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宇:我 第一次獨立跑的其實不是一個重大的事件或者選題,它是在東北某個城市舉行的類似像藝術節的活動。當時的稿件以我現在的眼光來看寫得還是比較稚嫩的,而且字 數也挺多,當時寫了兩分多鍾的新聞,但其實新聞一分半鍾就已經足夠介紹了。這個事件我做了兩條新聞。我印象比較深的一次是剛參加工作之後做的一件比較重大 的選題,就是現任日本首相安倍和他的夫人來訪,我被選派跟安倍的北京的活動。當時安倍是到芳草地小學進行訪問。然後香港那邊和我聯線,讓我介紹安倍訪問的 情況,那是我第一次接受要進行這樣的電話采訪,我非常的緊張。當時導播給我打電話來,他是提前了15分鍾給我打電話,讓我一直是保持在線的狀態,以防止掛 線之後會打不通,會影響節目的效果,我一直開著電話,同時到處找比較安靜的地方。安倍是在教室裏麵和學生進行交流,我就跑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等待聯線,同 時心裏麵也在打腹稿,我正在打腹稿的時候,突然聽見耳機裏麵說,有關安倍首相在北京的訪問的情況,我們馬上聯線在現場的記者雷宇,我就感覺好像突然傻了一 樣,我剛才準備好的那些詞完全忘了,腦子一片空白。我也不記得我是怎麽樣結束了這段電話的聯線,可能說得磕磕巴巴的,不是特別流暢,但這是我第一次接受這 樣的電話的采訪。我感覺像這樣的聯線非常考驗記者的臨場應變能力,非常考驗記者各方麵的知識麵。我也是在做記者好多年之後,才慢慢的應付聯線,會自如一 些。
雷宇:我 剛才也講了,大概在心裏麵打一個腹稿:我聯線的時候會怎麽說,會講一些什麽樣的內容,但是跟我說,你隻要說一分半鍾就可以了。但是我心裏麵想一分半鍾,還 是感覺挺長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所以盡管自己還是有一些準備,但是真正到聯線的時候,就出現了像我說的忘詞,腦子一片空白,這樣的狀況。
雷宇:比 如說我做直播聯線,出現卡殼的情況,或者腦子一片空白,做得不好,我事後都會非常自責。我都會想,我剛才是因為我特別緊張造成這樣的狀況,還是因為什麽原 因沒做好,我也會總結我剛才聯線的內容是不是還不夠完美,是不是沒有把周圍的情況介紹得更加詳細。我總結了一下,怎麽樣能做好現場的直播聯線,那就是不要 講解你的稿件中已經寫到的這些內容,也不要講解觀眾可以從其他的媒體獲得的一些知識點,要介紹你眼中看到現場的情況是什麽樣,以及你自己的感受是什麽樣, 你就把自己當成是觀眾的一雙眼睛,通過記者在現場的觀察來了解整個的情況。這也是我總結的經驗。
雷宇:鳳 凰的新聞也沒有固定的特色,就是還原事實真相。然後用大家平時日常生活中說的非常平實的話語把資訊複述出來。新聞聯播我注意到會用很多的形容詞,比如說熱 烈歡迎,親切接見,高度共識這樣的一些形容詞,他喜用形容詞本身就已經帶上感情色彩。但是對於我們來說是一直強調不能在新聞中用帶有感情色彩的詞,我覺得 這可能是和新聞聯播的新聞最大的不同吧。前幾天我們在開年會的時候,我也聽到我們的台長在跟我們講話的時候,他提到這樣一件事,微博上有一個觀眾給他留 言。那個觀眾說,他總算知道為什麽鳳凰的新聞是在晚上九點的時候開始。因為鳳凰的新聞就是要把新聞聯播說的官話翻譯成人話。觀眾這句話,我覺得就能解釋鳳 凰新聞和新聞聯播的新聞不一樣的地方。
雷宇:我可能還沒有形成像我所期待的,特別強烈的個人風格,但這是我一直在努力的方向。我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具有悲憫情懷的一個媒體人。
