!哈-裏-路雅!(注:基督教聖詩) 英文有一句格言,網友“OK”譯文附後: For every problem, there is always a solution, which is so quick, so appealing,and so wrong. (對每一個問題,總有這樣一個解答:直接了當,引人入勝,然而謬以千裏) 計劃經濟就是這樣的解決辦法。 先給馬克思主義者一根稻草:用嚴格的數學可以證明,這個完美計劃還真是“存在”的。注意,這是數學意義上的“存在”。圓周率3.1415…是存在的,我們隻能不斷地去逼近它。它的精確值隻有上帝才知道。 做這個計劃的神人,必須不僅要計劃到每一件原料何時送到哪個車間,還要計劃到愛迪生何時拿出他的下一項發明。你說說,這個計劃是不是隻有上帝才會做? 提出一項原則而不考慮其細節和可行性。這種錯誤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中不勝枚舉。而後來的馬克思主義者們也不去搞清楚就去實施。你說怎麽不盡捅摟子? 那麽,凡人做不出完美的計劃,可不可以去做近似完美的計劃呢?理論上好象也沒什麽不可以。但是你做計劃就要有信息,你要麽 1.讓市場以供求決定物價並從價格得到預測變數。2.挨家挨戶去問。 前者推翻馬克思主義的根基。後者是太抬舉消費者的智商。我樊某人根本就不知道下個月想買什麽。 不必了,馬克思先生。我們可以用數學的最優化理論證明,在一個“完全競爭”的條件下,資源分配自然達到那個最優的計劃。“完全競爭”的理想條件是很容易近似的。隻要經常去拆散AT&T,起訴微軟就行了。 (注:“完全競爭”指的是這樣一個理想狀態:每一種商品都有足夠多的獨立廠家生產,使得任何一個廠家都不能用調整自家產量的方式來影響市場價格。) 等等,你老兄別走。我怎麽還見有經濟衰退呢? 答案: 1.我們隻能近似地做到“完全競爭”。2.經濟發展必須優勝劣汰。你要麽通過經濟衰退來淘汰夕陽工業,要麽叫政府開坦克趕人。請問網友們要哪頭? 誰說經濟衰退隻壞不好?毛老頭子還知道一分為二呢。 計劃經濟行不行得通還是次要的,因為它和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之間還有著更深刻的,在於人性意義上的區別。 市場經濟把每個人的命運交給他們自己,給你一條起跑線,你自個兒撒開大腳片子跑去。先跑到的吃肉,後跑到的喝湯,不跑的喝西北風。你自己看著辦。也就是說,市場經濟假定生產者是自身命運的主人。 計劃經濟的思路是,人和生產過程必須是被“計劃”的。我們天下無敵的乒乓球隊,連每場球讓誰贏都有計劃。人是計劃的的被動執行者。人被要求是這台共產主義機器上的閃閃發光的螺絲釘。 請問:如果你有選擇,你是要做人,還是要做螺絲釘? ---
節間閑話之三: 一些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善意地發來伊妹兒,指出樊某沒有真正理解馬克思主義。馬克思的意思其實是如此這般。樊某誠心感謝。 愛因斯坦有個啥子“相對論”,說是你要是撒開腳丫能追上手電筒那條亮道道,人家看你就是扁的。這理論據說全天下隻有10個人真懂,還不知道是哪10位大俠。 這馬克思主義好象比老愛還要玄。全天下有資格懂的咱掰著指頭數得出來:列寧還有一口氣時隻有列寧明白。列寧剛一蹬腿斯大林立馬就懂了。姓毛的小子那膽子賊大,斯大林眼還沒閉就敢說他也懂。那全國第二號走資派眼見毛皇帝跳進長江還能浮起來,嚇得趕緊檢討說沒學好馬列毛思想。等老毛一駕崩,他“總設計師”便黃袍加身,冷不丁連“發展馬克思主義”都會。 整個馬克思主義學說史,就是誰當教主誰懂,誰有生殺之權誰懂的曆史。 愛因斯坦那玩意兒10個人懂恐怕是夠了。你馬克思可是要“解放全人類”,要把一切肉體凡胎的七情六欲剔掉,改造成共產主義聖人。可你那學問弄得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連受過最嚴格邏輯思維訓練的數學家都看不懂。你還想搞共產主義不想? 還是樊弓師父的原則有道理:你那理論要是人人都聽得出岔子,或是大家都聽得打嗬欠,是你的責任而非聽眾的不是。很多網友來妹兒說當年上馬克思主義課實在是學不進去。樊弓答:不必慚愧,哥兒們,那正是馬克思的錯! 好貨無人識等於沒好貨。懷才不遇等於沒才。深奧理論沒人懂等於放屁!(愛因斯坦除外) 對“你沒弄懂”之類的勸告,在下完全沒有必要做更多的解釋。網友們自可判斷。樊家頑童隻有一句:“那皇上真是光腚的哎!”你要跟我解釋說萬歲爺那件新褂子要修完博士後才看得見,我保證洗耳恭聽就是。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樊弓對馬克思的理解之所以不同,是因為樊弓理解得太深刻? 繼續侃。---
第六節:剩餘價值之迷思
馬克思號召全世界打工仔起來用暴力革老板的命,因為他認為,資本家“剝削”了工人的“剩餘價值”。他馬會計還算給你聽:你今天幹的活兒按“勞動時間”計算值10個袁大頭,老板隻給了你9個。你這還不去宰了他? 你一聽當然是一肚子火不知從哪個門往外冒。毛教主這會兒讓你去天安門自焚你都不眨一個眼。 這玩意兒的理論基礎叫“勞動價值論”。說商品的價值是勞動創造的,而且僅僅是由勞動創造的,別的因素都不算。(德國一經濟學教授來伊妹兒指出: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奠基公理,其他所有理論皆源出於此。樊弓謝教授指點。) 天下文人為此爭論了兩百年不止。你要以為在下今天也來加入那套象牙塔裏麵才管用的嚼醋大賽,那就太小看樊大俠了。 這個爭論常常落入一個邏輯圈套。因為“勞動價值論”可以有兩層意義: 1.一件產品追根搠源,是勞動創造的。是嘛,你用的機器是別人勞動造的,資金原本可能是勞動掙的,追到最後,不是上帝給的就是勞動創造的。 2.一件產品在這個生產環節裏,其新增價值也隻是勞動創造的。資金,廠房,設備,生產管理,原始設計都不算。 反對“勞動價值論”的學人,基本上是反對第二層意思。 擁護者則是詭辯術,他們用第一層意思來為“勞動價值論”辯護,把你的招數檔回去就立馬跳到第二層意思上去。這種江湖術士的兒戲騙別人也就算了,跟數學家過招還是嫩了點。 在樊大師看來,你們吵了200年,不就是為那10塊大洋分贓不勻打破頭嗎? 馬克思硬說那端盤子的應該把10個全拿走。餐館主子說不行不行,你得給我留倆,要不我喝西北風。這種官司再打200年也還是打不清。 唯一的永遠公平的原則隻有一個: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你們幹事得先小人後君子。你進來端盤子前先跟老板娘打個勾勾,幾塊大洋歸你幾幾塊歸她。幹幾個月再商量不就行了嗎?她要敢不跟你漲兩個子兒你走人就是,誰拉你後腿來著?馬克思你也是挑撥離間,為那一塊元寶非要人把老板一家全宰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嘛! 用亞當斯密的經濟學原則來說:一件交換隻要是在雙方自願,任何一方無法壟斷資源的前提下,這項交易就是“雙贏”買賣。 請問網友你還信不信“剩餘價值論”和“勞動價值論”? ---
