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中的迷茫 ZT

雲南光棍村因百年茶樹驟富 村民席地“曬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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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猛海縣猛混鎮邦盆村村民們不願把錢存在銀行,紙幣遇潮遇雨變得潮濕,晴天時就會有村民在院子裏曬錢。



老班章村的吐二正在自家茶棚曬茶。 澎湃新聞記者 程藝輝 圖

一位慈祥老太,頭裹圍巾、赤腳席地而坐,懷裏抱著大堆百元鈔票,滿臉微笑。最近,這樣一張“曬錢”照片在網絡上瘋傳。照片中的老人是誰?來自哪裏?

10月19日,澎湃新聞輾轉找到了“曬錢”照片中的這位慈祥老人。老人名叫娜戈,70歲。照片中,她懷抱的大堆鈔票是她家賣茶葉所得。

娜戈所在的雲南猛海縣猛混鎮邦盆村和相鄰的布朗山鄉老班章村,隱藏在海拔1700多米高的布朗山叢林和霧靄中。前人栽樹,後人采茶,隨著茶葉價格的一路攀升,先輩們百年前種下的棵棵茶樹,如今讓包括娜戈在內的村民們,享受到了從天而降的巨大財富。

澎湃新聞采訪發現,這些百年老茶樹,深刻地改變了大山深處這些原本寧靜而貧困的村莊。新茶年年采摘,金錢源源不斷,村民們除了忙著蓋房和買車,剩下的錢,有些村民也不願意存入銀行,而是放在家中,紙幣遇潮遇雨,潮濕變軟,於是逢上晴天,偶有村民們曬起錢來。

“曬錢”照片瘋傳網絡

10月19日,雲南省猛海縣猛混鎮邦盆老寨 35號, 70歲的娜戈剛剛吃完早飯,便開始組織家人搬家。他們準備將這棟10年前修建的住房推倒,在原地重新修建一棟更寬敞、更漂亮的房子。

娜戈所在的邦盆村和相鄰的老班章村,是有名的普洱古樹茶盛產地。這些老茶樹屬標準的大葉種茶,受特殊地理環境影響,茶葉條索粗韌,芽頭肥壯且多絨毛,並有強烈的山野氣韻。無論散茶還是茶餅,聞之香味撲鼻,品之回甘悠久綿長,因此,每年產茶季節,慕名而來的全國各路茶商帶著厚厚的現金,翻山越嶺趕來“搶”茶。

娜家6口人,有20多畝老樹茶(樹齡30年以上)。今年4月,茶葉價格攀升到了有史以來最高點,娜戈家采摘的茶葉一下子賣了20餘萬元。老人從未見到這麽多錢,高興得眉開眼笑。收茶老板見狀,便讓她將20多萬元茶葉錢抱在了懷裏,然後用手機拍下傳到了網上。此照一出,引來網友熱議。

這全然出乎娜戈和家人所料。談及這張“曬錢”照片,她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寨子裏的村民們全靠賣茶葉賺錢。”娜戈的兒媳婦娜那告訴澎湃新聞,其實,她家茶樹算少的,有些村民家有100多畝老茶樹,一年下來,賣茶葉可收入兩、三百萬元。

被茶葉改變的村莊

邦盆村和老班章村位於猛海縣東南部,分屬猛海縣猛混鎮和布朗山鄉,兩村相鄰,距猛海縣城約60公裏路程。

“兩個村子都在大山裏,公路沒通以前,通往山外的唯一通路,隻有一條羊腸小道。”邦盆村村民紮歌介紹說,到鎮上趕集一次,來回得花兩天時間。

近年來,普洱茶大熱,這些秘藏深山的茶葉漸為外界所知,村民生活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茶商們絡繹不絕,騎摩托,走山路,爭先恐後進山收茶。一時間,猛海茶貴,昔日貧困的邦盆村和老班章村,目不暇接地看著茶葉價格一路飆升。

