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來往於中國和美國,坐長途國際飛機是免不了的, 唯獨今年的這次飛機上的經曆太獨特了。
早早地上了飛機。三人座,我很幸運地選到靠走廊的座位,一位白人中年婦女穩穩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中間的位子暫時空著。我心裏默默祈禱,最好的希望是這個位子一直是空的;其次的希望是就坐的是一個幹幹淨淨,苗條身材的乘客;最後的希望是至少不會是一個常常要跑出跑進的不安份的年輕人。
這 樣想著,她就來了!她夾在一大群人中間來了!她是那麽醒目,身材雖然不算太肥壯,但嗓門是驚人的大呀!這顯然是一位熱情似火的中國大媽。她是和很多朋友一 起結伴而行的。我禮貌地站起來讓她就坐。大媽的鼓鼓囊囊的手袋沒有舍得放開,一起隨她的身子占據了整個中間位子的地盤。
大媽真是一個熱心周到的人,她打從找到位子後就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她的那群親朋好友們,她時而站起來,時而左顧右盼。可惜大媽的朋友們都零零碎碎地分開坐著,可是又相對還算集中,至少互相看得見。於是忙壞了大媽,害得她常常要直著嗓門來關心一下,
“*大姐,你坐穩當了嗎?”
“*大伯,你沒事吧?”
“...... ”
“......"
裏座的白人婦女滿臉詫異地看著大媽,她也許真的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害得大媽需要用如此高的分貝來吆喝。
飛機終於開始動起來了,大媽也終於安靜下來了,謝天謝地我終於可以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了。
可 惜,好景不長。當機長宣布飛機進入穩定狀態後,大媽又開始不穩定了,並且來了個驚人之舉,隻見她從她那鼓鼓囊囊的手袋裏掏出了一隻色香味俱全的烤鴨。哇 噻,那味道香的是讓人流口水呀!隻見大媽毫不留情地張嘴就是一大口,那烤鴨的身上馬上無情地缺了一大塊。大媽滿意地鼓著腮幫豪放地咀嚼著,我和那位白人婦 女不約而同地瞪直了眼,並且都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
突然“啪嗒!"一聲,烤鴨在大媽的手裏消失了。天哪!我低頭一看,那隻已經遭了“檀香刑”的烤鴨居然穩穩地睡在我放在腳旁的 PRADA包裏。我真是後悔呀,怎麽又偷懶忘記拉上包的拉鏈了。我的一疊準備回公司報銷的發牌沾滿了油跡,我的漂亮的化妝包,我的精致的記事本無不油跡斑斑,反正我的包包就如同為這隻大媽嘴裏掉下來的烤鴨量身定做的,剛剛好不大不小一個窩。
“對不起,對不起”,大媽連聲抱歉,一手飛快地拎出了烤鴨,還沒有容我回過神來,大媽已經又開始津津有味地啃起了烤鴨。我無奈地搖搖頭,閉上眼睛繼續尋求瞌睡的感覺,可是睡不著了,那烤鴨的美味不時地撲鼻而來,怎麽抵擋得住啊!
很 久吧,大媽終於啃完烤鴨了,一絲不苟地啃完了!我看著大媽油漬漬的雙唇,心裏想著那隻肥碩的烤鴨就這麽葬送在那嘴裏了。突然大媽“騰”得站了起來,一隻手 伸到了正微閉雙眼的白人婦女的臉龐前,“嘩”得拉開了窗,頓時刺人的陽光射了進來。為了大家安靜休息,窗是要求關閉的。白人婦女先是一驚,隔了好一會兒, 見大媽已經不再眺望外麵的雲朵了,便悄悄拉上了窗。誰知道,說時遲那時快,窗一關上,大媽就又“嘩”的一聲拉開了。這次,白人婦女毫不示弱,“嘩啦”關上 了窗,大媽“嘩啦”又拉開了;白人婦女再關上,大媽再拉開;“STOP!”白人婦女幾乎是低吼起來,大媽卻麵不改色地繼續開窗,大有徹底打垮美帝國主義的架勢。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告訴大媽現在是不應該開窗的。大媽嘟嘟囔囔,非常不爽,但是終於還是很給我這個中國同胞麵子,放棄和美帝國主義者的戰鬥了。
很快,大媽進入了夢鄉,我才發現另一個麻煩來了。大媽的鼾聲如雷貫耳呀!時起時落,此起彼伏,有高亢音有顫音有低音,豐富極了,簡直是一首譜寫好了的睡眠進行曲。大媽毫無疑問地成了主角,誰也別想睡了。
飛機是在大媽高亢的打鼾聲中著陸的,當大媽睜開惺忪的雙眼,我已經站起來準備逃離飛機了。我隨著人流迫不及待地移向機艙門口時,再次傳來了大媽熟悉的吆喝親朋好友的聲音,仿佛間把我帶回那重疊的巍峨山巒間,聽到那信天遊響徹天際……
下了飛機,就是踏上美利堅的土地了。再見了,啃烤鴨的中國大媽!不知道為什麽,我由衷地想要祝福起這位大媽,願她在美利堅的土地上同樣可以無時無地,從容不迫地啃著她喜歡的烤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