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魯鄭：中日是否必有一戰？
核心提示：應該說，越是備戰，日本越不敢輕舉妄動，就越能實現和平。這裏，中國做出絕不主動開戰的公開宣示以贏得國際社會的支持外，更要通過外交途徑明確告訴美國，假如日本發動類似於偷襲珍珠港式的挑釁，中國必將動用一切手段反擊（言外之意誰都明白：動用核武器）。隻要真正擁有決定權的中國和美國都不想訴諸戰爭，圍繞釣魚島的中日衝突就不會升級到戰爭層麵。
日本國有化釣魚島而引發的新一波中日衝突，其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中國一改過去被動應對的窘境，頻頻主動出招，已形成海、空立體維權之勢，可算是第一次占據了衝突的主動權。
然而，中日軍機在釣魚島海域的對峙——最近時雙方相距僅十米，也引發世人“擦槍走火”的擔憂，甚至憂慮形成一場全麵的中日戰爭。
世人對戰爭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曆史上看，日本這個民族向來有賭徒般孤注一擲的冒險心態，在認為需要的時候，都敢於以偷襲的方式向整體實力遠勝於它的國家挑戰。甲午戰爭、日俄戰爭、太平洋戰爭都是這樣發生的。所以，我們一定不可低估日本這個民族極強的非理性國民性。更何況現在日本正處於二戰以來最困難的時期，而且從未來看，其國力正迅速的萎縮，全國彌漫著悲觀、焦慮的心態。
安倍晉三梅開二度重新擔任首相後，為了應對經濟危機，竟然推出金額高達1750億歐元的刺激計劃：一半來自東京最近一次發行的國債。但此時的日本債務占GDP的比重早已超過200%，雄居全球之首。今天日本的預算案，一半也來自發行國債。正如法新社指出的：在西方各國都以縮減財政支出為主的政策應對經濟危機的今天，安倍的刺激經濟計劃顯得尤為冒險。
其實這種冒險，恰是日本這個民族賭徒心態的正常體現。真正令世人不得不擔憂的是，假如這種經濟冒險失敗的話，後果如何？畢竟，日本並不需要什麽基礎設施建設，它計劃中要建設的橋梁連接的是兩個沙漠地帶，築成的大壩沒有發動機、或者幹脆建造一條沒有出路的公路。屆時，釣魚島會不會成為日本擺脫危機的突破口？
所以當我們看到安倍修改2010年《防衛大綱》和《中期防衛力整備計劃》，要增加防衛經費、擴充自衛隊，就毫不奇怪了。
其次，和日本日益萎縮的國力相比，則是中國的突飛猛進。2010年中國GDP首次超過日本，僅僅兩年，日本的GDP總量就下降為中國的60%左右——要知道日本GDP總量最高時曾達到美國的71%。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十年之後，日本恐怕就隻有中國的零頭了。
國與國之間都是要靠實力說話的。中日國力假如懸殊到了哪個程度，日本將喪失中日間一切問題的話語權。日本要想保住釣魚島或者在釣魚島爭端中獲得最大的利益，隻能是盡快和中國攤牌。其實，這也是南海諸國同樣的算盤。
第三，中日建交後，雙方對擱置釣魚島之爭實際上是達成默契的。然而，建交幾十年來，日本卻一而再的實行蠶食政策，積小步成大步，穩步的擴大對釣魚島的實際控製。這一次國有化，隻不過步伐更大而已。說白了，蠶食政策就是日本對釣魚島的國策，這和當年對朝鮮、中國東北可謂同出一轍。不管中國采取何種應對措施：被動就付、主動出手，都不會改變日本的即定政策。從這一點上講，雙方早晚一天會迎頭而撞，衝突不可避免。既然如此，越早攤牌自然越對日本有利。
最後，日本自認國際大環境對它有利。一是美國戰略東移，把中國當作頭號競爭對手。針對釣魚島問題，美國一再聲稱，《美日安保條約》適用於釣魚島。畢竟美日都希望出現突發事件來幹擾或者打斷中國的崛起進程：或者是中國內部矛盾激化，或者是一場對外戰爭。這可以讓我們理解，何以《南方周末》新年賀詞事件發生後，最積極的就是美國和日本，在海外最積極支持所謂異見人士的也是美國和日本（不過好像這些異見人士並不明白美國和日本的用意）。
國際大環境對日本有利，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它是西方的一部分，有相同的價值觀和利益，一旦發生衝突，日本至少在道義上不會孤立。就是現在，英國的《經濟學人》已經放風，假如釣魚島發生戰爭，肯定是中國挑釁。如此的先入為主和未審先判，顯然和西方利益一體化有關。