一公斤鮮茶的價格,從最初的兩毛錢,到幾元錢,十幾元錢,二十幾元錢,到現在的一百多元錢。紮歌清楚地記得,2007年,村子裏的大樹茶春茶鮮葉價格竟暴漲到了300元/公斤,就連秋茶鮮葉也可賣到100元/公斤。

如此高昂的茶葉價格讓村民們喜出望外,大家紛紛開始種茶。從2007年春天起,搶茶大戰場麵開始變得尤其激烈。每年從4月初開始,每天前來買茶葉的客商絡繹不絕。幾百輛車蜂擁而至,除來自廣東、北京等地的國內客商外,還不乏外國人。茶商們各顯神通,開奔馳,駕寶馬,山地車、越野車,齊齊上陣;一位客商為趕時間搶占先機,竟搭乘一輛直升飛機前來,轟隆隆的引擎聲把搶茶大戰推向了高潮,如此熱鬧場景,每年會持續一個月左右。

盡管春茶時節早已過去,村民們描述的熱鬧場景已不複可見,但設置在村子路口的關卡和為方便茶商們娛樂而臨時搭建的KTV房,儼然成了采茶季節車水馬龍的最好注腳。

上世紀90年代末期,邦盆村和老班章村的村民們還住茅草屋,往往一家10口人,隻能擠在40平方米不到的屋子裏。種玉米、栽稻穀是一家人生計的主要來源。由於海拔高,糧食產量小,許多村民飯都吃不飽。加之離村鎮很遠,少有蔬菜和肉類,很多時候,村民們全靠鹽巴拌辣椒下飯。

而今,這一切都成了曆史。村子裏每家每戶都買了車,擅長跑山路的“獵豹”或“長城”牌越野最為常見,還有些村民擁有價值40萬元左右一輛的“豐田”普拉多 ,唯有村民車裏常年備著的供下雨天砍斷攔在路上樹枝的傣刀, 還能令人想起以往步行時的披荊斬棘。

“茶葉改變了我們村莊。”邦盆村村長紮努稱。2013年,村裏按人頭將茶山承包到了每戶村民。目前,全村有茶樹三千餘畝,年產茶葉50噸左右,按每公斤兩千元計算,全村茶葉收入一億元。該村有村民138戶,每年賣茶葉少的有三四十萬元,多的上百萬元。

相鄰的布朗山鄉老班章村,由於地理環境得天獨厚,茶葉價格比邦盆村還高,每公斤達到了4500元,高的更是上萬元。老班章村有162戶人家,村民們估算,整個老班章茶葉年產量60噸左右,產值近兩億元。

保衛茶葉

當年種下這些老茶樹的先人們做夢也沒想到,那些無人問津的茶樹,會如此深刻地改變後人的命運。在邦盆村和老班章村裏,隨處可見樹齡在30年以上的老茶樹,其中,在老班章村,有兩棵老茶樹,樹齡在800年以上,村民稱它們“樹王”,在其四周圍上了柵欄加以保護。

“老班章的茶喝起來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村民吐二稱,雖然兩村相距不過2公裏左右,但茶的味道也有差別,當然價格也不一樣。這一說法,得到了邦盆村村民的認同。究其原因,村民們覺得,應是當地環境有關,由於兩村海拔有100米左右的差距,故而氣候、土壤、生態環境或許略有不同。

隨著茶葉價格的一路攀升,村民們開始享受這從天而降的巨大財富。也是從這時候起,嚐到甜頭的村民們開始自發組織保護那些“搖錢樹”。

村民吐二介紹,為保證茶葉品質,全村所有的茶樹被要求不準施肥、打藥,如果發現誰家違規,將會被處以重罰。

為了防止種茶過度擴張,村裏按人頭將茶山承包給了每戶村民。吐二家有6口人,按村裏每人11畝的標準,他家分到了66畝茶葉地,他也建有作坊初製原料茶。好的茶葉賣給茶商,稍次一點的,拿來做成茶餅,印上“老班章”和“吐二”字樣。這樣的茶餅,一個可以賣到800元。