我希望自己能夠往這個方向走,一方麵有悲憫情懷,另外一方麵有一些知識底蘊。
雷宇:有一些前輩,我希望向他學習。比如說羅昌平,柴靜,我覺得都是不錯的媒體人,他們都是值得我去學習的。
雷宇:我 覺得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央視體”,也是和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有關,如果從小聽到新聞播報,看到的新聞都是以這樣的語氣和語態來說話,那你肯定會受到影響, 在工作的時候就很容易自覺,不自覺的犯我剛才說的“熱烈歡迎”呀,“親切接見”呀,“高度共識”呀,類似的錯誤。在工作之中,它也是一個去思維陷阱化的過 程,我也在努力擺脫這樣一個思維的定勢。我記得剛工作一段時間之後,我接到一個任務,就是去報道“兩會”互談,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活動。但是我做的新聞給人 的感覺是央視化色彩。所以我也聽到評價,說我簡直比央視還央視。
雷宇:其 實沒有,主要還是要靠個人領悟,在工作中,實踐中,當你犯了很多的錯,你碰到了很多的壁,就會知道你到底是需要在哪些地方改進,做出什麽樣的提高,這是必 然的一個過程。做完之後,比較其他同行,其他的境外媒體,港澳媒體,同樣是新聞,他是怎樣去表述的,他是用什麽樣的語言,自然而然你會像這樣的語態去靠 攏。
平時的積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它是一個長期的潛移默化的過程。如果你經常接觸到這種媒體的同行,通過和他們的交流,包括看到他們製作的這種新聞和他們的一些稿件,你自然就會明白你們之間的差距是在哪裏。
雷宇:當 時玉樹地震後,我們那邊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我趕快出發前往玉樹,我和部隊宣傳的幾個記者,還有一些其他的媒體的記者,首先是坐飛機,到達蘭西寧,從西寧 又坐了15個小時的汽車,到達玉樹的現場。玉樹在一個穀底一樣的地方。當地有一個機場,可是這個機場在地震發生之後就全部用來運送救災物資和受傷的人員, 所以外界與玉樹整個的通道都是通過汽車的方式。
雷宇:地 震剛開始我們坐車進入玉樹結古鎮的時候,感覺地震破壞不是很大,因為我沒有見到像汶川地震那樣,到處都是廢墟,瓦礫。後來第二天我們進到腹地,尤其是在賽 馬場的附近,我站在山頂上往下看,下麵全部都是廢墟,那個房子全都塌了,當地的房子是土木結構的,很容易受到地震的摧毀,那個景象挺震撼,整整一片全部都 是塌掉的房子。
雷宇:災民有幾個救災點,賽馬場那邊是一個比較大的救災點,災民就住在帳篷裏,還有一個比較大的在結古鎮中心的廣場,有條件的就搭起帳篷,沒有領到帳篷的,從家裏麵拿出自己的被褥直接鋪在地上,就睡在地上。我們和幾個媒體,與救災部隊住在一起,吃一點方便麵呀就這樣。
在舟曲的時候,我們天天就吃方便麵,因為沒有別的可吃,但是能吃上方便麵已經很幸福了,畢竟它也是熱的,還有湯可以喝,那天我和攝像,還有技術,三個人去 縣政府拍居委會的新聞。過了飯點,大家都很餓,我們路過一個帳篷,從帳篷的窗戶就看進去,有一個餐廳,有很多吃的。當時武警部隊的戰士說,你們是記者嗎, 如果沒吃飯,你們可以來吃,對記者非常熱情。我就覺得就算了吧,挺不好意思的。給別人帶來麻煩,但是我的同事,我們的攝影師,已經餓了很久了,好多天都沒 怎麽吃好了,看見桶裏麵吃剩下的麵條,好像挺想吃的。後來我就把心一橫,算了,還是吃頓好的吧,然後我們就進去,那個同事就找了一個方便的碗,從那個桶裏 麵打別人吃剩下的麵條,就乘出來就吃。