節間閑話之四 本文原意是寫給中國人看的。洋人信不信馬克思主義關我什麽事。樊某在美國還真的碰見好幾次馬克思主義者。最荒唐的莫過於約1990年一幫20來歲的毛主義者,在校園散發傳單。說毛思想是馬克思主義的最高境界,文化大革命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革命運動,號召美國人民起來用武裝鬥爭推翻資產階級暴政。搞得我隻有苦笑的份。你看美國自由不自由? 一位熱心的網友,不辭勞苦將前幾節翻譯成洋文,轉給老馬故鄉德國的一經濟學教授。該教授研究馬主義已逾10年,見譯文立即發來伊妹兒,曰與在下不謀而合,並順便教習幾招。樊弓在此萬謝該網友。 於是樊弓自然是得意洋洋,忘乎所以。這回居然連挾洋自重的本錢都有了。豈可不接著侃? 再來!---
第七節:剩餘價值之迷思(續)
“剩餘價值論”和“勞動價值論”既然是馬克思主義的基石,不仔細侃清楚怎麽對得起眾網友?因此再侃一節於此。 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是認為老板絕對不該拿一個子兒,因為他“不勞動”。今天已經沒有多少人有這麽極端。人們的共識是:對提供資金,廠房和生產組織管理的老板當然應該有所回報。 剩下的問題是,怎麽分才公平?怎樣做才能達到或逼近那個公平境界? 馬克思那套暴力革命,趕走老板,把餐館共產的做法不但不公平,簡直是近乎荒唐,而且近乎罪過。 樊某上節指出,亞當斯密的願打願挨原則是唯一公平原則。但分析過於簡短,有負師父教誨。使得很多網友尚不滿意。 網友們的疑問主要是,老板處於天然優勢地位。你端盤子的跑堂去找他添倆子兒他不但不給反而踢你出門怎麽辦? 要回答這個問題,隻需告訴你一個簡單事實:美國三大汽車公司流水線上的裝配工人的平均年薪超過9萬美元!也就是說,這些從事“簡單勞動”的打工仔,工資超過從事“複雜勞動”的數學大師級學者,超過同公司的工程師。為什麽?你不給他就要罷工呀。這裏,馬克思的簡單勞動複雜勞動論又是大謬。 毛主席語錄:“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你看有沒有道理? 如果你跑堂的知道,向老板娘要求加工資必被炒魷魚。那我祝賀你。因為這會兒你已經拿到了你幹這行所能拿到的最高工資。你已經把老板娘推到了極限。她已經到了不炒你魷魚便無法跟別的老板娘競爭的地步。你真行哎! 你還不滿意怎麽辦?出路多得很:跳槽,轉行,組織跑堂工會,遊說國會等等,就是犯不著聽老馬把老板娘宰了。你說對不對? 與馬克思主義相反,“資產階級”根本就不是一個竄通一氣對付“無產階級”的聯合體。在近似的“完全競爭”條件下,老板和老板之間是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樊某就有一老朋友嫁給移民實業家,該老板創業失敗,傾家蕩產,精神失常,家庭破碎。誰說隻有打工仔難做? 隻有在資本實現全麵壟斷的狀態下,工人階級才處於絕對劣勢。而這,正是1949年以後的中國! (聲明:樊弓鑽研馬克思的時候是工人。絕對同情打工仔。) 馬克思為“剩餘價值”開出的藥方,是全麵共產(即全麵壟斷)。你說這病人(即工人階級)怎麽不毒死? 還是周瑜打黃蓋公平!雖然挨板子的後麵不爽,可這世界上哪有天堂呢?
第八節:分餅的政治學
第六、七節提到公平原則,而怎麽說都有人覺得吃了虧。於是還得侃侃。 一個簡單的日常生活問題包含著極其深刻的政治學: 兩個貪心餓鬼要分一個餅吃。而這倆都不是省油的燈,誰要懷疑他少分了一丁點都跟你沒完。你說他們應該怎樣切才公平? 很多人會想,這還不簡單。從正中二一添做五,平均主義。因為這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行不行?可你忘了,這兩人拿到自己那一半時,眼睛還會盯著另一半。心想他那半拉子裏夾的是花旗參,我這半裏一定是蘿卜幹。我非幹他不可! 我們中國人號稱文明悠久,聰明過人。可我們到今天還沒有想清楚這麽個簡單問題。五千年過去了,我們的思路還停留在盼包公轉世,或哀求當政者“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眼巴巴地期望分餅人刀下留情,讓我等還有活路。 還有一批文人甚至搖唇鼓舌,說隻要經濟發展而把餅做大點,怎麽腐敗分法都行。聽得我都要吐。 馬克思的分法是先“各盡所能,按勞分配”,後“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可惜他治學缺乏嚴謹,搞不清楚到底怎麽按勞分配,誰來分配。其門徒也不鬧明白,胡來一氣。留下一個永遠理不清的爛攤子。 老馬及後來的小馬們,似乎也覺得不對。因此又有更荒謬的解決辦法:把這兩個小氣鬼改造成共產主義新人。於是怎麽分都無所謂啦。也不想想做不做得到。 這個簡單而深刻的問題有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答案:分權製衡! 兩人隻要說清楚,一個動刀子切,另一個先挑。切者不能挑而挑者不能切。自然天下太平(即公平)。 別搞錯了。切餅者完全可以是個傻帽,自做聰明把餅分得一半大一半小。當他發現剩下給他的是小的那一塊,他隻能煽自個兒的耳刮子。 挑餅的仍然可以發現,他挑的那半夾著蘿卜幹而另一塊裏有花旗參。他跺腳咬牙恨的也是自己怎麽不挑那一頭。 這就是公平!公平是唯心而不是唯物。 於是當分餅製度一旦建立,這餅必越分越合理。相反,隻要切餅人有權先挑,而且這家夥有終身製,即使他當初的確是聖賢,這餅也隻會越分越不均。 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明白,為什麽美國200多年來越來越廉潔?就因為美國的國父們立下了三權分立的分餅製度。這個製度不在於消滅人的惡習,卻迫使人為私利求公平。迫使魔鬼偽裝聖人,拿到小的那塊時心裏恨得直咬牙,嘴上還自吹是我讓你的。 而為什麽我們中國才50年就越來越腐敗?就因為我們中國人傻到把切餅分餅權一鼓腦兒都交給了一個天子也!我們中國人2000年來,總是埋怨分餅人不地道,受不了就把他宰了換一個。過若幹年又宰又換,永遠逃不出這個怪圈。 網友們,不是分餅人不地道,是分餅製度sucks!絕對權力絕對腐敗,百試百靈。 嚴格說,老馬克思是主張民主的。但他的“分配”論的內涵,是把人分成分配者和被分配者。這就是為什麽小馬們個個專製。 你還等人“分配”嗎? 接著侃之前先給網友們出一題:三兄弟都愛這三項遺產,一輛愛車,一棟吉屋,10萬大洋。車,房絕對不能賣。三人又不想住一起。這怎麽分才公平?
