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揚：假如真有西方記者摘掉有色眼鏡
“兩會”期間，外國記者雲集北京。一日，偶遇兩位白人記者高談闊論，年輕者似在向年長者求教問題，聲音飄過來，communist party of China…，single party state…，dictatorship…等幾個英文詞語清晰可辯。
這期間的北京，到處都會有類似的對話。但能有多少嚴肅的討論？或最後都終結於政治正確的陳詞濫調？或隻為在記者會上拋出來嘩眾取寵？
借著他們關於中國一黨專政的討論想象一下，假如的確有嚴肅認真、摘掉有色眼鏡、不屑於陳詞濫調的幾位，他們其中的A和B也許會有如下這一番對話：
甲：對於中國的政治製度，西方觀察家大多持批評態度，例如中國共產黨的一黨專政、高級幹部的特權和腐敗、拒絕實行西方式的民主製度等，都屢遭詬病。但中國政府似乎並不在乎，而且越來越自信，有時還會對西方民主進行反擊，你認為這裏的問題是什麽？
乙：批評者和被批評者雙方都有問題。西方的問題在於，用單一標準評判所有政治製度，歸根結底還是“曆史終結論”、“西方中心論”的世界觀。當然，這種世界觀對於西方來講，是一種政治正確，因為有利於維護西方的統治。不用說，如果非西方國家都接受了這種世界觀，西方的世界地位也就鞏固了。
而中國人有一種實用主義者的精明，他們不輕易相信空洞的理論，這一點和俄國人形成了鮮明對照。但在西方的批評之下，中國還是處處被動挨打，雖有反擊也軟弱無力，問題主要在於他們沒有一套能把自己的事說清楚的理論。他們所說的理論自信，其實是沒有理論；所自信的製度，其實隻是靈活應變，沒有製度學說基礎。
甲：你的意思是說，中國人實際上是做對了，隻是說得不好，才招致了這麽多攻擊？
乙：是的。就拿一黨專政來說，其實並無合法性不足的問題，西方的攻擊多少帶有除掉對手的戰略目的。從近代曆史上看，中國共產黨的本質就是“建國黨”或“勝利黨”。無論具體的曆史過程怎樣，最後的結果，是這個政黨通過戰爭的勝利完成了中國的建國。與各國曆史上的情況一樣，戰爭的征服者合法成為新的貴族集團，並享有特權，因為特權的本質就是對曆史功績的回報。不同的隻是，中國共產黨是以人民當家作主為號召奪取了政權的，建國後不能重複王朝曆史，至少在名義上不能使自己成為新的貴族。從這一點上看，他們算是保持了人民本色，習總書記個人的出身和經曆就很說明問題。首先一點，它不享有任何法律保障的經濟特權，而“黨的領導”這個政治特權，從法理上，也基本上可以看作是自然權利原則和現代民主原則兩者的一個折中妥協。
甲：中國人自己的說法叫“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一”，令外人覺得像是一種狡辯，按你的解釋，這是合理的折中妥協是嗎？
乙：或者說是一種合理的曆史演進。畢竟，這是一個有著兩千多年官僚體製曆史的國家，又是在民族解放戰爭中建國的人民國家，僅這兩點，即造成了中國與西方根本上的不同。這就使得中國人隻能獨立發展出適合本國的政治製度，沒有現成製度可以直接套用。這種情況，其實很像是英國曆史上的政治製度演進，沒有理論和藍圖，從尊重曆史、尊重自然權利、尊重傳統文化和民族感情的基本立場出發，在不同集團的利益博弈中以演進的方式逐漸發展。
甲：好在那時候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到處指手畫腳的美國，否則英國也難逃攻擊。可是，即使承認其合理性，但畢竟中國現在麵臨越來越多的社會問題，西方有人將中國目前的形勢描述為政府改革與民眾期望之間的賽跑，依你看，未來會是怎樣？會越來越接近西方製度嗎？
乙：首先，我不認為西方製度是中國的彼岸。很多人喜歡把中國政治描繪成一場未完成的自由主義革命，隻要繼續革命，衝破利益集團的阻礙，推翻專製製度，就會解決一切問題。這個圖畫倒很符合好萊塢的意識形態。西方的民主，確切說，主要不是人民抗爭的結果，而是富人集團的設計創造，也可以叫“富人民主”，而不是“人民民主”，本質上是“去人民化”的。實行了民主政治的西方社會，經濟與政治是分割開的，富人傳統的經濟特權仍然完整保存；社會與政治也是分割開的，富人和人民各自的社會地位維持不變。這兩個分割，在任何一個真正的人民國家裏都不可能保留，因為人民革命恰恰就是經濟革命和社會革命，就是從打土豪分田地和人人平等開始的。中國正是典型的人民共和國，人民革命衝破了所有的分割，所有問題都成了政治問題。而人人平等的結果就是：政府是人民政府，並不代表其他人，富人也是“人民富人”，並不屬於對立階級。這就是人民民主。
甲：也就是說，中國很多問題其實是人民革命和人民民主的後遺症，是人民內部的混亂和內鬥，恰恰是因為太過民主了，而不是太不民主了。西方指責中國不民主，恰恰是說反了，是嗎？
乙：如果說人民民主才是真民主，才是實質民主，那麽中國就是最為民主的國家。隻要西方的觀察者們都能嚴肅一些，就會承認這一點。
甲：但中國的確發生很多民主抗爭，這些抗爭很多都以西方民主為榜樣。
乙：確切說，這些抗爭的基本性質是爭權利，而不是爭民主。在西方，工會內部也有利益博弈，也有權力鬥爭，也有爭取權利和反對腐敗，這兩者的性質是一樣的。而之所以中國還是會以西方民主為榜樣，其原因前麵說過了，由於沒有對政治領域進行分離，所有經濟問題和社會問題都直通政治，人民所有不滿都直接指向政府，結果就是政府越來越大，執政黨越來越強，而人民和政府則永遠處在對抗之中。如此看來，中國還是要從西方汲取經驗，如果中國的政治改革最終實現了人民當家作主政治製度下的社會和諧和安寧，那將是人類政治史上真正偉大的成就。
原題：假如真有西方記者摘掉有色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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