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4.2013
不過,中國是一個國情特殊的國家。就黃段子而言,今天的中國國情尤其特殊。
一方麵,中國執政黨共產黨及其政府官員極其喜歡性事,百分之九十以上被揭露的貪官都包養“小蜜”、“小三”、“二奶”或性玩物,連負責中共意識形態理論建 設的中央編譯局前局長衣俊卿也在其中;另一方麵,中共控製的宣傳機關又嚴格限製、嚴格控製大眾傳媒提及跟性有關的話題或用品。
於是乎,當今中國就出現了阿裏斯托芬、莎士比亞,“蘭陵笑笑生”做夢也想不到的比黃段子還可笑的現實---中國當局禁止電視播出避孕套/保險套廣告,與此同時,“無痛人工流產”的廣告隨處可見。當今中國的這種奇景讓中國的小孩子很是困惑,也讓外國的成年人很困惑。
對這個令人困惑的問題,一些陰謀論者和經濟學學者有一種看法,認為大力禁播避孕套/保險套廣告和大播“無痛人流”廣告乍看好似矛盾可笑,其實是合情合理、十分順暢的流水作業,有利於特定群體的經濟利益―――隻有非計劃的懷孕越多,無痛人流產業的營業額和利潤才越高。
*中國人原創,蓋世無雙*
然而,中國是一個大國,中國國情複雜,並非鐵板一塊。
隨著世界變成了一個地球村,隨著中國不再實行毛澤東時代的那種密封罐頭一樣的閉關鎖國政策,中共宣傳部門嚴格限製談論報道性(sex)的禁忌被不斷突破。
於是,美國伸張女權主義的話劇《陰道獨白》也堂而皇之地在中國被翻譯出來,而且在中國一些教育水平高的大城市被堂而皇之地搬上舞台,讓中國觀眾也分享到美國觀眾所欣賞的藝術。
話說到了這裏,有人或許會說,在當今中國,由於當局的嚴密打壓,中國人的原創性受到了極大的摧殘,中國人如今充其量隻能是模仿外國的藝術家,隻是善於山寨。
這種“中國人原創性不如人”論者所舉的論證包括,中國許多電影海報都是山寨外國電影海報,隻是將人家的海報改頭換麵一下而已。
與此同時,也有人認為,原創性屬於人類本性,隻要強權者不能徹底消滅人類本性,他們就不能徹底消滅原創性;而原創性之所以為原創性,就在於原創性作品能一 舉打開受眾的眼界,讓受眾一下子明白沒有就它很難說清、很難說全、很難概括、很難說或概括得有趣的事情或道理;而當今中國人拿黃段子說事的原創性,可說是 比阿裏斯托芬、莎士比亞、蘭陵笑笑生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種“中國人黃段子原創性蓋世無雙”論者提出的證據是一句戲評中國公眾目前正在熱議的“趙紅霞敲詐勒索雷政富案”的話:
“中國在刑法中設立了‘陰道勒索罪’ 。”
*陰道勒索,比較文學*
要充分欣賞“陰道勒索罪”一說的藝術性、原創性蓋世無雙,就不得不稍微下一點比較文學的功夫。
為了將問題簡化,不妨將舉世公認的古往今來超級語言藝術大師莎士比亞拿來作為參照。而且,為了進一步簡化問題,不妨將這裏的比較局限於拿莎士比亞最著名的劇本《哈姆雷特》中的一句黃段子來作為參照。
眾所周知,莎士比亞是古往今來將悲劇和喜劇共冶一爐、用喜劇來烘托悲劇的超級高手。而喜劇往往多是黃段子。《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亞最有名的悲劇之一,也有人認為是他最成功的悲劇之一。而他所謂的成功,就是成功地將悲劇和喜劇糅合在一起。
例如,在《哈姆雷特》劇第二場中,弑君篡位的僭主的巧舌如簧的大臣波洛涅斯為了打探裝瘋賣傻、伺機報仇的哈姆雷特的究竟,表示可以在哈姆雷特在外麵瘋癲遊走的時候派遣自己的寶貝女兒去探虛實。波洛涅斯說,
At such a time I’ll loose my daughter to him.