節間閑話之五 大約是1979年,“中國青年”雜誌拚湊了一封“潘曉來信”,題為“人生的路啊,為什麽越走越窄”。中國人呢又容易上當,全國的大孩子們都傻乎乎地卷入那個大玩笑,也就是著名的關於人生意義之潘曉大討論。 樊弓的老友,武漢大學哲學係七七級學生趙林在這個討論的半道上一鳴驚人,喊出了一個時代的孤獨絕響: “人的本質是自私的。” 那個遊戲“大討論”竟從此急轉直下,成了趙林批判會。聽說他老兄還不得不在係裏的小討論會上反複申辯:這個自私的“人”是抽象的人,不是我趙林!你們別跟我過不去好不好? 我現在楞是覺得,不是胡喬木就是鄧立群中間插了一杠子。這個討論最後無疾而終。什麽沒吵明白不說,鬧了數月才發現那信還是個半真半假。真是浪費情緒。 你要是以為玩笑到此結束,那就錯了。82年趙林考研究生,打開政治考卷一看,問題:你認為人的本質是自私的嗎? 趙林居然考上了。但他放棄哲學轉攻曆史。我猜這跟潘曉那冤家多少有點關係。 樊某以後每逮著機會,必戲耍趙林:哥兒們,你那題是怎麽打發的?趙兄則從來是笑而不答。我當然知道他是怎麽答的。 到了86還是87年,“人民日報”上再次炸響驚雷。一位中國大陸學者著文指出,“大公無私”是奴隸主對奴隸的要求。這在中國當時是何等進步! (樊弓求教:這位先驅者的名字忘了。知者請告。此君應名垂中國思想史。) 還不等鄧立群發話,那位剛拿了諾貝爾賞銀不久的李遠哲先生,隔著太平洋大放空炮:好哇!中國大陸知識分子竟然墮落到連“大公無私”都不要了。真是個世態炎涼,人心不古!我跟你們沒完! 我從此一聽見李遠哲吭聲就來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大公無私”在共產中國是什麽意思。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你把你那賞錢拿出來公一公試試看? 中國人再一次錯過了弄明白什麽是“自私自利”、什麽是“大公無私”的機會。 今天的中國盡管人欲橫流,貪官遍地,可在概念上,“大公無私”仍是堂皇有如貞節牌坊,而“自私自利”還是狗肉上不得正席但背後吃著爽。你說怪也不怪?進步一點的文人,一般也隻限於說“自私無害”,大公還是高尚。 我們是不是應該到了為“自私自利”平反昭雪的時候了?
第九節:分遺產的經濟學
上節結束時給網友們出了一題:三兄弟都愛這三項遺產,一輛愛車,一棟吉屋,10萬大洋。車、房絕對不能賣。三人又不想住一起。這怎麽分才公平? 樊弓是教書匠,出題當然是有奧妙。就象第八節的分餅問題一樣,用這個遺產問題可以侃出深刻的經濟學原理。這些原理你要是到別處去學,交了學費未見得學得進去。下麵你隻要跟著樊教授輕輕鬆鬆走一趟,包你明白,還免費。 前麵說過,馬克思主義是唯物的。認為每件事物都有一個內在的、恒定的、用勞動時間來度量的“價值”。按照這種機械的唯物主義觀點,這三件遺產怎麽也分不出四件來。 唯物主義的另一局限在於,它不承認三兄弟各自的七情六欲會影響到這三寶的效用。因為那有唯心主義之嫌。 多數人對這個問題回答是找公平調停人估價,再按估價分。因為我們一般不會注意到,同一件東西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用”。 (注:黃葉先生和金夏利先生高出眾人一頭,得到正確答案。) 我們不妨假定,老大最愛那房子,那童年美好的回憶是無價的。對他來說,這房值25萬。他心想:車子嘛雖然是上好的奔馳,最多值5萬。 老三年輕,最愛的是車。那車他是垂涎已久,而且是市麵上絕版的古董,對他來說花10萬也幹。房子無所謂,15萬他還不一定願買。 老二介於二者之間。對他來說,房子值20萬,車值8萬。 這三人可能是家教良好,你推我讓。哥哥自覺長兄如父,弟弟要學孔融讓梨。爭執不下。最後大哥麵子大說了算,最“值錢”的房子給老三,10萬大洋給老二,自己把最不值錢的車留下。誰也不許再爭。就這麽定了! 這種“大公無私”的分法,結果是相當於老大得了5萬,老二得了10萬,老三得了15萬。不公平不說,遺產效用總和隻值30萬。 相反,如果親兄弟明算帳。說好誰也別讓誰。你想要哪樣你就得死爭哪樣。隻有一個規矩:咱不興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你要真想要你就出個價投個標。中標者出錢“買”貨,然後兄弟們分錢。 於是,老大用25萬“買”走房子,老三用10萬“買”下車。跟那原來的10萬堆一塊,45萬。各再拿15萬,也是皆大歡喜。 所不同的是,這種“自私自利”的分法,遺產效用總和是45萬!超過前一分法15萬!這下馬克思可要傻眼了,你樊弓把同三件事體多變出50%來? 同樣是三件遺產,兩種分法效果就不相同。前一分法顯然既不公平,又沒有物盡其用,也就是說沒有將效用極大化。第二種分法使得1.各得所愛;2.公平合理;3.將遺產的效用發揮到最大。 這個既公平,又使全“社會”達到最大效用的分法的前提,是每人為自己著想。你千萬要自私自利。不要去為他人瞎操心。別人自己會為自己打算,不用你勞神。用英文說:YourTreasure is someone’s trash(你的寶貝是別人的累贅)。 比效用極大更重要的,是人類孜孜以求的,總是可望不可及的公平原則。跟上節分餅問題一樣,公平來源於人類趨利避害之心,而所謂“大公無私”竟是不平等的根基。不相信嗎?頭一回聽說是不是? 道理很簡單。“大公無私”要求人們吃虧不吭氣,甚至做了冤大頭還要陪笑臉。而你越不吭氣就越吃虧,社會就越發不平等。“天堂”就是這樣變成地獄的。 每個人在一定規則內為自己打小算盤的結果,就是使全社會資源分配達到效用極大,就是使社會達到盡可能的公平。利己是利人的前提! 這就是亞當斯密著名的“看不見的手”,也是自由市場經濟理論的核心: (An individual who) intends only his own gain (is) led by an invisible hand to promote an end which was no part of his intention. Nor is it always the worse for the society that it was no part of it. By pursuing his own interest he frequently promotes that of the society more effectually than when he really intends to promote it. I have never known much good done by those who affected to trade for the public good. --- Adam Smith, Wealth of Nations, 1776 樊弓試了幾回,總是翻不好。本大師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懇請網友幫忙。 又注:“利己是利人的前提”最終歸結到數學上的非線性無約束多元函數極值的必要條件為對每個變量的偏導數(邊際效用)為零。說來話長,也就不嚼醋了。 ---