雷宇:其 實我也不覺得有多艱苦,也許很多記者會覺得去采訪這種突發事件,災難性的報道是非常苦,非常累的事。吃的,喝的,甚至用水都沒有辦法保證,在舟曲的時候, 我就連續四五天都沒有刷牙,沒有洗臉,那衣服整個在舟曲報道時我都沒有換過。但是我在現場報道的時候,確實真的沒有感覺到有多艱苦。因為每天你就要想怎麽 去報新聞,然後怎麽去工作,從早到晚工作中非常忙碌的,你沒有時間去想這些東西。
在災難報道現場,我覺得精神的東西給我帶來的愉悅更多一些,我會覺得我完成了這些工作,達到我預期的目標,心裏有一種很開心的感覺。
雷宇:我 記憶最深的是這樣一個人:玉樹整個都封鎖了,道路封鎖了,大擁堵,我們根本沒有車,隻能步行從賽馬場走回住地,離住地是相當遠的一段距離。我跟同事走散 了,我一個人在路上,像戰亂一樣。在路上,我碰到一個災民,他是在當地做生意的,老家並不是在玉樹,他也不是西藏人,他是一個漢人。地震的時候,他們家倒 沒有受到特別多的損害,就是房子的牆體開裂了,根本沒有辦法住人,很危險,他就和全家把家裏麵的東西都搬出來,就在馬路上紮了一頂帳篷,住在裏邊,他旁邊 還有好多的鄰裏,他有一個小的柴油發電機,還有一些柴油可以發電。他每天晚上用柴油發電機發電,給周圍的那些人手機充電,收留我,熬粥給我喝,還給我一塊 豆腐乳,我知道在當地這碗粥和豆腐乳意味著什麽,可以說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大家隻有方便麵可吃的時候,有一碗粥,我很感動。我問他,你的物資都是有限的,像你家裏麵炒菜油,借給別人,電可以讓別人隨便用。你用完的話,那你不是沒有辦法用了?這個人很樸素,他說你幫助別人,別人也會幫助你嘛。很簡單的這個話,我覺得挺感動的。那個時候鄧飛也在玉樹的現場,他遇到有一戶災民,跟他照了一張全家福,他當時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他覺得這些災民真的太可愛了,很樸素。
我在一些災難現場看到的,很多災民他願意去幫助別人,是一種非常淳樸的感情。
雷宇:不 能說特別好,或者特別不好,我沒有看見有什麽民族刻意的區分,但一些物資是按戶口發放的,如果是在當地打工的他會領到這些救災物資,可能會優先照顧一下藏 族人。我們有一天晚上在營地休息的時候,就來了很多當地的漢人,就說他們還沒有領到物資嘛,他們就不知道怎麽生活下去,因為還是先解決這些藏族人,解決當 地的藏族人,給他們弄物資,所以這些漢人還沒有領到物資。
沒有引起哄搶和械鬥,因為畢竟救援部隊還在現場維持秩序嘛,我眼中,秩序還是比較良好的。可能會有一些人會多領一些帳篷,然後拿帳篷去賣,確實是有這種現象存在。
雷宇:所有中國的救災,從汶川地震開始,部隊越來越介入到這種突發事件,救災的種過程當中,尤其是這幾次比較大的災難現場,主要的救災人員還是要靠部隊。民間的救援力量,可能隻是起到一個補充的作用,但還不是最重要的作用。最重要還是要依靠部隊。
也 可以看到公益組織的身影越來越活躍在救援的現場,起補充的作用,它可能會發放全國的愛心匯集的一些物資,給他們指定的人群,但畢竟還是少數的,因為他們的 力量有限。像在雅安地震的時候,因為雅安受到地形的限製,它不可能讓太多的車輛和人員進入,否則會影響救災,所以可能不是所有的這種公益組織他都能加入到 現場的救援,還是隻有一部分吧。所以我覺得與整個部隊的救援力量比起來,這種民間的救援力量還是比較小一點的。
