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為日元競爭性貶值而驚慌

(原文發表於【華夏時報】)

最近日圓的貶值及受關注，從去年11月中開始，日元相對於美元，歐元，人民幣等主要貿易大國的貨幣已經有了明顯的貶值。人們普遍擔心的是這不會引發一場全球貨幣戰爭。

日元的貶值主要是由安倍晉三競選前後激進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言辭（言辭之所以為言辭亦即說了不一定做）引發的，其中最吸引人的莫過於其2%的通脹訴求。除了最初10.3億美元的經濟刺激方案，安倍晉三基本上是雷聲大雨點小，沒有什麽別的拿得上台麵的實際動作，所以目前日元貶值更多的是由日本國內外投資者的市場預期造成的。據金融時報報道，在全球匯率市場(FX Market)上看空日元的期貨合約總值已經達到了五年以來的最高點，而著名的匯市大鱷索羅斯更是在日元的套利（Carry Trade）豪賭中獲利高達十億美元。一旦歐洲或者美國的情況有變，不排除日圓有升值的可能。日元的升值與否取決於市場預期而不僅僅是安倍瘋狂的咋呼。通過咋呼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英文裏叫con game，中文叫出老千。

安倍操縱匯市的老千行為固然可恨，但是否會引發全球貨幣戰爭甚至是拖累全球經濟呢？筆者認為貨幣戰爭的說法固然煽情，但卻明顯高估了安倍破局和攪局的能力，而且日元貶值也不是振興日本經濟的萬靈藥，撞了南牆之後日圓還得調頭。

在上世紀30年代，英國也用過日本今天用的這招。為了複興經濟，英國廢棄了金本位並且大幅度貶值英鎊，結果其主要貿易夥伴都通過貿易壁壘，增加關稅和幹預匯率的方式進行報複。全球貿易極度萎縮，大蕭條加劇。但是今天的貨幣戰爭比起當初那種短兵相接的貿易戰爭和政府對匯率的直接操縱有天差地別，可以說是溫和了許多。而且全球性的貿易及貨幣政策組織如世貿(WTO)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等也提供了防止那種惡性貿易戰爭重演的製度和機構基礎。另外各國經濟已經高度全球化，1930年代的貿易戰爭套路用於今天絕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自殘行為。因此對那一段曆史重演的擔憂難免有些過慮了。

另外，安倍的行為獲得了美國的支持，這也減少了全球貨幣戰甚至是貿易戰的可能性。美國財政部的高官Lael Brainard在2月11日的新聞發布會上明確表示支持日本為了複興經濟而采取的措施，並且息事寧人的要求G20的各國不要就此進行競爭性貨幣貶值。美國是過往貨幣戰爭的絕對主角，“大佬”都發話了，安倍的事就好辦了。果不其然，隨後於莫斯科舉行的G20峰會上大家都絕口不對日元貶值進行批評。

毫不誇張的講，日美關係是決定安倍政策（Abenomics ）能否引發全球貨幣戰的最大變量。而美國之所以如此支持日本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要共同麵對中國的強大。最近由於中國在東海與南海作為一個海洋大國的崛起以及朝鮮的核試驗，日本作為“太平洋上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對於美國而言戰略地位越來越重要。

但問題的關鍵是僅僅隻日元貶值遠不足以改善日本經濟。據日本財務省的數據，日本今年一月貿易逆差創出有可比數據的1979年1月以來的單月曆史新高，逾一萬六千億日圓（約一百七十五億美元），已是連續七個月出現逆差。很顯然，日圓貶值雖然有助刺激出口，但推高進口大宗商品價格，以致一月貿易逆差擴大。安倍強力弱化日圓的貨幣政策對日本經常賬戶平衡的改善並不是福音。很顯然，日本受到了J-curve的詛咒，J-curve是貨幣貶值對進口總額增加的影響遠遠大於其對出口總額增加的經濟學現象。日本包括石油在內的許多大宗商品幾乎全賴出口，所以日元貶值美元升值會大大增加日本進口的負擔，比如那個月太平洋盆地的液化天然氣（LNG ）的價格上漲到了$19/mmbtu，大大增加了日本的能源支出 ，這恐怕是安倍沒有想到的。從數據上看，日本企業似乎也沒有買安倍晉三的單。日本的出口總數量（Total volume）比核電站泄漏之後的高點要低10%，比經濟危機前的高點低1/6。日本企業都在忙著外遷，因為安倍的政策毫未觸及日本人口老化、年青人口失業、企業勞動力不足、流動性陷阱等結構性問題。

從眼下情形來看，中國大可不必為日元競爭性貶值而驚慌失措，因為日圓在安倍政策撞了南牆之後必將反彈，而如果不解決結構性問題，不管安倍政策如何花裏胡哨如何風光都終將難逃敗亡的命運。再者受弱勢日圓傷害最大的並非中國，而是韓國這樣與日本經濟同質性較強的國家。弱勢日元將造成日本與韓國甚至是更多亞洲國家的隔閡，給美國撮合他們遏製中國的努力製造不小的麻煩。

另外目前的大勢是中國傳統的最大貿易夥伴美國，歐洲和日本都陷入了積重難返的經濟困境，與此同時中國與東盟之間的貿易卻在快速增長。根據東盟中國中心的數據，未來兩三年內東盟將超越美國和歐盟成為中國最大的貿易夥伴。相應的，人民幣的匯率政策變革也應順應這個潮流，而不是繼續為出口到歐美日而服務。中國貿易的重鎮將開始由“西”向“東”的重大調整，對東盟，新西蘭，澳洲進行深耕細作，這樣就能瓦解美國利用TPP宏圖在貿易麵孤立中國的企圖。有了這些遠大的抱負，雖然大家都被日元貶值刺激的躍躍欲試，但我們更應保持穩健和冷靜，人民幣匯率要為大戰略服務。隻要我們能如此做到，美國又息事寧人，安倍絕對挑動不起全球貨幣大戰。審時度勢，著眼大局，而非一時一地之得失，這才是中國貨幣戰爭的大戰略。

作者：公民經濟學家吳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