節間閑話之六 1988年,樊弓小夫婦都是美國窮學生。借著放暑假之機,開著一輛破車神遊美利堅。且自以為是工人出身,在汽車底下也摸爬滾打了一年有餘,心想要有點小毛病也對付得了。 進入紐約州山區,前不巴村,後不著店之際,隻聽“哧”的聲響,車內外所有燈全滅。我馬上意識到,車的電路器件已被燒毀。這下完了。在這個被描繪為人吃人、人剝削人、爾虞我詐、自私貪婪的社會裏遭難,恐怕不被竹杠敲掉一層皮是脫不了身了。這時是夜裏9點。 25分鍾內,一輛警車停在後麵。警察說有人用大哥大通報,因此趕來。說車停在高速公路邊上極不安全,必須把我們弄走他才能離開。可那天是周六,窮鄉僻壤的拖車行都已經關門,叫我等怎麽辦? 警察見我二人束手無策,說我幫你們打個電話到修車店老板家試試。 老板開著拖車駕到,跟警察開了幾句玩笑,把破車掛上便走。一路上談笑風生,問明我等來路,不在話下。10英裏外到達一小鎮,把破車擺在修車行外。說天晚了明天修車,問我等想去哪個客棧他好送我們去。 我的回答讓他吃了一驚:我一路上是打算在車裏過夜。偉大領袖早就教導我等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你瞧我這鋪蓋都有。 老板這下明白了,這對男女是窮光蛋!他隻好搖頭而去。可不一刻又轉回來,說是跟太太商量好了,我二人必須住到他家去,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我們要是住在街頭他今晚睡不著。 在老板家裏自然是好吃好喝侃大山。老板說他隻有高中文化,幾輩子住在大山裏。他開修車行,太太開美容店。雙料資產階級。對我夫婦二人遠涉重洋窮攻雙料博士略表敬意。說明天他的工人不上班,他會找個朋友一塊兒把車修好讓我們繼續上路。 長話短說。次日中午,破車修好。老板執意隻收零件錢。他說要是真算起賬來你也付不起。你知道我做老板的一小時值多少大洋?你那倆子兒還是留在路上花吧。我反正是栽在你兩口子手上了。 我問他怎麽才能報答他。他想了想說:記住我。將來也象我這樣幫別人。 他的名字叫GarySmith.我敢打賭他絕對不指望為此立牌坊。 有網友問,你不是說利己是利人的前提嗎?Smith老板這種樂善好施的行為是不是違反了自私自利的人類本性?是不是一種值得稱道的“雷鋒精神”? 樊弓自然會侃給你聽。---
第十節:再侃自私自利
也許是上帝的指引,也許是曆史的巧合。在1776這同一年,也就是馬克思從娘胎落地的44年前,大西洋兩岸幾乎同時產生了人類文明進程中不朽的兩座豐碑:湯瑪士•傑弗森的“美國獨立宣言”和亞當•斯密的“國富論”。 前者從政治上宣告,人有與生俱來不證自明的三項權利: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什麽是“追求幸福”權利呢?那不就是自私自利的權利嗎? 後者從經濟學的角度論證,自私自利不僅是不可剝奪的人權,而且是一個社會走向繁榮昌盛的前提。亞當•斯密寫道:(原文見第九節末) “(某一個個人)追求私利的動機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引導到一個與他的初衷風馬牛不相及的結果。這個結果並不總是遺害於與他的動機無關的社會。通過對他自身利益的追求他常常造福於社會,而且比他有意識地去為社會牟利更有效。我從沒聽說那些為社會公益所做的交易能給社會帶來多少好處。” 事實證明,亞當•斯密二又四分之一世記前的論斷是何等的智慧。我們今天所享受的一切物質文明,有哪一樣是有人去學雷鋒做出來的?我們用的電腦每18個月快一倍絕不是英特爾老板大公無私,中國現在滿街大哥大也不是摩特羅拉講什麽愛國主義。電視機又大又清晰更不是索尼公司樂善好施。這全是自私自利的輝煌結晶。有誰不同意? 而倡導“大公無私”的一切經濟實踐,包括人民公社和國有企業,通通都以失敗告終或半死不活地等待輸血。我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馬克思主義者們和李遠哲先生就不願意睜開眼睛看一看。 雷鋒和德雷薩修女應該是大公無私而受人稱道的。但那都不是經濟行為。GarySmith先生並不能人人來修車他隻收零件費。他必須以利益極大化為目的經營他的車行。由此才有可能偶爾救助一下山區裏難得一見的外國窮學生,並留下金錢難買的良心安慰和吹牛本錢。如果他是教徒,他會覺得這樣做是積累進天堂的門票費。不僅這利己是利人的前提,利己還完全可以是利人的動機。 美國這個自私社會從不缺誌願獻血者和義務勞動者。原因固然眾說紛紜,有人說此乃衣食足而知榮辱。可這個社會如果不是鼓勵為追求個人幸福(即自私自利)而努力的話,何來衣食足?誰會知榮辱? 又有網友笑話樊某戰風車:中國社會早就是自私自利橫行了,還要你來教?既然那從來就是人的本質,何必還要提倡呢?看你真是沒事找事! 問題在於馬克思主義和中國傳統的正宗文化都把自私自利視為萬惡之源,必欲斬草除根而後快。馬克思主義者們至今仍在盤算著怎樣把樊弓腦袋裏那根自私基因掏出來然後輸入大公無私程序。我說這嚇死我也,你離我遠點行不行? 由於我們對自私自利的惡見,我們無法正確地認識自私自利的雙刃本質。中國憲法和文化至今不肯承認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不保護私有生產資料。我們所壓抑的是自私自利正麵那一刃。而自私自利既然是人的本性,如果它不能以有益於社會的方式出現,必然從其極具破壞力的一刃發泄。這就是中國的現實。 從改革開放到今天,好象是所有春風一度的私營企業家,從傻子瓜子大王到牟其中,一旦坐大即倒台入獄。是巧合嗎?當人們從此得知無發財正道,自然要去找邪道。這人欲橫流貪官遍地又怪誰呢? 改變中國社會道德淪喪現狀的靈丹妙藥絕對不是要人們大公無私。恰恰相反,我們需要為自私自利正名,樹立私有財產包括私有生產資料神聖不可侵犯的法律保障和文化基礎。劃定“自私自利但不可坑人”的規則界限。鼓勵有謀公益之心者同時大謀私利,中國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亞當•斯密和馬克思為兩個社會奠基。一個以誘導善用人的自私自利本性為依據,一個以改造人的私心雜念為前提。您說誰更有道理? 比誰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人性原則:我自私自利礙著你什麽了?我覺得30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是我的幸福夢想,惹了你馬克思哪一根神經?你非得改造我不可?你要建你的天堂你建去,何必跟我們這種俗人過不去?你一定要打我腦袋的主意我跟你拚命。 Leave me alone!(離我遠點!) ---