由於老班章茶名聲在外,曾經有人把鄰近村子的茶葉偷運到這裏,冒充老班章茶出售。為了防止假冒茶品敗壞真品的名聲,2006年春茶上市時,村裏專門擬定了村規民約,每天每家在通往村裏的路口輪番值勤。村民們在進村的多條路上,設置關卡,晝夜安排年輕人嚴查過往車輛。特別是春茶交易期間,每輛進村的車都會被嚴格搜查,以防外麵的茶葉進村。如果有村民帶來在外麵加工好的茶葉或茶餅進村,一經發現,繳獲的外來茶葉會被當眾銷毀。

財富中的迷茫

依靠茶樹,村民們每年都有不菲的收入,但村民們嫌錢存銀行麻煩,幹脆將賣茶葉的錢用竹筒裝起來保存,或者將錢用家裏的破布或爛衣服包裹,放在家裏不顯眼位置,以掩人耳目。

很快,這些富足的偏遠村落吸引了敏銳的銀行。去年11月,“猛海縣農村信用聯社老班章分社”進駐,成為全國首家落戶偏遠村民小組的儲蓄所。可是,仍有村民寧願將錢放入家裏的保險櫃,也不願存入銀行。工作人員上門推銷POS機,至今隻有幾戶人家相信。

財富逐漸飽足,問題也隨之而來。有些村民漸漸將茶葉地租給別人,外出務工的村民早已回鄉,守著茶山寶藏,沒人願意幹活,手裏有了錢,即使修房這種事,也是花錢請外地人。

邦盆村和老班章村,村民家裏的大板桌上都準備了一套茶具,春茶忙碌時節,用來迎接南來北往的客商們品飲。村民吐二家每年四五月份,一天接待五六十人。但春天的繁忙與熱鬧總是短暫的,在剩下來的漫長時間裏,村莊開始寂寞。

閑極無聊,村民就聚在一塊喝酒、賭博,還有村民染上了毒品。對於村民們賭博和吸毒一事,邦盆村村長紮努稱,村裏有規定,不許賭博和吸毒,一旦發現立即報告派出所。

但事實上,10月18日,澎湃新聞在邦盆村一棟居民房裏,發現聚集了數十人賭博。男女老少齊齊參與,旁若無人地大聲吆喝。

守著財富的村民們仿佛已經不再那麽渴望孩子跳出“農門”。曾有政府工作人員上門動員家長送孩子到學校念書,有村民回應:培養個孩子上學要花多少時間和錢?而我幾畝茶葉地就可掙很多錢了,讀書有啥用?

“村民們富起來了,的確可喜可慶。但有些令人擔憂的是,如此巨大的財富,不是靠村民們的勤勞、能力或者智慧,而主要是依靠轟轟烈烈的普洱茶熱以及得天獨厚的茶葉資源。從某種角度來看,麵對從天而降的財富,村民們有些無所適從。”10月21日,老班章村所在的猛海縣布朗山鄉鄉長賽猛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如是說。

在邦盆村,已經有不少外地人前來承包荒山種茶。如景洪市晨曉商貿公司,就在該村租地5000畝,其中2000畝用來種茶。這些茶樹三年左右即可開摘,一旦形成規模生產,對當地的茶葉行情或將形成一定的影響。賽猛認為,窮則思變,富亦要思變,否則財富難以獲得可持續性持久發展。

賽猛表示,政府已著手將進入村子的土公路硬化,預計該工程2015年完成。政府要求村民加強對茶樹的保護,在提高茶葉質量的同時,還將進行旅遊開發,形成立體的發展態勢。村民們認為靠茶葉掙來的錢很容易,部分村民沒有理財規劃。

10月的邦盆村和老班章村,已很少見到外人。村子裏像個大工地,到處是正在修建的房屋。沒有了熙來攘往的人潮和車流,這兩個小山村暫時恢複了平靜。幾隻小狗溫順地躺在門口,悠閑地曬著太陽;偶爾還可看見一群小豬,憨態可掬地穿過公路。一棵棵古老的茶樹在深秋的霧靄中默然佇立,仿佛在為來年春天的舒枝展葉積聚力量,在思考它們所護佑的村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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