這句話的表麵意思是,“在這種時候,我就放女兒去找他。”
然而,有文學批評專家指出,“loose”在莎士比亞時代的另一個常用的意思是“放牛馬去交配” 。莎士比亞就用這樣的黃段子一舉顛覆了波洛涅斯的所謂“睿智”,諷刺了他的卑鄙。
於是,跟莎士比亞的“loose my daughter to him”的說法相比,中國人提出的趙紅霞“陰道勒索罪”的說法顯然是高明多了,高級多了,意蘊豐富多了,文字運用也巧妙多了,對強權的顛覆性也大多了。
當今中國的讀者不需要是文學批評專家,也可以一下子想到趙紅霞“陰道勒索罪”至少有三層意蘊,而且每一層的火力、摧毀力都要比莎士比亞來得凶猛得多:
1)嚴厲的政治譴責―――中國官民嚴重的不平等,男女不平等;官府抓小民總是雷厲風行,對貪官則總是輕拿輕放;官員出了什麽問題,禍水總是女人;
2)具有十足的摧毀力的反諷―――中國官府的無德無恥無底限;涉事官員明明賺得了大便宜,得到了大快感(被勒),官府還替他高喊受害;
3)精巧、精致、精銳、驚人的文字遊戲―――將“陰道”與“勒索”聯係起來,將抽象的罪名與具體的動作聯係起來,一舉以生動、形象、令人喜聞樂見的形式展示出中國當今政治和司法的不公和荒誕。
順便說一句,當今中國的讀者和觀眾跟古往今來的中國和世界其他國家的觀眾讀者一樣,最喜聞樂見的文學藝術題材之一就是黃段子。
中國唐代和中國文學史上最著名的詩人之一杜甫一生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如今,人們難免要感到好奇,假如杜甫再世,看到“陰道勒索罪”這樣的名句會說什麽?
*笑話的神力*
從一開始,中國就有眾多的公眾和網民認為趙紅霞無意中身不由己地充當了“反腐英雄”。於是,在中國當局宣布以“敲詐勒索”的罪名要起訴趙紅霞之際,中國公眾和網民的憤怒和無助感達到頂點。
中國公眾和網民普遍認為,雷政富和中國其他被揭露和有待揭露的貪官一樣,將欺壓民眾和貪汙腐敗視為自己的天賦權利,而中國當局則對貪官百般袒護;當局雖然 也對雷政富等與趙紅霞發生關係的官員提出了撤職或起訴的處理,但當局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是對問題官員輕拿輕放,但對趙紅霞這樣的百姓的打壓則是不遺餘 力。
眾多的中國公眾和網民,乃至中國一些大膽的媒體人不約而同地指出,中國當局對趙紅霞的大張旗鼓的快速而凶狠的處理,將雷政富等中共官員說成是受害者,實際上是對中國民眾的示威,等於是變相地警告中國民眾在揭露貪官醜行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否則粉身碎骨。
有關的網民評論之多,隻能用汗牛充棟來形容,舉不勝舉。下麵來自中國微博用戶最多的新浪微博的一例比較典型,因為它顯然是聲情並茂地反映出中國公眾那種憤怒而窮困無助的情緒:
@勿談家事2013:你媽x的,這些貪官怎麽又成了受害人了?害你媽啊還是次嗷你媽啊!
與這樣無節製的憤怒表達相比,“陰道勒索罪”顯然是超級精巧的文學表現。
古羅馬詩人尤維利斯提出“憤怒出詩人”,即認為一個詩人隻有感到憤怒時才能寫出最好的詩句。
中國宋代著名的散文大家、詩人歐陽修則認為“詩窮而後工” ,意思是隻有詩人陷入窮困無助的境地才能寫出最好的詩句。
寫出“陰道勒索罪”的那位目前還是無名氏的先生或女士顯然是尤維利斯和歐陽修心目中創作條件最理想的詩人。
與此同時, “陰道勒索罪” 毫無疑問也是當今世界最大的笑話。
中國當今最高領導人習近平不久之前哀歎,前蘇聯共產黨獨裁政權倒台的時候“竟無一人是男兒”挺身而出,挽救蘇共政權。習近平表示,蘇共之所以落到那樣的境地,是因為蘇共的思想或意識形態發生了混亂,導致無人願意挺身而出。
從某種意義上說,中國國內外許多研究文學和政治的學者認同習近平的看法。這些學者們認為,瓦解蘇共意識形態權威的一支重要力量,是多年來在蘇聯四處流傳的政治笑話。那些笑話使蘇共各級官員難以繼續假裝正經,難以繼續假裝真理在握。
觀察家們普遍認為,“陰道勒索罪”之類的笑話跟瓦解蘇共政權的那些笑話一脈相承。他們現在所持有的懸念或好奇是,習近平等中共領導人對笑話力量的認識究竟有多深?
政治笑話(包括大量的黃段子)如今在中國四處流傳,層出不窮,越來越精致精巧,足以讓莎士比亞和阿裏斯托芬甘拜下風。中共會如何應對這些笑話?
顯然,無論中共如何應對都必將是笑話,結果也將是更多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