節間閑話之七 馬克思信徒辯護說,今天西方工人“階級”生活水平和工作條件全麵提高,是因為資本家害怕馬克思的幽靈。沒有工人的階級鬥爭,資本家幹嘛要提高工人工資? 對不起小馬先生們,錯也!當今發達國家部分勞工(注意,不是全部)成為“工人貴族”跟馬克思主義的邊都不沾。 首先,馬克思根本不關心工人的眼前利益,根本不主張用工會和罷工的方式改善工作生活條件。老馬指望的是工人們窮得隻剩下內褲,要幹就是全世界總暴動,“砸爛舊世界”。你可以想象馬大胡子當時窮得是多惱火。 其次,根據馬克思那搞笑版“勞動價值論”,勞動力是商品,其價值是由生產和再生產這些勞動力所需“平均勞動時間”決定死死的(注:這可是馬克思說的,不是樊某戲耍)。因而馬克思煞有介事地認為辦工會鬧罷工不光是一點用都沒有,還違反了他老人家的唯物主義。 今天有些小馬們為馬克思辯護已經到了理屈詞窮的地步,竟然這個桃子也想摘。 那麽,資本家幹嘛要提高工人工資呢?是老板發善心呢,還是害怕無產階級革命? 都不是。---
第十一節:鉛筆是怎樣造出來的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核心理論之一:資本主義社會的根本矛盾,是生產的社會化與生產資料私有之間的矛盾。 用簡單點的話說,看看您老的前後左右,千萬個行業,億萬種產品,無數的老板。眼花繚亂了不是?這要沒個總指揮,讓你們各走各的道,人人都為自己打算盤,互相耍小聰明使絆子,這天下怎麽能不亂套? 或者反過來說,要是有個總設計師,把全天下的芸芸眾生擰成一故繩,朝著一個為全社會造福的方向運氣發功,這世界該有多美妙! 如果您沒工夫去讀亞當•斯密的《國富論》或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您多半會想,這馬克思說得是有道理哎! 馬克思主義的誘人之處在於,它幾乎處處符合我們的直覺,因而引發讀者的原始衝動。而人的直覺和原始衝動常常是錯誤的。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米爾頓•弗裏德曼(MiltonFriedman)在其名著《自由選擇(FreetoChoose)》書中,用了一個“鉛筆是怎樣造出來的”例子,生動準確地說明生產的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私有之間,不但不是矛和盾,那簡直是嫖客和“小姐”,缺一頭都沒法風流。 沒有任何一個個人,能單獨地從兩隻白手開始造出一隻鉛筆。不信您試試。 鉛筆的木杆來自北加州或俄勒岡,伐木需要鋸子、繩索、卡車等數不清的工具配件。這些工具來自無數人的千萬種技能,牽涉到采礦、提煉、加工,製造成為油鋸、利斧、繩索。就連那伐木人的那每一杯咖啡,都不知沾過多少隻手。 這還僅僅是鉛筆的木杆。那鉛芯又經曆了多少複雜工序,轉過多少遍手,最終才裝進鉛筆的中心。您再想想鉛筆頭上那塊橡皮…… 這每一支鉛筆,沒有千萬人的直接間接的卷入能造出來嗎?也請馬克思信徒去算算,到底這支鉛筆中有多少“勞動時間”。算得出來嗎? 而老馬小馬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千萬人中沒一個人是因為需要鉛筆去幹他那份活兒。絕大多數參與製造鉛筆的人根本就不關心也不知道他們的汗水最終會凝結成這支鉛筆。他們隻關心,也隻需要關心他的辛勞值不值得月底的那份薪水。 而樊教授每次去買鉛筆,無非是拿出我講課換來的收入之九牛一毛,換取千萬人那無窮小量勞動的積累。 弗裏德曼寫道: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這支鉛筆居然造出來了。沒人坐在中央辦公廳向這千萬人發號施令。沒有憲兵監督這些從未發出的號令的執行。這千萬人居住在四麵八方,操著各種語言,信奉不同的宗教,或許還相互仇恨--然而這些區別毫不影響他們相互協作並造出這支鉛筆。這是為什麽呢?亞當•斯密早在兩百年前就給我們做出了答案。” 亞當•斯密理論跟馬克思那嚼醋玄學不一般。其核心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項願打願挨買賣如果能成交,必是因為雙方都覺得有油水可撈。交易是“雙贏”,不是“零和”。 這支鉛筆的製造過程中牽涉了千萬次交易。每項交易的雙方關心的都隻是他們的最大私利。而這些交易的價格,則指揮著整個經濟的運作。 弗裏德曼繼續寫道:假設出於某種原因,鉛筆的需求在不斷增加。零售商將發現鉛筆近來很俏手,於是向批發商訂購更多的鉛筆。而批發商再找到廠家。廠家則去訂購更多的木料、石墨、鉛、銅皮、橡膠,及所有原料和設備。為促使供應商生產更多的原料,廠家不得不提高競價。高價將引誘供應商增聘工人以滿足需求。為增聘工人,商家又不得不提高工資或改善工作條件。這個過程就象水波一般擴散開去,向全世界傳播一個信息:鉛筆有一個更大的需求。更精確點說,每個人隻需知道與他相關的某個產品的需求增加引起價格提高,而他並不需要知道為什麽。 這就是亞當•斯密那隻“看不見的手”創造的奇跡。 毫無疑問,這是個“社會化”的大生產。這個生產根本就不需要“計劃”。每個生產者隻需要關注他的產品的價格和成本,並當價格和成本發生變化時作出及時的反應就結了。 這個生產商為什麽要去提心掉膽地盯著價格變化,又要沒事找事地去作出相應調整呢?顯然這價格必須直接影響到他的利益而且他必須為私利去努力。私有製正是完美地做到這一點。 您說說看,這社會化生產和私有製哪來的矛盾?您也不難反過來想象一下,為什麽全世界都辦不好國營企業。 有馬主義者指出:馬克思肯定了資本主義在高速發展鉛筆生產的意義。馬克思的意思是說,資本主義最終使得鉛筆“極大豐富”,必須用“計劃”來限製生產並“按需分配”鉛筆。而不是用計劃經濟來發展鉛筆生產。 的確,當今的發達國家鉛筆是極大豐富。要“按需分配”鉛筆不是不可能。可這用得著計劃嗎?我們不妨去瞧瞧那“看不見的手”是怎樣運作的。 由於鉛筆的利潤使得眾多的投資者進入鉛筆生產,最終導致市場飽和。注意,經濟學上沒有供不應求或供大於求,隻有價碼不咋地。鉛筆多了就得放血降價,減少訂貨。導致各級原料連鎖殺價。這個價格信息迅速傳遍商界。鉛筆業股票狂泄而使得資本另謀高就。