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解



官吏者,人君以外,司政人之統稱也。官者,天子之友,天下之師;吏者,天子之

奴,天下之卒。官以道德立身,吏以才幹見用。官唯取於有道君子,吏當廣差可用小人。

官吏雖見一體,卻有天壤之別;官吏雖然並稱,境界卻難同年為語也!

官吏攜手司政,率因官吏之製。官吏之製,探遠上溯三代,自西漢至清末,見乎華

夏,經久曆多。是以官吏之製,關乎華夏政治之因循進退,關乎華夏曆史之演變發展,關

乎華夏天下之分分合合,關乎華夏社會之興衰變幻,關乎華夏民族之幸福苦難,關乎華夏

人物之跌宕傳奇。是以官吏之製,亦實可謂華夏文明之大有可觀者也!

言及官吏之製,人必欲窮探其產生之根源,人必欲知其於曆史之演變,人必欲察其本

質之所指,人必欲明曆代官吏製度之得失,人必欲問其是否還能適用於目前,人必欲探其

是否還能見乎未來,人更欲明其理想之所歸也。嗚呼,官吏之製,關乎眾多!關乎巨大!

關乎長遠!其豈可用平常之眼觀之耶?其又豈可以平常之心度之耶?其又豈可同平常之人

且說上古之時,唯天子稱官。探官之實,公之別稱而已。當上古之時,人多持有初

善。其時之政,多在救災濟命,由是政簡人和,天子所用惟有公卿。當其時也,若夫天子

為天下之子,公卿則為天下義子。天子之為天下,責也!公卿之為天下,義也!天子公

卿,二者因誌同,以道合,負責承義,互為師友,協力以奉天下大公。天子公卿,有如一

家,由是天子之責,常見公卿代而行之,久而久之,天下亦指公卿而頻頻稱官矣。再及

其後,天下之事漸多,天子常需要居內謀劃,在外驅馳多見公卿,由此名官竟成為公卿

之專。《禮記•明堂位》有載:“有虞氏官五十,夏後氏官百,殷二百,周三百。”別可為

證。當上古之時,天子公卿同為天下之師,其道德可以示範天下,才藝堪以教導萬民。其

奉天下若忠仆憨奴,無私無他,無怨無悔。由是惟君子樂而為之,小人則無由為之!天下

百姓,感其恩而愛其人,厚其德而從其後。是以雖有小人,不必威嚇;雖處愚昧,不待力

遣。尊者為師,卑者為徒,揖讓之間,德治成焉。上古之有官無吏,固其宜也!

