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不能不考英語嗎？
王青博士 （來自作者博客）
現在每年一到兩會，就會有針對英語的提案出來。這不，這些天關於中國人學了太多的英語的說法又開始熱傳起來，英語已經實實在在成了一個中國人難以忍受的痛。可是，一旦提到舉國學英語的弊端，就會有一個蓋不下去的聲音，“不學也不行啊”。於是呼聲又變成需要有效地學，可是怎麽有效地學呢，那麽多考試放在那裏，那就是指揮棒呀，要改變教學方法，談何容易呀。
考試，那麽我們為什麽要考試呢？一般來說，考試有這樣幾個功能。一是檢驗學生階段性學習成果，二是判斷學生對於學習內容的掌握程度。三是判斷一個人在某一個領域的水平，作為遴選人才的依據。四是對被考試人員進行評分排序，為升學提職等重大事件提供甄別依據。似乎我們的英語考試就是在幹這些的，從中考高考，一直到提職稱當公務員，一邊測試著大家英語學習的程度一邊甄別遴選人才。可是，真的是這樣嗎？我們不妨一條一條地看一下，中國的英語考試到底在承擔一個什麽樣的功能呢？
第一，從檢測學生學習成果方麵來看，英語學科有它的特殊性，它是一門語言，既不像數理化等理科科目能在科學進階的過程中越學越深，又不像史地等知識型的科目可以在不斷地記憶積累中掌握更多知識。它還是一門第二語言，還不像語文那樣，是中國人的母語，孩子到了四年級左右對於母語的語言本身已經基本掌握。第二語言要學習到能夠使用還需要有一個相當的過程，而不能使用以前是會忘記的。因此中國的種種英語考試除了能夠檢測學生短期學習效果甚至是短期記憶能力以外，幾乎起不到什麽作用。大家就是在一個屢學屢考屢忘的怪圈中循環而已。
第二，從判斷學生掌握程度來看，如果橫向比較國外針對非英語母語的學生設計的托福、雅思等英語考試，它們是在判斷一個學生的英語水平，判斷這名學生的英語水平是否具有到英語國家學習、生活的能力。如果沒有達到這樣的能力，是在哪個級別還需要進行多少英語學習或是說要在語言學校過渡多久才能轉為正常入學。而我們所有的英語考試，都沒有把實際使用英語的水平作為測試目的。我們的學生，不管中考高考考級考研結果怎麽樣，去考托福雅思都還有一定的水平差距。反過來看，不管國內這些考試考得怎麽樣，任何年齡組的學生隻要出國學習一、二年，英語水平基本上都能在國外跟班上課了。也就是說，我們所有的英語考試對於檢測學生學科掌握的情況是沒有太大功能的。
第三，再看考試判斷一個人在指定領域的水平、遴選人才這個功能。英語作為第二語言和母語不同，一個人在基本掌握了母語語言以後是把母語當做了吸取知識、演繹邏輯、表達思想的介質和工具在使用。所以一個人的語文水平怎麽樣，涉及到這個人所有的理解能力、溝通能力甚至工作能力，遴選人才的時候當然應該考。可是外語呢，我們中國的工作語言是中文，更何況中國現在的英語教育水平還不能把人培養到在工作中直接使用英語的水平，因此一個人的外語水平怎麽樣，並不能體現這個人的素質水平。我們現在各級的決策者，都受過高等教育，都應該體會到外語在沒有達到直接使用的水平以前是會忘記的。既然工作中不適用，遴選人才的時候去考它，那就什麽問題都說明不了，起不到作用。隻有在工作跟使用英語直接相關時，比如外語呀、翻譯呀、導遊等方麵，那麽在專業領域內加考英語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考體院考美院加考的體育或繪畫，這時候的英語就是一門專業課。
第四，剩下的給人評分排序的功能，現在的英語考試其實就是在幹這個，不管任何一種考試，把人的分數拉開，為下一步的升學晉職提供依據。如果一個個考試對跟一個人的學習和工作的能力水平和進步提高，這些考試不就成了人生一道道的坎兒了嗎，不就成了鬼門關了嗎，大家能不怨聲載道嗎？
再橫向比較一下美國，大學入學的SAT和研究生入學的GRE都沒有外語科目，那裏麵考的英語是對應於我們的語文的。到了大學和研究生的學習階段，對於外語也就是學分的要求，學了多少課就行了。像我的應用語言學專業，專門跟語言打交道，也就要求一門外語，修三年的學分。還有像東亞研究、國際關係這些顯然要跟外國打交道的專業，也有比較高一點的外語要求，一般也是二、三年，有的還要求兩門外語，比如第一外語二年，第二外語一年。這樣的要求裏都有一個潛台詞，就是通過幾年學校裏的外語學習是達不到實際使用水平的，用不著去考，也就是讓學生有個感受，討論問題時多個視角、多一層理解。誰真正要用外語，還得今後自己再想辦法。另外，還有一個非常實事求是的要求，就是像我這樣的外國學生，可以拿自己的母語去衝抵一門外語的要求。本來嘛，掌握了一門語言了就可以了，完全不必考來考去的。
這樣，現在的外語考試，既不能幫助學生有效深入學習，又不能檢測一個人實際使用外語的水平，也不能評判一個人的能力和素質，就是中國人生命中自己給自己設立的一道道坎兒，這個代價太大了，實在不值得。而取消外語考試（或許學校裏的階段性考試除外），不但國人的生活裏少了這些坎兒，而且真正從事外語教學的人員還能抽出精力來研究更有效的教學方法。而需要用到專業外語考試的地方，如果是大規模全國性的，不妨采用美國的做法，政府聘用那個組織托福、SAT考試的公司ETS來做，我們有這個財力，而他們有的是組織考試的經驗。這樣考試的水平和目的性就會更高更強，對於專業外語學習的指導作用也就越大，政府有關部門還可以更好地發揮指導、監督、仲裁的功能，確保考試的設計和執行能夠適應和滿足相關需要。
不學外語這個做法不明智，改變教學方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大麵積取消完全是目前中國人生命裏的障礙的各類外語考試，卻是一個比較容易的切入點，完全會是提高國人外語水平和幸福指數的一個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注：本文作者獲美國洛杉磯加州大學（UCLA）“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教學”（TESL）碩士學位、應用語言學博士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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