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濟軼事:中國共產黨人為自己造的重磅炸彈
——記《曆史的先聲》的作者、寫作背景及其它
今天在文學城裏讀到了萬潤南先生的文章《德國人反問:世界上有這樣的國家嗎?》,其中“立此存照:當年他們是怎麽說的”一句話之後羅列了幾個段落,都是摘錄自1940年代中共機關報紙上發表的關於民主的言論。現在看來,它們都是當年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人欺騙當時的普通民眾的偽善言辭。
其實,將這些言論從曆史的故紙堆中搜羅出來並讓它們重見天日,得益於時年37歲的四川人、中山大學曆史係84屆畢業生、時任武漢同濟醫科大學社科部中國革命史教研組講師、自1989年64事件後即被學校停止了教學的陳敏先生。
我和陳敏先生相識於1987年冬季。那年夏季我剛剛從同濟醫科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畢業並留校擔任當年入學的公衛學院87級新生班的政治輔導員。當年的新生班還有另外的三個大班,分別是醫療一係、二係以及由兒科、法醫、圖書情報和衛生管理四個專業組成的第三大班,其中的衛生管理專業原本屬於公衛學院,但由於公衛學院當年招生總數接近190人,所以將衛生管理專業分出去與上述三個小專業組成了第三大班,但一年半以後,隨著三大班各專業課程教學的分化,衛生管理專業又回到了公衛學院與我所帶的原87-衛合並。我由此成了該校有史以來管理過最大班級的第一人。
那個三大班的政治輔導員胡小川老師是當年從武漢大學政治思想教育專業畢業後分配來我校的。其實,他原本是我校83級醫療係的學生,入學一年後受政策影響自願到武漢大學政教係學習,畢業後定向回到同濟醫科任大學生政治輔導員,是一名中共黨員。當時,他的單身宿舍被分配在原僅有兩層樓結構的502棟筒子樓的一樓某房間。
有一天下班前,胡小川來辦公室找我聊天,順便邀請我晚上一起去看一個與他住在同一棟樓的朋友,並且在那裏一起燒一頓四川火鍋。我很高興地接受了邀請,下班後我們一起到了那裏。
那是一間位於一樓中央部位僅有15平方米左右的單間房,樓道裏塞滿了各家各戶擺放的燒飯設施,顯得極其狹窄。不管怎樣,幾個年輕小夥在那裏一起樂了一個晚上,除了胡小川和當晚做東的主人外,還有住在同一樓另一間房的公衛學院環境醫學係的兩位四川籍青年教師李龍和牛君,以及與主人同宿舍的藥學係湖北籍青年教師施XX。那晚我沒能記住施XX的名字,隻是一個勁地和大家一道喊他阿施。大家一起燒四川風味的麻辣燙火鍋,吃完後接著打拱豬。那是我第一次學著打拱豬,結果可想而知,輸得脫褲子鑽了好幾次桌子。
非常不幸的是,大約是1989年擬或是1990年暑假期間,阿施去廬山遊玩,在山澗溪流裏遊泳時不幸遇難。為此我們為他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就是在這個晚上,在一次充滿著詼諧情調的年輕人的聚會上,我知道了主人的名字——陳敏,這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還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妻子尚在四川老家一個單位裏做會計工作,有一個動聽而又可愛的名字——邱彬彬。據說,原校黨委宣傳部長、時任社科部的主任周浩禮教授非常欣賞陳敏的才華,正在竭盡全力通過組織關係幫助把她的夫人調到武漢來工作,以便這對年輕的夫妻能夠合家團聚。