雷宇:我 這次看到在玉樹的現場有很多很多身穿紅色袍的喇嘛,他們是從四川各省,玉樹周邊的寺廟趕去救災的。那些喇嘛他們主要起到的作用,我覺得像心理醫生。因為玉 樹是藏傳佛教盛行的地方,民眾都有非常虔誠的宗教信仰。喇嘛會對傷者進行一些安撫,死者呢喇嘛會給他們進行超度,當地的人覺得喇嘛在的話,會對他們這種精 神起到一定的安撫的作用。喇嘛他也有參加一些救災,比如說他會和部隊配合,把廢墟瓦礫搬開,把傷者抬出來,死難者的遺體,他們也會協助抬出來,處理。
雷宇:主 要一個是天葬,一個是水葬嘛。但是玉樹死難者遺體太多了,如果都實行這種水葬的話,可能會對當地的生態,甚至疫情的發展都是不利的。我們到當地采訪過幾個 喇嘛,那幾個喇嘛他們剛剛完成了這種超度的儀式。就是進行天葬的超度。因為遺體太多了,遺體最後隻能全部都火化。在玉樹旁邊的山溝裏,挖出一個大坑,把遺 體都放在這個大坑裏麵,澆上汽油,進行焚燒,旁邊那些喇嘛都在誦經。
雷宇:那 天我們剛完成采訪,聽到有警車鳴笛的聲音,依據我們之前采訪的經驗,如果有這種聲音,肯定是比較大的領導前去進行視察救災。我心想說會不會是溫總理呀,因 為我們也接到消息,他是要到玉樹,但是也不敢肯定。然後看見不遠處有一些人在圍著,中間有一個人,對著對麵的廢墟在指點著,我當時就很確定,那肯定是溫總 理,我就帶著攝像,趕快跑,跑到那裏,我一直在喊著,總理,總理,我是鳳凰衛視的。然後他旁邊的一些警衛就聽見聲音,就要阻攔,他們有自己的工作職責,要 保護安全,攔截一切的旁人。那個警衛就要阻攔,然後溫總理他聽見以後,就把那些警衛就攔住了,讓我過去。我就問他,救援的工作下一部分是什麽?他跟我們講 了。還問了他對救災有沒有信心?他在我眼中,是一個很慈祥,很親切的老人,我並不會覺得他是一個很高高在上的領導人。而且我知道他當時好像有70歲了,玉 樹是一個有非常嚴重的高原反應的地帶。我們每天都要忍受著高原反應的折磨。所以我在想,以他這樣的高齡還來現場,能不能受得了這種惡劣的環境。
雷宇:麵對麵的采訪是第一次。但是我們經常會去參加人民大會堂這種領導的接見,和國家領導人有近距離的拍攝,還有一些外事的報道。
我 覺得采訪國家領導人和普通人沒有區別,我都把它看作是新聞事件的一個視角。可能國家領導人的講話會更有份量,因為他畢竟是代表中國最高的決策層,他們對事 件的看法是意味著中國下一步政策的走向,以及對中國未來整個的一些走向,或者起到一些改變的作用的。所以我麵對這些領導人,並不會有一種很卑微的心態,我 也會努力爭取去采訪到他們,問一些民眾很關注的,當時熱點的話題。
雷宇:如果你要是說積累的話,它對采訪的經驗肯定是有幫助的。之後遇到這種比較權威的,有份量的嘉賓,我就知道怎麽樣的方式更容易采訪到他們,這都是會對日後的采訪是有幫助的。
至於在鳳凰衛視的地位,我覺得都是其次。因為我並不把能夠采訪到國家領導人當做是一個特別榮耀,或者值得炫耀的事情。我覺得它隻是一個工作,我其實可能更看重的是去反映底層民眾他們的一些心聲,我可能更加關注的是這部分人,他們的需要。
雷宇:我 有段時間采訪礦難很多。我對這些礦工的生存狀況印象是很深刻的。我有一次采訪一個非常小型的礦難,死了10個人,現場抽調了很多其他煤礦的工人去進行救 援。我現場看到他們在救援間隙在休息,渾身都是被煤染黑的顏色,透出一雙眼睛。表情特別的木然。我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他們的同行在災難中死了,他們還能 用這麽木然的一種表情去麵對這一切。包括周圍的村民,他們提到這些死人的時候,也都是很麻木的。後來我意識到可能是因為這就是他們日常的狀況,死亡或者傷 殘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種家常便飯。這樣的一種生活,就是命運,是必然的結果。與他們相比,我覺得我這樣的人可能是太過嬌氣了,他們才是真正能夠參透什麽叫 “活著”這兩個詞的最佳的代表。
