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據說是希特 勒的名言。這句話本身是不是真理呢?是。至少在信息封閉的社會裏是。這是我這一代人見證了的事實。不過,在言論開放的社會裏,謊言是很難被重複成真理的。 言論開放的社會不畏懼謊言,也不畏懼事實。大家隻要稍微仔細觀察一下,就能發現,隻有在言論封閉的社會裏,才會造成既恐懼事實,又恐懼流言的古怪現象。
中 國今天是言論開放的社會嗎?不是。中國今天是言論封閉的社會嗎?也不是。中國是正由封閉走向開放的社會。大量的謊言,在完全封閉時期,被認為是真理的謊 言,正在被開放地言論證偽,這是中國的現狀。於是,我們就能發現一些尖銳的對立,一些人認為是謊言的東西,卻被另一些人奉為真理。哪些人是對的呢?這隻有 靠自己獲取信息、開動腦筋來判斷了。
不過,有個簡單的建議能幫助你快速地粗略鑒別一下真偽,就是你什麽時候獲取的信息, 什麽時候形成的判斷。如果是在完全封閉時期獲取的信息,並在此基礎上形成的判斷。則基本上可以判定是錯的,這並不是懷疑你的邏輯判斷能力,而是因為你那時 獲取的信息一定是假的,或者是不完整的。在虛假信息或不完整的信息基礎上推理,即使是非常正確嚴密地邏輯推理,也隻能出來假結論、錯結論。
每個中國人,都應該向發這個帖子的網友學習。反思一下,到底還有多少謊言,在我們頭腦裏被當成了真理?
借造假來紀念周恩來會適得其反——關於聯合國為他降半旗故事
在 中國廣為流傳的“聯合國為周恩來降半旗”的故事讓人聽了不禁搖頭。該故事說:“1976年1月8日,周恩來逝世時,設在美國紐約的聯合國總部門前的聯合國 旗降了半旗。自1945年聯合國成立以來,世界上有許多國家的元首先後去世,聯合國還沒有為誰下過半旗。一些國家感到不平了,他們的外交官聚集在聯合國大 門前的廣場上,言辭激憤地向聯合國總部發出質問:我們的國家元首去世,聯合國的大旗升得那麽高,中國的總理去世,為什麽要為他下半旗呢?當時的聯合國秘書 長瓦爾德海姆站出來,在聯合國大廈門前的台階上發表了一次極短的演講,總共不過一分鍾。他說:‘為了悼念周恩來,聯合國下半旗,這是我決定的,原因有二: 一是中國是一個文明古國,她的金銀財寶多得不計其數,她使用的人民幣多得我們數不過來。可是她的周總理沒有一分錢存款!二是中國有10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 1/4,可是她的周總理沒有一個孩子。你們任何國家的元首,如果能做到其中一條,在他逝世之日,總部將照樣為他降半旗。’說完,他轉身就走,廣場上外交官 各個啞口無言,隨後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這故事首先告訴讀者,聯合國為悼念周恩來總理而下半旗是沒有先例的。有一個“破例下半旗”的前提,才可能有後麵那精彩的演講。說故事的人大概想以此證明周恩來享有很高的國際的榮譽。悼念的規格高說明人格高。破格悼念更顯得人格非凡。
可 惜這是不真實的。聯合國為悼念周恩來總理而下半旗並不是破例之舉。聯合國於1947年製定了一部旗典(Flag Code)。其中有關致哀的規定是:凡成員國的國家元首或者政府首腦去世,必須在紐約總部和日內瓦的辦事處降半旗致哀一天。因此1976年1月為周恩來降 半旗隻是例行公事。如果不降半旗才真是“破例”。
沒有破例這個前提,後麵的故事就顯得荒謬了。沒有聽說有哪個國家駐聯合國的使節會為了例行公事而“言辭激憤”。真有這樣的不懂聯合國的基本規章的外交官的話,我想他們應當感到“羞愧”而不是“激憤”。當然,秘書長也就不需要做特別的說明了。
杜撰出來的那段秘書長的“極短的演講”以及它產生的戲劇般效果,本身也很有問題。硬要把中國特色的感情推銷給洋人,樹立一個“老支書”式的聯合國秘書長。
周 恩來生活儉樸,這已經有很多人證明。但並沒有哪一份文件告訴我們說周恩來逝世時的銀行存款餘額具體是多少。中國沒有公布國家領導人個人財產的製度。聯合國 也從不要求成員國報告其國家領導人的收入情況。秘書長無從知道周恩來個人的財務狀況,怎能信口說他存款是多少?
