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說“韓國學生原地待命而亡”的新聞體現了韓國是一個尊卑有序,長幼倫理極強的民族。服從長輩(長官)是這一文化中重要的構成環節。正是這樣的循規蹈矩,服從指令才使得今天的韓國能產生出世界級的強大的超級企業,帶動了國家經濟的突飛猛進。
我想這也解釋了校長自殺,總理辭職的原因。要維持這個尊卑秩序,社會中代表“長”的那些人,就必須在這種時候以極端的方式站出來承擔責任,他們的行為對事件本身可能毫無作用,但對沉船事件帶來的整個社會秩序和信任感的危機,卻亡羊補牢,起到了一定補救的效果。非如此不可,“長”走出來領受最嚴重的懲罰,“幼”才會繼續臣服於他的威信。社會結構才能頂住地震波,維持它的運轉。這跟帶兵打仗,勝必衝鋒在前,敗則割頭謝天下,方能服眾一個道理。
這樣東方式的尊卑之分和西方講究的眾生平等,引導著兩個世界不同的來路與去路,本來是高下難辨,各有千秋。但複雜的是中國在其中的角色,作為原本東方倫理文化的發源和領袖,在經曆了六十年共產主義大刀闊斧顛覆式的改造之後,我們丟失了許多原有的傳統,又未能建立起西方的秩序,我們夾在中間,不倫不類,又中西合璧,千奇百怪的混亂之中,卻滋生出一種異常強大的生命力。用一個不敬的比方,它有點象是一隻凶悍的混血狗,桀驁難馴,狡詐多端,卻懷有一種天然的抗體,能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苟且偷生,逢凶化吉。我們的丟失,我們的“混血”,到底是福?是禍?曆史終歸會給出答案。
梁也談到了韓國人對政府要求嚴苛的同時,又懷著對國家狂熱的激情。這樣的赤誠使得他們在金融危機到來的時候,全民出動,捧著終生的積蓄在股市門口排起了長龍,爭相購買國企股票,幫助政府渡過浪潮的衝擊。聽到這裏,我聯想到這樣的激情在中國五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的時候,都曇花一現過。二者的共同點無非是當人民跋涉完一段黑暗穀底的荊棘路,終於看到一點民主的曙光時,他們便爆發出了對國家無法估量的希望,熱愛和責任感。
一種文化的形成需要上千年的歲月,但毀壞它短短幾十年就夠了。在經曆過許多次滿懷希望和幻滅絕望之後,中國人似乎已經不再相信任何的“長”,甚至也不去關心自己的“幼”,夾在信仰的廢墟和洪水滔天之間,亞細亞的混血兒,下一步,你要去往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