已經上了賊船的鉛筆業者競爭加劇,必須開源節流,降低成本,尋找替代原料,起用新技術,解雇多餘勞力並改善管理。如此等等。在這個你死我活的鉛筆商戰中,適者生存,弱者淘汰。社會資源重新自動達到最優或較優分配。而消費者則是不斷地得到更便宜,更精巧,更好用的鉛筆。 如果您按馬克思的思路,發一個計劃,要所有企業減產,您能比那“看不見的手”幹得好嗎? 馬克思提出計劃經濟之時,肯定是沒有去試試如何做“鉛筆製造計劃”。他要是稍為試一試就知道,徹底的計劃經濟是一個白日夢。 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一個陷井就是,出於唯物主義,馬克思認為價格來源於“平均勞動時間”而不是供求。因而馬克思看不到或不願看到價格在經濟學中的真正意義:傳播商業信息,提供商業誘導,和優化資源分配。 我們也可以分析一下所謂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計劃與市場並存的悖論。就象彭真委員長搞不清究竟是黨大還是法大一樣,請問究竟是計劃服從市場,還是市場服從計劃?如果是計劃服從市場,那您要計劃個啥?亞當•斯密的市場經濟根本就不需要計劃。您要是想要市場服從計劃,別臭美了,您以為市場會聽您的? 我們現在可以回答資本家為什麽要提高工人工資的問題了。當工人工資(價格)低廉而老板利潤豐厚之時,越來越多的人便加入冒險家的行列成為老板,而小老板又企圖變成大老板。為爭奪現有熟練勞工,老板不得不提高出價。老板越多工人工資就越高,而且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做買賣盼的就是顧客盈門。工人出賣勞動力的“顧客”是誰呢?還用問嗎?當然是資本家啦! 您要是打定主意當工人,您就應該想法子騙別人都去當老板。這道理是再明白不過了。 馬克思給工人階級開的藥方可絕了:用暴力革命把老板們都幹了,讓全天下隻剩一個“公有”老板。到那時,這老板出什麽價您都得賣,您要不賣就沒處賣,喝西北風去吧! (預告:馬克思的經濟學侃得差不多了。以後要侃馬克思主義為什麽是專製製度和人治社會的天然盟友,請網友繼續欣賞,喝彩,批評。謝謝。) ---
節間閑話之八 有一種馬主義辯護詞:作為書呆子的馬克思是無辜的。毛病出在後來的小馬們,把一個好端端的革命理想煮成了夾生飯。徒子徒孫的無能不能怪罪祖師爺。 進一步的辯護:馬主義是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工具。有惡棍用殺豬刀斬人你怎麽去找鐵匠算帳?再說,馬主義是基於社會正義而提出的美好理想,這有理想總比沒理想要好吧? 樊某一聽,這就怪了。亞當•斯密的門徒怎麽就天生比小馬們多一個心眼? 咋的沒見一個獨裁者把《國富論》奉為神明?把《獨立宣言》作為立國之本?幹嘛專抄老馬那把殺豬刀? 馬克思從來就號稱他的學問是有階級性的。因此老馬自己就不認為他的理論是人皆可用的 武器。隻不過他那號稱的無產階級理論,受益者剛好不是打工仔。 F.A.哈耶克(Hayek)早在1944年馬家軍橫掃三分之一世界的輝煌時刻,寫下了人類思想史上不朽之作:《通往奴役之路》。哈先生以無以倫比的智慧,揭示了社會主義的專製本質。整30年後(1974年),老哈的預言一一應驗,大師也榮獲諾貝爾經濟學獎,當之無愧。 樊某在國內時聽說過有哈文譯本,是內部資料。小樊又不是太子黨,求之而不可得。出國後念的是英文原版,讀來實在是回腸蕩氣。近日發現當年垂涎的中文電子版,遂設置鏈接於樊弓文選網址。有興趣的網友不妨去念一念。 您要是英文過得去,最好是去念原版。哈先生的書不僅僅是智慧,其文字也是優美流暢。讀起來一點也不累。也許是先入為主,樊教授再讀上麵那個鏈接的翻譯版,感覺就象啃數學定理,味道全沒了。想起來,小樊當年下死功夫念的馬克思都是二手貨。要是中共中央馬列翻譯局做了手腳陷害老馬,那可是上當了。 哈大師用了262頁紙闡述的深刻學問,肯定不是樊某人那幾千字能侃清楚的,真有點擔心辜負大師。有請哈專家們不要客氣,教一兩招,樊某先謝。
第十二節:專製的誘惑
世上盡管繁榮娼盛,古往今來從不見“小姐”們光X拉客的奇觀。那一身端莊華麗的遮羞行頭是絕對小氣不得。 話說世上一切暴君,沒聽說哪一個在額頭上刻著“老子要專製你”。相反,每個專製製度都有一套學問:爺打你是疼你,要不是為你好,換了隔壁的孽種我還懶得操鞭子呢。 地獄之門肯定比天堂通道修得堂皇誘惑。要不然人類幹嘛老是陷進專製的怪圈?不信你回想一下當年的兩個德國。一個叫民主德國,一個叫聯邦德國。您要是光看商標,一定是挑東邊那個。等您進去發現上當,那退貨可是沒門。柏林牆修得楞是結實,還有“子弟兵”荷槍實彈瞧著你。 有個世襲王朝名叫“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個商標撒了三個謊:“民主主義”,“人民”,“共和”。效率奇高。 中國人雖說小聰明蓋世無雙,可在天堂地獄的大是大非麵前卻是出奇地遲鈍。直到今天還信馬主義的不用提,就是早已對其不抱幻想者,常不能擺脫“共產主義好是好,就是實現不了”的遺憾。你告訴他某美女是蛇,多數人都會瞪大雙眼:這怎麽會呢?你瞧那肌膚身段,多滋潤哪。 人類老是上當受騙的根源之一,是我們常常不清楚我們到底想要什麽。 您不妨給自己開個清單,假設你明天贏了千萬大洋六合彩,打算怎麽花。然後您把每一項單獨挑出來,大概您會發現都買得起。或攢點錢總是買得起。可憑您那薪水想把這單子上條條都打勾,那就別做夢了。 我們很少注意到這個太顯然的事實:我們每人都有無窮多的願望夢想,每一夢都是可能的。實現所有願望又是絕對不可能的。而人生就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為了吃熊掌,你就得放棄吃魚。反之亦然。樊教授現在要戲侃馬克思主義過癮,就不能睡大覺。這在英文裏專門有個詞,叫tradeoff. 更妙的是,越是平庸的人越是容易在熊掌下肚時後悔:是不是魚更好吃些?還不如當初別費心,讓一個高人幫我選擇,多半比我挑得好。 我敢打賭,即使是身為世界首富,比爾•蓋茨仍然有無法實現的夢想和深深懊悔的錯誤選擇。很少有人覺得他得到了這個世上他應該或可能得到的一切。 對職業的選擇就更難了。有多少人能自豪的說,他現在的行當使他的潛力發揮到最佳? 選擇的艱難和對失敗的畏懼常常使人期望逃避選擇,向往天堂或世外桃園。這時如果有一個“聖人”出來告訴你,有一個理想的社會,在那裏你將不再麵臨這些煩惱。他會替你、替所有人做出“公平”的選擇,你會不會覺得心動? Freedomisneverfree.這句格言很難用一句話翻出其韻味和哲理:自由其實是自由人的沉重負擔。對很多人來說,這個負擔也許太沉重,使得聖人專製反而顯得更輕鬆,更可取,更理所當然。 