雷宇:我 不去報道當地的需要當地民眾他們所麵臨的狀況,會對救災有一個正麵的作用嗎?我覺得作為媒體本身的職責就是要把當地真實的情況給報出來。但是,現在媒體有 一種不好的傾向,他會過多的進行煽情。這是媒體需要自身去反思的一個問題,而且我們也可以看到現在媒體其實也是在開始反思這樣一個現象,從雅安地震開始, 大家在避免有過多的大而無當的煽情式的報道,我覺得這是一個好事,在災難報道中,肯定需要汲取學習其他國家的這種經驗。我覺得日本是做得比較好的一個國 家,在日本地震的時候,這種報道完全就是以當地的災民他們的需要為出發點,全部都是資訊,而不是觀點,也不是情感,非常理性克製的,是很專業的,這種新聞的專業主義,我覺得是值得中國的媒體去學習,同時也是中國的媒體未來的走向。
雷宇:最大的幫助就是把他們的心聲真實的表達出來,把他們的這種狀況和他們需要幫助的地方告訴外界,告訴大家,這就是對他們最大的一種幫助!
雷宇:我 覺得他是一個理想的踐行者,他身上有非常可貴的品質,他有想法,立即就去執行,去踐行,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很有意義的,我現在還沒有這樣的能力去做這樣的事 情,但是我還是希望我未來如果有這樣的能力的話,我會去幫助更多的人。現在我可能是把焦點更多的放在做好我自己的工作,更多去做一些報道,反映這些需要的 人們,他們的心聲,讓外界知道他們的現狀,這是我覺得我可以幫助他們的一種方式。未來如果我有更多更大的能力和資源的話,我也會希望能做一些事情,給他們 另外一種形式的幫助吧。
雷宇:我 的初衷其實很簡單,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工作這麽多年了,也經曆過這麽多的事件,去過那麽多的現場。為什麽不把它給寫下來呢,這就是對我自己工作的一 種總結吧,然後我就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把它給寫下來,寫的過程中也是斷斷續續,想寫的時候,我就會寫幾千字,有時候可能有一些其他的工作打斷,或者是沒有 創造靈感的時候,我就把它放在那兒,有時候可能會放一個月,或者兩個月這樣,好在我還是把它給完成了。
我有一個習慣,我覺得還可以,很多事件發生之後,我會寫一些東西,有些放在博客裏麵,有些是給其他網站,包括天涯網站都有登過我寫的災難的報道筆記。我自己也做了很多新聞,那些文稿我都有,再加上回憶,這些綜合的資料,整合到一起完成了。
雷宇:接下來,我覺得不能一本書吧。我們老板說作為一個記者,不能一本書主義,好像一本書,我這輩子職業生涯就夠了似的,不會這樣。我未來還是會關注很多故事,如果有更多的素材,我還希望把它給寫出來。
雷宇:我 覺得這兩者並不矛盾,國外很多的記者他們都是很成功的作家。我覺得首先是自己的工作你要完成好,在完成工作之餘,如果能把體會到的獨特的經曆和大家分享是 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畢竟作為記者肯定有很多人所不能擁有的優勢,他會去到一些大家可能永遠都不會去到的一些地方,他會參與一些可能會影響到曆史進程的新聞事件當中。我覺得這是非常可貴的一個經驗。如果能夠把這個經驗寫出來的話,也可以說是某種程度上對曆史的一個見證吧。所以我還會寫下去。