“沒有存款沒有子女”的確是那時中國人民愛戴、悼念自己的總理的一個強烈理由。它符合當時中國的國情,當時中國處在熱烈的革命狀態。革命革到一貧如洗、革到家庭遭受損失的革命家被 認為是高尚的,有這種獻身精神的領導人會受到中國人民的普遍敬仰,這是沒有疑問的。但是它在中國以外的地方就未必同樣令人讚賞。特別是沒有子女,更多地被 認為是一種人生的缺憾,甚至是一種失敗。即便不算什麽過錯的話,絕沒有任何“美德”的含義,真正尊敬愛護周恩來的外國友人是不願意去議論這一點的,特別是 在悼念的場合下更不應該提起。而該故事卻讓瓦爾德海姆大張旗鼓地推崇這種狀況。他似乎還鼓勵別的國家領導學習:“你們任何國家的元首,如果能做到其中一 條,……”雲雲。試問這個“秘書長”:做到“身後無子女”這一條是什麽好事嗎?你打算讓那些已經有了子女的各國領導人怎樣去“做到”這一條以便贏得你的尊 敬?講出這種話,哪裏是什麽“秘書長”,分明是個土老冒。
這種故事如果在“廣大工農兵群眾”裏流傳,倒不奇怪。對國外的情況不了解,難免把自己的思維習慣套在外國人頭上。奇怪的是一位名叫吳妙發前駐聯合國的官員也這樣講,而他“回憶”起這故事的過程也很奇特。他在90年代曾單獨或者與人合作出過多部關於喬冠華和 聯合國的書。在至少兩本書中他記載了在聯合國悼念周恩來的情況,均無一字提到上述故事,隻提到了“中國代表團駐地”降半旗、布置靈堂、以及各國外交官的前 來悼念等事情。沒有一絲聯合國總部降旗以及廣場上響起“雷鳴般掌聲”這些轟動情節。想不通他怎麽能在出書時竟把如此重要的事件給漏掉了。
而 到2002年1月,他卻突然回憶出了這個故事。文章登在1月8日的人民網上。他聲稱“這是聯合國建立50多年以來罕見的事情”。還有鼻子有眼地說:“當年 我站在聯合國廣場聆聽了秘書長瓦爾德海姆對此作出的既感人又意味深長的講話。”這實在是令人稱奇。在聯合國工作多年的吳先生怎麽會不曉得“聯合國旗典與規 則”?1976年時中國所有報刊,包括毛澤東等中國領導人,都講中國有八億人口。吳先生怎麽會“聆聽”到秘書長講出“中國有10億人口”這樣超前的統計數字?中國出使聯合國的人很多,何以別人沒有見到,獨吳先生見到了如此“罕見的事情”?又何以他要把這“罕見的事情”壓了那麽多年才肯說出來?
看了同為駐聯合國外交官的宗道一批評吳妙發的一篇文章後,才對這位吳外交官的輕率妄言習慣有所認識。宗道一指出吳妙發所著的三部關於喬冠華與聯合國的書裏存在著多處錯誤、抄襲、和編造現象。例如把周恩來會見瓦爾德海姆的照片說成“美國總統尼克鬆訪華的曆史一刻”,他大段抄襲熊向暉等人的書作,添油加醋地編造領袖言論,竟還能把林彪宣讀520聲明的情形描寫成“毛主席那洪亮的聲音,堅定的語調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等等。宗道一不得不規勸吳妙發:“須知創作不應抄襲,史作不該杜撰。這是常規,並非苛求。”
原來是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作者,其故事的可信度可想而知了。杜撰情節,用假故事去“緬懷偉人”。這樣的做法不能為周恩來增光,反給他添尷尬。
順便說,為了證明誰誰偉大,就編造洋人怎樣敬仰他的故事。這種事在中國並不少見。在一個聲稱很討厭"挾洋自重”的國度裏,這做法多少有點諷刺的意味。
附:聯合國旗典與規則中有關的致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