人類還有另一個不治之征:欄杆外麵的草總是比裏麵的綠,人家的太太總是比自家糟糠水靈賢慧。這草這嫂還是看得見,摸得著(摸不得)。那天邊隱約可見的花木佳人就不知有多來勁了。我們誰也沒見過西施,可我敢打賭天下99%臭男人都恨不得把家裏那口子蹬了換成西小姐。(這句可不能讓樊夫人看見) 越是得不到,看不見,想象不出的美人,就越是勾魂。人們就越是願意付出可見的代價去得到她。 近代所有專製的共同誘惑就是,給你一個美好的理想,一個崇高的目標。告訴你,讓你相信,隻有萬眾一心,緊緊團結在聖人的周圍,那個理想和目標才能實現。 而為了明天娶西施,你今天不得已要禁欲。為了明天吃肉,你今天得吃辣椒醬下飯。為了那個理想的盡善盡美,你必須忍受現實的不完美。今天的不民主是為了實現比資產階級假民主更高尚的民主。為了全社會的“大公”,你必須放棄私心夢想。為了把祖國建設成世界第一強國,我們寧可推遲、限製和放棄個人的政治自由。 再加上,專製製度在理論上似乎是最有效率的製度。最顯然的例子是軍隊。一支用民主投票的方式指揮作戰的軍隊恐怕是必敗無疑。因此人們很容易推而廣之:把權力集中在一個聖人手中,讓他象將軍一樣擁有計劃調度全部資源的無上權力,豈不是能最快最好最省事地推動“全社會利益”? 這個推廣的毛病在於,軍隊在戰場上總有一個明確的、特定的任務和目標。將軍可能被授權不惜一切代價突破敵人防線。而社會和個人,麵臨著無窮多的魚和熊掌之間的tradeoff.這些選擇大多彼此矛盾相互製約。你要建三峽大壩就要放棄航空母艦,要申奧修奧運村就沒錢維護全國的小學教室。全社會根本就不存在一個可定義可比較的“共同利益”,隻有無數利益之間的較量。任何具體計劃都會侵犯社會一部分人的利益,引起他們的不滿和反抗,也就是計劃者不得不為實施計劃而壓製異己。就象將軍為令行禁止可以槍斃下屬一個樣。 哈耶克據此雄辯地得出結論:計劃經濟必然導致專製。您絕得哈大師說錯了嗎? 您想,我們到了商店裏都經常不知道買哪樣的芸芸眾生,我們能知道“全社會的最大利益”在哪兒嗎?就算您知道在哪兒,您明白為了這個“公利”,誰要付出多大代價做為tradeoff?我們應該為那個不存在的“公利”付出自由的代價嗎? 亞當•斯密理論之所以不可能成為專製理論,正因為亞當•斯密不承認有一個值得追求的“社會公利”。在斯密大師看來,每個人隻要不偷不搶不騙,他的私利就是最崇高的社會公利。那些相互衝突的社會利益絕不能交給“計劃者”仲裁,而是應該在競爭中讓上帝來取舍。您想想,哪個獨裁者願意讓您信這學問? 馬克思那學問對專製者可就太方便了:
1.一個可望不可及的“美好”理想。 2.實現這個理想的暴力革命手段。 3.這個理想是通過剝奪一部分個人的財產來達到。 4.強製要求全體社會成員放棄一切私有生產資料。給誰呢?Oops!
5.由一個權力機構“計劃”全社會的經濟行為。 6.由這同一個權力機構向社會成員“分配”勞動產品。
7.為維護這一理想實行以暴力為後盾的“無產階級專政”。
哥兒們您瞧瞧,誰要照此建立一個奴隸製還缺哪一樣? 最要命的是第3,4條。
要知道,承認私有產權的專製一定是不徹底的專製,絕對的專製必不容私有產權。
注意,“有產”和“有產權”是兩碼子事。中華“文明”5千年,從來是有產而無產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別看今天中國有的是人富得流油,可沒幾個不打算卷款出逃。正是有產而無產權也!
樊弓15年前蹋上美國土地時,口袋裏隻有17美元,比偷渡客強不了多少。
但在這塊土地上,我雖無產但有絕對產權:我從此掙來的一切,都是神聖不可侵犯。隻有這樣,我才是自由人。
隻要是自由人,我就有了從無產到有產的機會。 多佛慘案中那幾十個同胞冒死追求的就是這個。
馬克思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說,他那個天堂裏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前提。騙你把私有產權交出來。我敢打賭,沒一個小馬能具體說清楚,在一個連可供支配的私產都禁止的社會,你怎麽自由發展? 產權是今天中國政治經濟發展的瓶頸和症結。 哈耶克寫到: “我們這一代已經忘記,私有財產體係是自由的最重要的保障。不單是對有產者,這重要性對無產者也絲毫不少。正是因為生產資料掌握在眾多的獨立人手中,才沒有人能夠徹底地控製我們,而我們作為個人才有可能決定自己的行為。一旦全部生產資料集中到一隻手上,無論這隻手是名義上的全“社會”,還是屬於一個獨裁者,誰掌握了這隻手,誰就有了統治我們的全部權力。” “沒人比德•脫克維爾更清楚地看出,民主在本質上是個人主義的製度,它與社會主義存在著不可調和的衝突:‘民主擴展個人自由的空間’,他在1848年說,‘而社會主義限製它。民主把所有可能的價值賦予每個人;而社會主義把每個人當做一個工具,一個號碼。民主和社會主義除了一個字眼以外毫無共同之處。這個字眼就是:平等。但是注意這個區別:民主在自由中求平等,而社會主義追求平等的手段是限製和奴役’” 難怪現實中所有的“社會主義民主”都是夾生飯。 有趣的是,哈耶克引述的德•脫克維爾這段話,出自《共產黨宣言》麵世的同一年,及新中國成立前整100年多一點。誰對誰錯,我們今天不是很明白了嗎? 現在我們回到那個問題:一個社會是有崇高理想好,還是沒有好? 有句名言:沒有英雄的民族是幸運的民族。我們照此句法:沒有正統理想的社會是健康的社會。一個健康社會的目標,應該是保護其社會單元:個人,以正當手段去實現他自己的夢想。甭管他的夢有多邪多歪多傻多混,隻要他沒惹你就不關您老的事。人(即個人)是目的,不是實現偉大社會理想的手段。 自由的重負未必適合所有人。就象動物園的老虎未必能在神農架生存。因此總是有人有理由反對個人自由。問題是,您願意待在籠子裏不等於我也願意是不是?我們有太多的文人,自己喜歡被關起來也就算了,可本大蟲要進山與您老何幹?您犯得著去嚷嚷,去幫動物園老板把我關回去嗎? 中國文人為什麽這麽難接受自由主義?為什麽如此熱衷於反對別人的自由主義?樊教授怎麽也搞不懂。 且聽下回分解。 注:樊弓近日大忙,報稅日也馬上要到,同時又急需睡個好覺。因此本月底之前不能接著侃。不是戒網,實在是不得已。請愛聽戲侃的網友繼續建議,鼓勵,批評。五月初學校放假,一定回來。 ---