不過,這次聚會中,我們並未涉及任何時政之類的話題,僅僅隻是娛樂和消遣了一晚而已。盡管此後我會常去位於圖書館南端三樓的社科部拜訪袁建國老師,由此時常有機會與陳敏見麵,但可能是由於顧忌我的職業和身份,他一直不能敞開心扉和我聊什麽,僅僅隻是友好地簡單寒暄而已。一年半載後從他那裏得知,他的太太已經調到同濟醫院做會計,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此後的我由於遭遇戀愛和失戀的變故,也沒有多少機會與陳敏等進一步交往,直到1989年5月16日(也許是17日)的那天當同濟的部分學生和青年教師終於打破沉默杠起大旗走出校門湧上武漢街頭開始了示威遊行之後不久。有一天我在學生區的506棟靠近中間大道的北麵牆上看見了兩張紅紙黑字的大字報,主標題已經忘記了,副標題是“——從法國大革命想到的”,落款是社科部的陳敏。我讀完了全部的內容,深深地為之所打動。至今依然記得其中的兩句話:對一個人的自由的剝奪就是對所有人的自由的剝奪;對一個人的暴政就是對所有人的暴政。該文的立題、論證和闡述都極具新意,且在我這個醫學院畢業的人看來是一篇非常深刻的政論性文章,但卻是不可能在報刊雜誌上看得到的。至此,我在心中悄然升起了一股對他的敬佩之情,非常希望以後能夠有機會多聽他聊聊。
其實他不知道我並非一個中共黨員,而是一個另類政治輔導員。正是在那次學潮其間,有一天當院黨總支書記陳世蓉把我叫到院學生辦公室嚴肅地要求我趕緊加入黨組織以便自我約束行為時,我明確地拒絕了這個要求,表示絕對不會加入中國共產黨。當然,那時的我也不可能將自己內心的底和盤托給任何外人。
64事件平息後,學校開始了對部分青年教師和學生的整肅,陳敏被要求寫檢查,周浩禮主任一手硬一手軟試圖使他寫個檢討好過關,但他就是沒寫,於是,他被停止了教學。要不是太太在醫院工作的收入較高,他們一家人就要麵臨嚴峻的經濟困難了,因為第二年年初,他們的兒子就出生了。這個孩子從出生起就不知不覺地經曆著家庭的重大變故和困境。直到1997年前後,由於社科部青年教師的大量出走導致師資力量極度緊張,經校黨委批準,社科部迫不得已恢複了陳敏的教學,但沒上幾次課就被幾個心懷惡意的學生告狀到校黨委,於是他再次被停止了教學。
1996年的二月,在校房產科軟硬兼施下,我和家人搬離了位於綜合樓三樓的單間房,遷到了離校25裏路遠的東西湖二支溝同濟小區的二棟三單元4號。這是一個大兩室一廳。來到這裏後很快就發現陳敏和家人也早已搬到了這個小區,住在一棟三單元的一個一室一廳。那年的五月,他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一筆錢,買了一台剛上市不久的586台式電腦,還可以播放VCD,價值一萬多元。那時,這筆錢對於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由於我告訴他我在自己的教研室管理電腦和數據庫,對電腦非常熟悉,所以,他請求我幫助他安裝、連接、設置整個電腦係統,並教會他啟動、使用、維護和用電話線上網,尤其是很快地教會了他如何在word中使用拚音輸入漢字和編輯文字。由於他們的兒子小雨(為了保護孩子的隱私,這裏使用的是同音乳名)比我女兒大三歲多,在隨後的幾年中,我常常帶女兒去他們家玩,我女兒也很喜歡和小雨一起玩。正是在那段日子裏,我發現他總是日以繼夜地上網、搜索和創作。另外還發現了他們家生活中的一個特色:一家人從來不吃幹蒸的米飯,隻吃水煮的大米稀飯,當然,菜是必不可少的。
陳敏的太太彬彬是一位非常美麗和賢惠的女性,對丈夫非常的好,而且對人總是充滿著熱情和微笑,還做得一手好菜,我們常常從她那裏接受一份美味的食物饋贈。有時我帶女兒去他們家時,如果陳敏不在,夫人彬彬會告訴我說他可能去省圖書館查資料去了。
1999年11月,我們兩家同時分到了校內的一套一室一廳,且剛好被隨機地分在了同一棟樓的同一單元,他住二樓,而我則在三樓他的頭頂上。經過一番簡單的裝修,我們分別在2000年元月春節前搬進了各自的新家,於是,我們來往的機會就更多更頻繁了。直到這時我們才有比較多地機會相互了解各自的人生經曆和價值取向。
正是在那年春節過後的二月底的某一天夜裏,我以充滿激情的方式用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完成了《我們的聲音——對武漢地區高校重組的沉痛思考》一文,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來到他的家裏,把稿件交給他看,想聽聽他的意見。他快速地瀏覽後說:“寫得太好了。我幫你發到強國論壇和白雲黃鶴的bbs上。”隨即立刻開始操作。很快,這篇文章便迅速傳遍了華人網絡世界,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