雷宇:其 實這樣的事情很正常,作為一個記者,如果他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以我的觀念來看,可能他不算一個好記者。我身邊的很多朋友,同行,他們都遭受過類似的遭 遇。我前天的事情就先不說了吧。作為記者,肯定還是要探究真相的,在探究真相的過程中,必然會遇到一些阻礙,一些不想讓你了解真相的這些人的這種阻礙。所 以這就是一個博弈的過程。
雷宇:我 剛工作沒有多久,參與的紅銅礦難的采訪,當時我們在現場是聽說被救上來的幸存者,就是礦工,被轉移到縣城裏麵的一些賓館了,為了不讓記者找到他們,這個消 息也是沒人知道的,都保密。我們一家賓館,一家賓館去問,就裝做普通人去問前台。後來有幾家賓館,我問過之後感覺不太像是有這個幸存者在那裏住,其中我問 到最後一家的時候,就感覺那個前台的反應不太正常。他也說沒有這樣的幸存者,我就沒有相信他,直接走到樓上去看。走到樓頂的時候,看到樓梯口有幾個警察在 駐守,我就心想肯定是這兒,沒錯了。那幾個警察在床上休息,門是大開的,我趁他們沒注意,溜到裏麵的那個房間。就看到有被救上來的礦工。我問那個礦工情況 的時候,屋外的警察他們知道有記者進來了。其中一個警察就衝過來,要奪我的相機。我的同事在屋外,沒有進來,屋裏麵隻有我跟那個警察。那個警察奪我的攝像 機,我一直在死死的保護攝像機,就一個念頭不能讓他把鏡頭奪走。後來警察他們都過來了,然後就把我和同事關在房間裏,關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我打電話到總部 去求助我的領導,我的領導向國信辦投訴,然後由上麵打到當地宣傳部門,給他們施壓,才把我們放出來。攝像機後來還是出現一些狀況,損壞了。那個帶子我一直 保護著,就沒有被搶走。我發現出來後,我的手因為要護那個帶子,特別特別疼,根本就沒法彎曲。這件事是遇到和當地的警方比較激烈的一次衝突。之後像三鹿奶 粉的時候,我們去當地的醫院拍那些受害者,患兒的家長,也是受到當地醫院的保安阻難。不過那時候我害怕會有更激烈的衝突,因為看他們的陣勢就有點不妙,我 跟我們那個同事就采取緩兵之計。當地說不讓我們拍,我們就說好吧,我們不拍,衝出重圍,如果當時我們稍微有一些強硬的話,可能確實會受到一些肢體的衝撞。
雷宇:我覺得其實我反映的也不是那麽尖銳的黑幕吧,沒有這麽極端,或者不能用這種極端的詞語來形容。其實很多觀眾如果留意這種報道的話,會發現在很多報道中也提到過類似的事件。我隻不過是把它給寫出來了。
和中信出版社合作還是很愉快的,基本上還是比較順利的。
雷宇:我覺得還好,有朋友形容我,看起來外表挺柔弱的,其實內心挺堅強。即使麵對著那樣的災難,倒是沒有產生過這種心理崩潰情況。
在采訪的時候,我經常還跟男記者住在一個帳篷裏麵,那一刻,我就不把自己當成女人來看。甚至我還會照顧我身邊的攝影記者,比如說我們出去采訪礦難吧,因為這些記者他們都比我小嘛,我就感覺自己像姐姐一樣,就有義務去照顧他們,我會去給他們買飯,讓他們去吃。
雷宇:我記得同事胡玲在采訪汶川的時候,聯線中就提到豆腐渣的問題。我自己在舟曲泥石流采訪的時候,我又做了一個30分鍾的專題的事後報道,把舟曲的規劃過度和城市擴張過度的問題全部反映在節目中了,而且那個稿子我已經發在網上,網上就可以看到。
雷宇:這個我持保留意見
我隻能說是利用現在這種機會和可能性來盡量去講述實情,盡量的講真話。
