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語:禽流感又來了,這一次雖然變換了阿拉伯數字,不變的卻是恐懼。恰恰好,今年也是非典十年。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在我們舉國大談改革的時候,口罩成了開篇語。從年初的霧霾,到正在發生H7N9禽流感,“口罩”中國因此而生。
沒有人願意揭開非典這道傷疤,但疼痛卻無法忘懷。但院士鍾南山在兩會上表示“霧霾比 SARS 更可怕”,可見這新的難題又出現了。如果說非典留給我們最大的財富是健全了公共危機意識,那麽,口罩真的可以摘了嗎?其實,我們唯一可以選擇的是,戴不戴口罩。
H7N9禽流感:官方戴上了口罩
最新消息稱,全球首次發現的H7N9禽流感病毒,已造成兩名感染者身亡,惟一的一位幸存者,已被送往南京市中大醫院重症監護病房(ICU)積極救治。而麵對媒體的采訪,很多部門選擇了沉默。
上海病例發生在2月底,當時,接診的上海市第五人民醫院還在官方微博申明中,排除過禽流感病因。於是,有市民質疑,醫院是否有意隱瞞真相。4月2日下午,上海市政府新聞辦舉行新聞發布會,針對禽流感疫情作出疾病預防機構具體工作議案。在回答媒體提問時,上海市疾控中心主任吳凡表示,之所以20多天後才公布感染H7N9信息,是因為H7N9是新型病毒。未知病源的檢測是相當困難的,需要一段時間。早在去年9月,上海市曾出台立法突發事件傷亡損失及時公布,要求不得隱瞞。即使無法將禽流感病毒傳染定格為突發事件,但如今官方的說法卻難盡人意。
而在非典後的幾年,由當時的衛生部牽頭,在全國組建了公共衛生監測預警係統,形成了一套嚴謹的信息報告製度。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疫情網絡直報係統。提到這一係統,專家曾連用兩個絕對形容,“全世界絕對最快,絕對最先進”。這套覆蓋中央、省、市、縣、鄉五級行政機構的信息係統,可以將全國(大陸)31個省份包括傳染病疫情在內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通過網絡直接報告給中央政府。“即使是一個鄉發生了不明原因的疾病,中央也可在第一時間獲悉”,有專家這樣表示。
在當時的政治語境中,隱瞞疫情不是某一個人的責任,有專家稱,“包括被免職的張文康和孟學農,我和他們都有過接觸,他們也不想這麽做——那是多年來長期形成的積弊,有很強的慣性。”但即便是在十年後,在已經取得許多進步的今天,這種慣性似乎仍然存在。“這與某些地方官員擔心這些數字會影響自己的政績有關”。熟悉中國衛生防疫體係演變過程的專家指出毛病所在。
正如專家所說,“現在中國的公共衛生機構硬件很硬,建了很多大樓,購買了很多先進的設備,但觀念、製度、政策、人員等軟件則相對落後,就像高速公路建起來了,開車的還是喝酒的人,也沒有交通規則。”“長期以來,大公共衛生觀念隻是停留在口頭上,SARS之後並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建設公共衛生應急體係的工作,實際上幾乎還是由衛生行政主管部門一家承包,政府的作用、各部門的職能以及如何協調並不清楚,甚至處於無序的狀態。我國醫療、預防體製分家,條塊分割,部門封鎖,醫療、預防資源不能整合的局麵還是繼續存在。”專家如是說。
在新一輪的大部製改革中,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應然而生。組建新部門被認為是更多的發揮(計劃生育)政策人性化的一麵,更多地關注民生,更多地關注百姓訴求。
而在禽流感再次傳播的今天,新的衛生委將第一次站在公眾眼前處理看似常有卻讓人頭疼的老問題。“手術設計得再好,也需要好的醫生來完成。同樣,好的政策設計需要好的人來執行——這是改革成敗的關鍵。”衛生部副部長黃潔夫的說法點中了改革要害所在。真正要糾結的不是這個部委叫什麽,而是這個部委要做什麽。也許,禽流感才是真正檢驗成果的第一關。
霧霾中國:全民被迫戴口罩
非典十年後的北京,現在又有了一個新的話題:霧霾。未來等待的十年無比漫長,剛剛逝去的十年痛感猶在。全國33個城市空氣嚴重汙染,北京PM2.5濃度甚至一度超過了900——新年伊始,這次霧霾天氣,範圍之大,汙染之重,持續時間之長,多年罕見。
這次霧霾有8億以上的人口受到影響,有網友既氣憤又無奈地調侃道:“現在連喝西北風都要中毒了。”演員宋丹丹在網上炮轟空氣質量惡劣,想移民。她說:“在北京出生長大生活50年,出國潮及各種誘惑都沒能讓我離開這個可愛的城市,今天我腦子裏一直在轉,我該去哪裏度晚年呢?”