其實從現實的角度看，西方的民主日益成為推動戰爭的首要風險。特別是在選舉前後或者執政者支持度低迷的時候。2012年是全球大選年，可謂表現的淋漓盡致。美國一到選舉，就信口開河，激烈攻擊他國。法國則是發動兩場戰爭。一是選前針對利比亞，一是選後針對馬裏。戰爭發生後，執政者的支持度都迅速上升。這一次，奧朗德上任半年來已經成為1981年以來最不被信任的總統，公眾支持率隻有36%。結果發動戰爭後，支持率迅速大逆轉上升到63%。不僅如此，出兵馬裏也讓奧朗德成功轉移對國內爭議問題的焦點。比如在提高富人稅上的爭議和被憲法法院駁回以及執政黨在推動同性婚姻合法化上的壓力。
相對於辛勞治國贏得民眾支持而言，發動戰爭堪稱既簡單又高效的方式，哪一個政治人物能夠抵擋的住這種誘惑？所以，2012年，同樣有選舉的日本和韓國也紛紛在領土問題上大做文章。
當然從所謂純理性的角度講，中日發生全麵戰爭的可能性並不大。
從中國的角度講，由於中華民族一向富足、自足，傳統上就缺乏對外擴張的動力，更不屑於外國領土。所以中國雖然自認文化領先，是人類文明的化身，但曆史上從未有過向外主動輸出儒家學說的國家行為（當然歡迎周邊國家自動來學）。鄭和下西洋，既不輸出價值觀，也不掠奪財富，並非其個人行為，而是中華民族的特性使然。東漢學者何休一句話可謂道出中國傳統的國際觀：“王者不治夷狄”。
其次，中國對戰爭一向持極其慎重的態度。幾千年前的《孫子兵法》就講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而且對戰爭的後果也有著清醒的認識：“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怒可以複喜，慍可以複說，亡國不可以複存，死者不可以複生。故明主慎之，良將警之。此安國全軍之道也”。——假如日本崛起後有中國這樣的智慧，也不會最終淪落到成為唯一一個被原子彈轟炸的國家，直到今天還被美國軍事占領的國家。而美國在九一一後也擁有中國的智慧，也不會深陷戰爭泥潭和經濟危機中了。
第三，從現實的角度講，中國當今最高的國家利益是實現現代化。自1840年以來，生死存亡之秋，中國屢屢變法自強，試圖走向現代化。結果其中有兩次就是由於日本的侵略而打斷。以改革開放為標誌的現代化運動，是迄今為止成效最大、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顯然，中國也非常希望能有一個穩定和安全的國際環境，而不是讓曆史悲劇重演。更何況，中國正麵臨中等收入陷阱的挑戰——要知道，上世紀六十年代一百多個處於此階段的國家，到現在僅有十三個國家成功跨越。考慮到中國人口的規模和傳統的重負，其難度可想而知。
當然，中國也明白，時間在自己這一邊。現在並不是最佳的和日本攤牌的時機。隨著兩國實力差距的懸殊，到時日本說不定知難而退，不戰而屈人之兵。至少，到哪個時候，中國有更多的手段來應對日本，而不一定是代價和風險更高的戰爭。
從日本的角度講，同樣也有避免戰爭的因素存在。一是日本現在雖然極速右傾，但畢竟還沒有達到二戰時軍國主義的狀態。國內的反戰聲音同樣強大。
二是作為二戰戰敗國，日本到現在還不是一個主權完全獨立的“正常”國家。無論外交、經濟還是軍事，最終裁定權還是在美國手中。當然，這種裁定權的表現方式很多。比如，當日本經濟增長威脅到美國利益，美國就搞出一個廣場協議，迫日本就範。當竹下登和中國走的太近而損害到美國利益時，美國就把早就掌握的貪汙證據通過本國媒體拋出，將其趕下台。中日關係上升勢頭也立即停滯。主張“脫美入中”的鳩山成為二十一世紀最短命日本首相，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所以，日本是否會在釣魚島問題上和中國開戰，並不取決於日本，而是取決於美國。
應該說，中日摩擦和對抗符合美國利益：既可牢牢把日本繼續拴在自己身上，更成為和中國討價還價的籌碼（這和朝鮮成為中國和美國討價還價的籌碼一樣）。而且美國一向奉行均勢戰略：二戰時，日本強了，就聯合中國對抗日本。現在中國強了，就聯合日本遏製中國——日本是美國亞洲盟友中唯一有牽製中國份量的國家。但中日全麵攤牌卻不符合美國利益。
一是不管誰贏得這場勝利，目前的亞洲均勢一定會打破，一定會出現一個超級大國。中國勝，自不待言。日本勝，則從此就令它擺脫美國的控製，成為正常國家，主導亞洲。曾在曆史上吃過日本苦頭的美國，顯然知道哪一個國家更危險。
二是經濟上，中國和日本分別為世界第二、第三大經濟體，分別是美國第一、第二大債主。這兩個國家如果發生全麵戰爭，將對全球經濟產生毀滅性打擊。這對正陷入經濟危機的西方來講，是無法承受的。至於美國，即使中日兩國不拋售美國國債支持這場戰爭，僅僅停止購買對於現在的美國而言都是難以想象的災難。畢竟，今天美國政府每花出的每一個美元，其中接近一半就來自借債。
