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二是距香港警察用催淚彈和胡椒噴霧攻擊支持民主的“和平非暴力”示威人士整整一個月的日子。警察的行為反而激發了數以萬計的更多民眾在這一晚占領街頭,爭取自由地選舉香港的領導人的權利。
那一天,9月28日,我因參與政府大樓前由學生領導的公民抗命行為而仍被警察扣押,與外界隔絕。在被扣押46小時後,我終於獲釋。當我再次走上香港的街道,看到成千上萬的民眾為了爭取民主權利而聚集在一起,我深受感動。就在那一刻,我知道香港已不再一樣。
1997年中國收回香港主權時我還不到一歲。自那時起,普通港人唯一的選擇就是在由少數權貴商家控製的政治製度中生活。包括我這一代人在內的許多人,都盼望終有一天北京的中央政府能信守多年來的承諾,港人能自由的選舉領導人。然而,就在今年8月底,北京卻裁定香港的政製將繼續由權貴商家操縱,真普選成了泡影。
但這種形勢不會長久。以年輕人為主力的抗議者正持續占領這座城市的多個主要區域,每天都向世人展示,隻要有沉實堅定的決心,政治改變終將到來。我們的和平民主示威已經打破了國際社會關於香港隻是金融都市、人們隻在乎錢的錯覺。港人盼望政製改革。港人希望改變現狀。
我們這一代,即在香港回歸中國後才漸漸長大成人的所謂90後一代,明白如果香港有朝一日變得與中國大陸的某一個城市並無二致,信息自由不再,司法獨立不再,我們將遭受最嚴重的損失。因此,我們對北京方麵和梁振英政府試圖盜取港人未來的做法深感不滿與失望。
對於90後一代的港人,香港作為我們成長的城市,與我們祖父輩、父輩當年的記憶相比,早已大不相同。我們的前人——他們中的很多人都來自中國大陸——隻想要一件事:穩定的生活。一份穩定的工作過去一向比政治重要。他們過去賣力工作,沒有要求過舒適和穩定以外的事。
我們這一世代要求的比溫飽更多。在信息可自由流通,想法可自由交換的世界,我們要的是一件所有其他在先進的社會中生活的人都擁有的事:決定自己未來的權利。
香港並不樂觀的經濟狀況也是我們不滿的原因。年輕人的工作前景黯淡,房屋的租金及售價早已超出大部分普通港人能承受的範圍,香港社會的貧富懸殊日益惡化。我這一代人可能是香港第一代比父母生活得差的人。
我的父母並非政治活躍人士。但在過去幾個月,因為我在抗議活動中的活躍角色,家裏住址被公開,我的父母頻頻遭受騷擾。盡管如此,父母仍然尊重我參與示威的選擇。他們給我空間,讓我參與自己認為重要的事。
不是所有年輕人都那麽幸運。並非所有參與雨傘運動的年輕人都能得到父母的支持。他們回到家,會因參與民主活動而受到家人指責,很多人不得不就自己夜晚的去向而騙父母。我聽說,有一些父母刪除了子女手機中的聯絡人和社交媒體上的通信,以防止他們加入活躍人士的群組。
我們這一世代的政治覺醒並非始於一朝一夕。近五年前,年輕的香港人曾參與反對一項非常浪費的聯通香港和內地的高鐵項目。2011年,許多年輕港人,包括我自己在內,組織起來,反對北京試圖強加給我們的、帶有洗腦內容的國民教育計劃。當時我14歲,我隻知道身處北京的領導人無權用他們扭曲的價值觀對我們洗腦。
但是,如果說人大近期關於香港普選的決定仍有正麵效果的話,那就是讓港人能從此麵對現實。北京聲稱給予了我們一人一票的選舉,但是一個隻允許政府批準的候選人參選的選舉與真普選是兩回事。通過頒布這個決定,北京表明了對自1997年就在香港實行的“一國兩製”的真實態度。那就是,對北京來講,一國比兩製更重要。
我認為,8月的決定和香港警方對抗議者的強硬手段——向人群施放八十多罐催淚彈、使用胡椒噴霧和警棍——是一個轉折點。結果就是使整一世代的港人從旁觀者的角色轉化為行動者。它迫使港人從此站起來,據理抗爭。
現在,許多中學生正在參與這次的民主運動:年僅13歲的學生罷課,還有各個年齡層的年輕學生徹夜留守占領區。他們優雅地抗議,盡管被警察和雇來的暴徒攻擊。
有些人認為,中央政府的強硬立場意味著真普選是不可能實現的目標。但我認為,社會運動的本意就是爭取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過程。而如今香港的統治階層在未來將民心盡失,甚至徹底失去治理能力,該政權已輸掉一個世代的年輕人。
將來,我或許因為參與這場運動而再次被逮捕,甚至被判刑。但我已有心理準備,如果坐牢是讓香港成為一個更美好、更公平的地方而必須付出的代價,我甘願付這個代價。
占領運動走至今天,最後會否取得成果,至今還是未知數。但不管如何,這場運動給港人帶來希望。
在此提醒各位香港的統治階層:今天你不給我們未來,他朝我們隻會主宰你的未來。不論占領運動何去何從,我們還會奪回來屬於我們的民主,因為時間是屬於我們年輕一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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