是什麽原因造成了如此嚴重的空氣汙染呢?國家環保部汙染防治司官員江建說:“整個汙染應該說是我們長期工業化、城鎮化多年積累下來的一種,是因為我們國家的工業化機構和產業結構造成了這種汙染,應該說非一日之寒。”環保部副部長吳曉青說:“形成霧霾的天氣有四大原因:第一、大氣汙染排放負荷巨大;第二、複合型大氣汙染日益突出;第三、機動車汙染問題突出;第四、不利的氣象條件造成了汙染的持續積累。”
在發展就是硬道理的思想指導下,中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長期把GDP作為衡量一切的標準。現在的中國不能再盲目追求發展速度。西方國家用了幾百年才能完成的事,我們非要幾十年就完成,這是急功近利,是盲目發展,反而以為這是有水快流,是了不起的成就。殊不知我們同時也是在用幾十年的時間製造了幾百年的汙染。中國是世界工廠,給世界的知名企業打工,大部分的利潤被他們拿走,卻把汙染留給了自己。而國內的企業不做應有的環保投入,能省就省。最可怕,在於調控,市場是隻無形的手,但政府管製的要多於市場自由競爭,區域競爭導致重複建設,再到產能過剩,不但超過內需而且超過外需,既浪費了寶貴的資源又汙染了生存的環境。此外,據專家分析尾氣PM2.5排放量大的主要原因,是油品的質量太差,比起先進國家汙染倍增。可是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油品質量差主要的並不是技術問題,而是對環境影響的重要性缺少認識和法規標準滯後。先汙染後治理的思想讓我們的綠色GDP成為負增長,也就是說創造的財富抵不上對環境的破壞,況且有些汙染永遠也治理不了,損失無法挽回。
環境不斷被汙染,與粗放式增長模式形影不離。尤其是過去十多年,中國GDP規模翻了兩番以上,但是這段時期亦恰是環境汙染的代價,最為沉重的時期。依賴於固定資產投資靚麗的高增長,中國變成了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國。
盡管早在好幾年前,綠色GDP的政績考核呼聲很高,但最終囿於地方政府的阻礙,沒能取代現有的GDP政績考核體係。而鍾南山建議,國家將汙染治理納入官員政績考核。政績過去是以GDP為標準,現在可否選部分汙染嚴重的大城市,將治霾成果納入官員政績考核體係。如果霧霾有所控製,空氣質量有所改善,即使GDP沒有多少增長,這樣的領導就是好領導。
PM2.5數值創“新高”與生產方式的改變、生產結構的調整不到位、能源結構過度依賴煤炭有很大關係。因此,轉變生產方式、優化產業結構、調整能源結構是降低PM2.5的必由之路。
非典十年:“口罩”中國好了傷疤忘了痛
許多人還記得,2003年的春天,北京的天氣出奇的好,街頭的月季花開得特別嬌豔。
那一年,SARS在中國大陸留下了5327人感染、349人死亡的數字。十年過去了,還時常看到網上有不少人在發問,非典是哪一年發生的?確實,十年了,已經是一個年代了。有的人遺忘了,有的人當時少不更事。但人們普遍認為十年前的非典,我們總結的太少,汲取的太少,忘卻的又太多。
對於曾經的親曆者,他們卻希望不再被人關注的平凡願望。傷痕太深太痛,他們有選擇遺忘的權利。然而,對整個社會來說,我們還需要記起,記起10年前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琢磨非典給這個社會帶來的反思和啟發。
這場嚴重的公共衛生危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也對政府重大信息披露和應急機製建設起到重大促進作用,成為中國公共衛生史上的一個轉折點和裏程碑。因為非典,引起全國各級政府和人們對衛生防疫的重視,也引發了加強防疫體係建設的新高潮。但十年年過去了,我們的防護工作做得怎樣,其實仍令人擔憂。雖然各地都已建設了CDC(疾病控製中心),但防疫能力仍需加強,人員建設和資金投入應該加大,尤其是衛生人員的投入和待遇等,現在有些地方已經出現鬆懈,甚至把這些人員進行削減,資金補助也不足,這樣令防疫工作潛藏危險。
當然,非典也是一次精神的洗禮。最近二十年來,社會的傾斜不止表現在資源的分配上,也同樣表現在價值的取向上。“躲避”崇高,經濟第一、GDP崇拜,“物質生活是最重要的”、“良心值幾個錢?”這些理論、決策和一般社會心理的偏向匯聚起來,就造成了精神生活的嚴重傾斜。隻有那些看得見、摸得著,能夠迅速兌換成金錢的東西,才被認為是真實的,是重要的,一切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事物。情感、思想、藝術、倫理、學術,乃至醫療衛生、教育、生態平衡、公眾的信任程度,統統都可以推到邊上。這種精神生活的傾斜,它會反過來加劇社會的不平衡。如果社會真的認為文化是可有可無的,如果人與人之間真的隻剩下了利益關係,這社會實際上也就是自裁腿腳,將全部重量壓在了利益平衡這一根獨木樁上。可是,利益的平衡那麽脆弱,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原有的利益格局被打散,若沒有別的支柱從旁托持,社會就很容易發生動蕩。
敬畏但不恐慌,這才是我們麵對非典這一類災難需要的心態。麵對非典,讓我們敬畏自然的神秘,敬畏命運的無常,敬畏我們的對手。這種敬畏能幫助我們體會到對生命的珍惜、對家庭的珍惜、對正常的社會秩序的珍惜。惟一值得我們恐慌的依然是恐慌本身。
結束語:摘下口罩
十年前,那個戴著口罩的春天留給我們刻骨銘心的記憶和公共衛生體係的建立。十年後,我們又麵對"霧霾鎖城"、禽流感病毒蔓延等嚴峻形勢。當下的中國,麵對公共衛生事件已擁有從容,但等待解決的難題也有很多。
十年,是一個足以重新開啟又一個記憶的單元。但是,當我們回望與"死神"抗爭的歲月,發現那些故事與境遇,已經深刻改變了中國社會和無數個體的命運,留下了未來多少年仍然揮之不去的印象與圖景。也讓我們在麵對未知的危險時,學會了冷靜、理智和沉著。
或許,非典的價值,正是十年來的那些變與不變。我們記住該記住的東西,忘掉可以忘掉的東西。隻有說話,說真話,口罩才能拿下來。大家都說真話了,中國才會有改變,才會有進步。(孟德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