雷宇:現 在有一種說法,感覺傳統媒體非常危險。前段時間《紐約時報》報道,在美國的一些小鎮,已經看不到有書店的存在,因為全部都是用電子書。很多媒體人也都在說 我們是不是需要改行,傳統媒體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亡。我覺得所謂的傳統媒體和新媒體它隻是一種傳播介質的不同,麽傳播的內容沒有任何的不同。甚至新媒體出現 之後,它可以作為傳統媒體的一種非常好的輔助手段。比如說前段時間的薄熙來直播,我們的同事楊舒在直播台上,是直接拿起手機來轉述,收到微博的庭審信息, 很多觀眾都說這一幕其實是一個標誌性的作用,標誌著新媒體強勢的影響力。但是以我們工作的經驗來說吧,新媒體出現之後,給我們工作帶來了很大的便利。我有 個同事前段時間去韓國采訪,他就說就是因為他下載了韓國的很多知名的學者和記者的Twitter,所以能夠特別快速了解第一手的資料,給他的采訪帶來很多 的便利,他去美國采訪的時候,,按照慣例,他采訪的這種信息和終稿可能要到一天或者兩天之後才會有,但是我們台的新聞當天就發了,他們是怎麽做到的呢,他 們從美國部長大樓的Twitter上發現了一組非常有意思的采訪圖片,就很快把這些信息,包括他們收集的其他信息組合起來發一條新聞。所以說,我覺得新媒 體它是對於新聞報道來說是一種很好的這種輔助手段。其實無論傳播介質怎麽變,最關鍵的還是內容,還是媒體人本身,所以媒體人我覺得不應該去悲觀,即使傳統 媒體不存在了,我們依然可以轉戰到新媒體去進行新聞報道,這都是不用擔心的事情。
雷宇:我 覺得自媒體出現,肯定是有利於新聞的傳播,因為以前都是由傳統性的媒體,對信息進行一種壟斷,現在自媒體出現之後,通過當地人們的手機也好,或者是其他的 方式也好,很快就能把這個情況傳遞出去,這樣是一件好事。媒體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海量的信息進行一個整合和整理,然後把它呈現到觀眾麵前。畢竟很多這種自 媒體它傳播的聲音是帶有自己的感情色彩的,或者可能有一些零碎在裏麵,甚至他是不專業的。這種需要有專業的媒體對這些信息進行整合。這是傳統媒體需要做 的。
雷宇:我 不知道是不是普遍存在,因為我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但是我相信這樣的現象肯定是存在的,陳永洲事件中,很多人都聚焦在他有沒有收錢這個問題上,但是我關 注的除了這個記者本身的道德的問題,還有是否程序正義,或者即使他收錢,他報道的這個事件是不是真的,對方企業是不是有一些違規的行為,我可能更關注的是 這些方麵。
雷宇:我 前不久參加高法一個記者會的時候,也問到高法的發言人這樣一個現象,當一個事件出現之後,法院並沒有進行判決,但是警方首先是進行跨越追捕,然後一些媒體 迅速就跟進,在法院進行判決之前,就把一些嫌疑人他們的口供給播報出去。我當時提到了這樣一種現象,高法的發言人他也說他也注意到了,他希望媒體在報道事 件的時候能夠恪守規則,在判決之前盡量不要過多的曝光。我的看法也是和高法的發言人是相同的。我覺得作為媒體他需要遵循自己的一套準則和職業規範。他不是 法院,他不能代替法院應該承擔的這種職責和角色。他隻是進行這種報道,如果這個案件還沒有進行最後的審理,最終結論沒有出現之前,我認為媒體最好不要介 入。
雷宇:國 外倒是沒有所謂的新聞管製,每一個新聞媒體人,其實還是代表自己所代表的那個階層的利益,基本上還是為自己所代表的基層來說話。前不久也曝出消息說,英國 的前首相布萊爾,就是因為他和默多克的新聞集團以及默多克他本人的關係非常的好,在他競選首相的時候,默多克也對他進行了非常強力的支持,所以他才能夠當 上英國的首相,由此也可以看出這些傳媒的集團,他們也是有自己的一些傾向性。
雷宇:我現在最想說的是馬上就到2014年了,希望2014年,個人和國家,都能夠有一個更好的前景,然後希望大家無論是生活,工作都能夠順心如意,達到自己的心願,都是一些很樸素的,很簡單的一些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