節間閑話之九 《戲侃》上節寫完已有月餘。期間《戲》迷不斷鼓勵催促。連因特網排名大師易往崇老兄也惦記著。實在不好意思。近日到了圖書館,順便把《戲侃》的一些東東查證一番。這不查不要緊,一查嚇一跳。立即發現本教授犯了一個十分尷尬十分可笑的職業錯誤。 樊某在第七節寫道:通用汽車公司的裝配工人平均工資是“九萬六千”。根據是數學家曆經多年培養訓練出來的對數字的職業敏銳、超強記憶力和不可動搖的自信心。對“會不會記錯”根本是想都不去想。 經查證,那個數字應該是“六萬九千”,不是“九萬六千”。出處是1996年3月28日的芝加哥論壇報社論。老樊把9和6的位置方向記反了。 樊某引用這個數字的原意是要說明,從事“簡單勞動”的工人工資可以超過玩弄“複雜勞動”的數學家。所幸的是,樊氏錯誤並不影響這一結論。根據Notice ofThe American Mathematical Society,1172期數據計算,1993-94年全美數學正教授的平均工資是$62,046(各級教授總體平均$50,766)。比上年增長2%。按此增長率,1996年數學正教授的平均工資應是$64,553(各級平均$52,827)。遠不及汽車工人的$69,000。 盡管錯誤不影響結論,在下還是必須向眾網友道歉並更正。小馬們要想出樊教授洋相,這可是個不應放過的機會。 同時,本教授從這個錯誤得出的教訓是,凡人肩膀上扛的那七斤半是個很靠不注的玩藝兒。做老九的職業道德應該包括認識自身的局限,承認犯錯誤的可能性。尤其是牢記樊氏座右銘四:40歲以後必須放棄開創理論的野心,修邊補角,教書育人,吹牛戲侃足矣。 作為老九的馬克思,從閣樓裏寫到65歲還死不退休。拍腦袋之餘一不推敲細節,二不實驗模擬。三不征求網友意見。那學問一搞就是全世界無產階級同一天落草為寇,砸爛“舊”世界,建立一個沒有孔方兄的人間天堂。絕對不開玩笑。 你說馬克思怎麽會不桶漏子。---
第十三節:繼續革命
馬克思的目標,是建立一個人人都歡天喜地的共產主義社會。至於這個社會如何運作,老馬沒詳細想。大致說了幾個粗線條。包括
1.“各盡所能,各取所需”; 2.計劃經濟; 3.剿滅私有生產資料,實行全麵共產;
4.商品交易絕跡; 5.不用鈔票大洋; 6.各行各業三教九流隨便你幹。
如此等等。 書生們反對馬設計師,一般都是笑話這個桃花園是個烏托邦,根本就沒戲。
樊教授到侃到現在,還沒有回答“能否實現”這個關鍵問題,隻是在第二節賣了個關子。本節要侃的是,咱甭管“能否實現”,就算是咱芸芸眾生在馬聖人的指引下,衝破重重險阻,殺散千妖百怪,順利到達西天。這日子以後怎麽過。 樊弓在第二節已經證偽“各取所需”。道理很簡單:資源的稀缺性。例子很現成:NBA總決賽還差個把星期。這兩三萬張門票怎麽“取”?誰“取”前排雅座,誰“取”豪華包廂? 一位樊某很尊重的小馬解釋說,這種情況下或者是1.以提供“必要勞動時間”(如掃廁所)為代價,或者是2.露宿票房門口排長隊,以先來後到為準。 這個回答實際上否定了共產主義原則。方案1其實還是在作商品交換,那“必要勞動時間”不就成了貨幣嗎?搞那麽麻煩幹什麽?方案2顯然不是“各取所需”。排到後麵就“取”不著了不是? 小馬們對“各取所需”的辯護是老馬那句籠裏籠統的“物資極大豐富”。可惜馬氏老少都不注意一個邏輯漏洞:“物資極大豐富”不等於“消滅一切稀缺”。 “各取所需”的前提是“稀缺”的消亡。馬克思沒敢說等稀缺消亡再搞共產主義。大概他知道消滅一切稀缺是不可能的。因此老馬要麽缺乏邏輯,要麽缺乏老九的職業道德。 如果我們承認稀缺的永恒,那麽能不能在物資極大豐富之時,實施近似的共產主義呢? 我們假定現在是共產主義,物資已經極大豐富,大家幸福無比。張三排隊“取”到了幾張NBA球票。而李四是齊白石轉世,畫得一手好蝦,乃海內絕活。老李沒“取”到球票但嗜球如命。那麽,李四企圖以畫換票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馬克思貧窮潦倒,恨透了商品交換和金錢。可是你在“天堂”裏取消貨幣,隻能給交易帶來不便,增加經濟學的所謂“交易成本”,並不能取消交易本身。隻要有稀缺,就會有交易。沒有貨幣中介,交易就退化為效率低下的以物易物。這時候,共產主義政府是睜隻眼閉隻眼呢,還是用無產階級專政來“割資本主義尾巴”? 本《戲侃》一再指出,馬克思給資本主義弊病開出的藥方基本上都是飲鳩止渴。豈止是無效,且是效果與目的恰恰相反。商人“不勞而獲”的利潤剛好來自“交易成本”。你越是限製交易,交易的難度(成本)就越大,商人的潛在利潤就越高。那李白石畫蝦無貨幣可換,又拉不下畫家麵子上街換球票,就會出個商人王五。 王五既沒票也沒別的本事,但交遊廣泛腦瓜好使。於是王五找李四借兩張畫,用一張畫換兩張球票,用其中一張球票跟李四結帳。自留一畫一票。你看這第四節說的故事是不是不朽? 麻煩的是,這王五可能根本就不看球不賞畫,他有了這兩件稀缺物品,就有了進一步擴大交易規模的“資本”。資本主義尾巴要是不割就會變成資本主義屁股。可怕可怕! “稀缺”可謂隨處都可以造出來,跟物資豐富與否沒關係。趙大嫂炒得好香的一盤陳皮牛,錢老弟的集郵冊裏有“全國山河一片紅”,孫小姐長得性感臉蛋,李妹子裁出來的西裝愣是酷,樊教授在你兒子的成績單上可以填A也可以填B,類似具有潛在交換價值的“稀缺商品”無窮無盡。 隻要人類不退化為豬狗,就會有稀缺,就會有交易,有交易就會有交易利潤,有利潤就可轉化為資本,有資本就會有更大的交易,如此循環上升,便是“資本主義複辟”。 馬家軍如果遵從教主訓示,通過暴力革命建立起共產主義,除了毛氏所創“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別無選擇。爾等不僅需要第一次“剝奪剝奪者”,還必須不斷地鏟除象王五這樣的“新生資產階級”以保衛革命成果。 鏟除王五的“繼續革命”又不可能通過民主投票的方式實現。原因是張三李四都從王五的服務中獲得“稀缺”(效用),他們不大可能投票去幹王五。即使他們頭一回上當,同意宰了王五,發現少了他不方便。下次出個陳六可就鏟不掉了。共產主義政府要是尊重王五的自由,尊重張三李四的選票,這資本主義屁股就會長到腰部。 很多小馬埋怨斯大林毛澤東把這麽聖潔的共產主義理想弄的血雨腥風。其實根子就在老馬。老馬那學問按照邏輯推理,結論就隻能是背棄民主原則。沒跑!“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必須是專製,必須限製張王李的交易自由,能限製他仨的自由就能侵犯更多人民的權利。馬克思沒做過模擬,斯大林、毛澤東、金日成、波爾布特、霍查、齊奧賽思庫、鐵托諸人替他試過了。結論是一個例外也沒有。 樊教授不管怎麽侃,就是有小馬不買賬:共產主義是理想,理想是極限狀態,有理想總比沒理想好。這美國佬不也有“美國夢”嗎? 問題是,“美國夢”是具體的,不需傷害他人的“謙虛”夢想,諸如一棟房子,兩輛汽車,三個孩子,四萬年薪,五萬存款,六十退休,七十旅遊,八十蹬腿。隻要舍得出汗實在是不難,也不需要惹誰。
相反共產主義理想一開始就是要通過暴力來實現,實現後又必須通過專製來維持。
需要惹的人一大堆。我看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