在隨後的日子裏,由於看到他總是守在電腦旁在鍵盤和鼠標上敲敲打打,為了幫助他消除疲勞,我曾借給了他很多西方古典音樂。
有一天,帶著某種欽佩的情懷,我將自己在1989年下半年在漢口武聖路書店買的兩本書《俄羅斯的暗夜》和《永遠抗爭》送給了他。其實,買來後我甚至沒有時間打開翻過,當時僅僅為兩本書的標題吸引就買下了。
不久,他告訴我他出版了兩本書,一本是《曆史的先聲——半個世紀前的莊嚴承諾》,另一本是《劉文彩真相》。我在他的家裏大致翻看了一下前者的目錄,但終究沒有機會讀完它,但已經知道它在說什麽,並相信這是他的一個“詭計”。
大約是四月份左右,他離家去了北京,到了國務院發改委主辦的《中國改革》雜誌擔任編輯。當年五月我去北京中國教育部申請參加國際學術會議的經費資助時,受彬彬的委托帶點東西給他,由此有了機會和他在北京街頭一間餐館吃了一頓飯,其中有一份菜是驢肉做的。這是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吃到這種古怪的食物。
正是在那次吃飯時,他告訴我說,他被中宣部部長丁關根點名了,還給我看了相關的文字材料,從中得知這個點名就是包含著某種威脅性的意思。
2007年初,他告訴我他受美國國務院東亞事務部的邀請來美國考察一個月的新聞和輿論。我因而得以有機會在美國的首都華盛頓答謝他那次在中國的首都北京對我的招待。這一次,我以最簡單的方式在一家墨西哥餐廳為兩人各自訂了一份食物,他要的是海鮮,而我要的是牛肉。
一些看似平凡的人物和事件其實都有可能包含著某種難以預測的重大意義。《曆史的先聲——半個世紀前的莊嚴承諾》這本書的出爐就是在一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裏悄然成冊的。它凝聚了作者多年的心血,是一個人在極度艱難的困苦中以聰明的智慧、有機的篇章結構、堅強的意誌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完成的。在那天他一手拿著這本書平靜地告訴我說他的這本書出版了時,那一刻的我實在無法想象身為編撰者的他在看到這本書的正式出版物時內心是何感受,但現在的我是能夠體會到了:它是一枚重磅炸彈,足以摧毀一切人心中幼稚的幻覺。
事實上,這枚重磅炸彈並非是由陳敏先生製造的,而是由中國共產黨人自己為自己造的,但造好後他們便偷偷地把它藏了起來,而且一藏就是半個多世紀不讓任何人發現。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給發現並挖了出來,然後塞在了製造者及其繼承人的屁股底下。現在,製造者的繼承人試圖再一次把它藏起來,但時代不同了,因為因特網的威力無窮。於是,他們隻好絞盡腦汁地模擬2000多年前秦始皇用土磚造的長城再造一堵肉眼看不見的網絡電子長城以便把自己以及被其捆綁在一起的廣大民眾禁錮在這堵牆內。他們可以繼續做鴕鳥,把自己的腦袋埋在沙地裏,以為自己看不見別人也看不見。殊不知,那個炸彈早已被複製成了無數個,並且被放置在這堵牆的每一道大門口,隻要一點星火,便可摧毀這堵牆上的任何一道大門。
最後,順便提一下本書作者的筆名:笑蜀,這是一個象征著桀驁不馴的四川人性格的名字。
《曆史的先聲——半個世紀前的莊嚴承諾》外部銜接:
http://www.cdjp.org/academy/ref/books/china/lsdxs/lsdxs00.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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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的先聲—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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