三是中國是一個擁有核武器的國家。中日戰爭一旦全麵爆發（不是局部），美國不管出於盟友的道義，還是責任（遵守條約），或者維護全球霸主地位（假如坐視日本被中國打垮，其全球盟國都會對其喪失信任），都必然被卷入——人類文明史將出現史無前例的一幕：全球前三大經濟體為了一個小島而衝突。
但自從核武器發明以來，有核國家還從未發生過戰爭——因為這是一種沒有勝利者的戰爭。美國絕不會愚蠢到為了日本的利益而和中國衝突，為了日本而流血。這也是為什麽，在釣魚島爭端愈演愈烈之時，美國終於跳出來給雙方施壓，試圖降溫。希拉裏聲稱：美方不希望任何一方在此問題上采取可能引發局勢緊張或誤判的任何行動，希望看到中日兩國通過和平對話解決釣魚島爭端。
當然做為日本盟國，美國也以“反對任何單方麵破壞日本行政管轄權的行動”暗中指向中國。這個表麵上偏袒日本而又向雙方都施壓的做法，從國際現實角度分析，無疑壓的隻能是日本。因為，並非真正獨立國家的日本不得不買美國的賬，而中國卻未必。而且美國的真正目的也不是支持日本，而是避免雙方真的攤牌。
四是除了中國崛起對西方構成的自然威脅外（自然，是指中國無心威脅任何一方，但一切都是有限的，中國擁有的多了，別人自然就少了。比如資源，比如模式的正當性），西方還正麵臨著多重挑戰：一是經濟危機，一是極端伊斯蘭勢力和國際恐怖主義的泛濫（看看馬裏一戰引發的報複），一是伊朗和朝鮮的核問題，一是俄羅斯。現在西方應對這些挑戰就已經捉襟見肘，假如再卷入中日大戰，不管這場戰爭的勝敗，必然會元氣大傷。哪獲利最大的則是美國全力遏製的另一個對手俄羅斯（俄羅斯同樣不會對這場戰爭袖手旁觀，中國打的越久，美國損耗越大，石油價格越瘋漲。何況俄羅斯還擔心日本如果大勝中國必然會劍指北方四島）。伊斯蘭極端勢力則會抓住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全麵出擊，伊朗、朝鮮更會順理成章的進入核國家俱樂部。西方麵對的將是全麵的亂局。這一幕是西方連想都不敢想的。
因此，隻要真正擁有決定權的中國和美國都不想訴諸戰爭，圍繞釣魚島的中日衝突就不會升級到戰爭層麵。
盡管如此，考慮到曆史教訓、日本國民性、增加衝突風險的民主製度、未來中日兩國實力對比的過於快速的此消彼長，並不排除日本再度鋌而走險的可能性。畢竟，如果從理性的角度，第一次世界大戰就不應該發生——英國和德國擁有太多的共同經濟利益，誰也想不到雙方會兵戎相見；畢竟，二戰時，在日本已經和中國開戰而且已經演變成持久戰的時候，誰也想不到日本竟然會再向強大的美國開戰。
此外，就算任何一方都不想開戰，但假如在目前的對峙中出現走火現象，雙方的強大民意同樣有可能使得戰爭成為現實。
現在，在展示強硬和全球外交之後，日本首相安倍終於提出會見中方領導人進行和談。且不管安倍是迫於現實窘境，還是煙霧彈（日本就是在與美國和談期間偷襲的），他應該明白，主權問題是無解的。日本不可能接受中國的條件：或者放棄國有化，或者承認主權爭議，或者認同中日共管，更不可能單方麵使中國讓步。哪麽和談就隻能是做給世人看，以顯示日本所謂的和平誠意。當然，也有可能，就是劃一個不管出現什麽情況，都不要訴諸武力的底線。
對於中國而言，就是再不想在此時和日本決戰，再進行理性分析，也必須對日本做出高度的警惕（這是一個偷襲成性的國家，它既然可以星期天偷襲美國，為什麽不可以春節期間偷襲中國呢？），做好全力一戰的準備。應該說，越是備戰，日本越不敢輕舉妄動，就越能實現和平。這裏，中國做出絕不主動開戰的公開宣示以贏得國際社會的支持外，更要通過外交途徑明確告訴美國，假如日本發動類似於偷襲珍珠港式的挑釁，中國必將動用一切手段反擊（言外之意誰都明白：動用核武器）——這對於經曆過珍珠港恥辱、體驗過和日本慘烈的對抗以及最終把原子彈投到日本頭上的美國而言是不難找到理解和共鳴的。隻要有了這一底線，相信無論是日本還是美國都會懸崖勒馬。
中國之所以需要如此的高度戒備、全力以赴，原因在於一旦戰端開啟，這是一場輸不起的戰爭。假如戰敗，在今天的國際環境下，別說現代化再無可能，就是國家都可能就此解體：各種分裂勢力定會在西方的支持下利用中國的失利得手。日本則可能取代中國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而獲勝，則等於中國提前二十年贏得世界主導權，兩岸統一也會提上議事日程。或許毛主席的一句話可以形象的概括今天中國的對策：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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