三代以降,天下歸私,天子更為人君,公卿淪為臣僚,天下百姓並為奴仆,世間由

此而興君臣之謂。當其時也,人智漸開,古風不再,德治遂見崩潰之勢。其時之君臣,德

不常在,天下亂象更生。其時之君子,君有道則仕,君無道則隱。若逢平庸之君,或隱或

仕。是以人君身側常患賢才不足。人君害其位不固,患天下難服,又因自身一無所能,且

見貴族不堪為用,無奈之餘,隻得借力士人。由是小德小能、才有可稱者,鹹得進用。若

遇危急,則平庸之人,並伍卒、家臣與囚徒,或以威嚇,或以力挾,或以利誘,皆可符命

差遣。由此以漸,卑賤攜愚昧同堪進退朝閣,無德並無能鹹得用事天下,吏者之涉政,蓋

吏者德寡,其為政也,必賴威刑,必仗權力,必借利誘。天下由此於德治之外,更見

威、權、利之吏治也。然則,三代時處社會變革之際,其時上古天子公卿協同治世之痕跡

尚在,後世人君攜官吏為政之苗頭已生。其時之政頗賴應時之人,製度多有不名。是以當

三代之朝,與人君若師若友者有之,事人君若奴若仆者有之,與人君似商賈合而求利者亦

有之。若商湯之待伊尹,周武之崇呂尚,齊桓尊之管仲,豈比後世君臣而論耶?若伯夷叔

齊視當國,若孟子之徒目無道,後世人臣哪個敢效?若飛廉、惡來之效忠紂王,若易牙、

豎刁、開方之媚事齊桓,非奴而何?若伍子胥與公子光之合作,若呂不韋與秦異人之同

謀,豈不更似商賈共利耶?後世腐儒多譽三代,殊不知其時道德已衰、人心不古;殊不知

其時上古之製已漸趨不宜,新生之製未演化成熟。當三代後期,天下盡入法家之轂,政治

盡顯吏治之風。若管仲、商鞅、吳起之流,仗威使權,用令行政,借刑治民,見近利卻不

識遠害。是以三代之政雖有可取卻不足效法,春秋戰國之混亂不堪,後世皆不法三代,鹹

可證明三代之政治製度,既不足仰慕,亦不必仰慕也!

秦奮數世之餘烈,掃六國而一統天下。始皇雄霸宇內,藐視一切。普天之下莫非王

土,率土之濱莫有不臣。其聽李斯定製,全然而為吏治也。吏治之行,人不分賢愚,才不

論高低,皆令差命遣;吏治之行,無視道德尚在,無視人心崇德,唯借威嚇、力挾或利誘

;吏治之行,使天下君子懷羞而遠遁,讓世間小人貪利而趨迎。察吏治之實質,威脅、權

迫、利誘之治也!當大秦擴張之際,攻戰之間,盛名高爵,人皆思慕;專權重典,人無不

畏;厚利誘惑,人誰不愛?其戰必勝、攻必克,所向無敵,實則多仗吏治之功也。及天下

一統,威名不副,天下漸不知畏;權有製衡,上下皆存觀望;法難製眾,奸猾多貪僥幸

;天下與共,謀利更無同心。當強霸之始皇鎮國,天下僅能暫安,及無才之胡亥繼任,天

下頃刻浮躁。慎子曰:“堯為匹夫不能正三人。”始皇借橫掃之威勢,仗一己之能,雖可壓

製一時。但以胡亥之少威乏力,以秦臣之少德無行,以天下處累卵並倒懸之勢,以秦製之

散脆無抗,豈可禁得陳吳之慨然一喝?豈能抗得項劉之四拳並舉?亡秦以後,吏治經久不

漢高承秦亂得天下,有始皇故誌,懼胡亥覆轍。漢朝君臣,積數世智識:遠追三代故

事,近鑒亡秦得失;因儒道學說,循世態人情;繼道德之不滅,鑒人心之不古;用君子之

才德,借小人之力能;高瞻遠矚,深謀遠慮,遂創官吏之製也。無識者常謂由漢至清皆用

秦製,卻不知無魂之屍難比於有靈之軀,外形相似亦難掩本質有別。秦朝初創即亡,人多

歸罪於二世。兩漢無德之君非一,數度搖曳卻不即滅。是以有識者曰:秦朝短命多因吏治

之缺陷,漢祚綿長實賴官吏製度之周密!

且說官吏之製,委有道君子居官,差才幹小人為吏。官正則百姓有望,吏勤則天下無

失。官吏之製,使道德與威權利同在,以道德之無處不在補威權之鞭長莫及,用威權之剛

猛無比救道德之柔弱無力。上合君子之心,下適小人之意。官吏之製,剛柔並濟,疏密結

合。前取德治之長,後補吏治之短。是以自西漢至清末,二千年華夏世界,雖朝代屢見興

亡,雖華夷數度交替,雖社會持續發展,雖政治不斷革新,但官吏之製卻經久不變。此豈

盡偶然?此豈非必然!後世華夏衣冠皆以漢人自命,又豈無漢製之功耶?

吾察曆世官吏製度之得失,首在於官吏失防。若夫以官為吏,必使道德不彰,必使

君子寒心,必使賢能失用,必使百姓失望、天下茫然;若夫以吏為官,必使道德敗壞,必

使小人得誌,必使奸惡橫行,必使國亂民殘、社會失控。曆代官吏製度之失,次在於委官

失正。東漢以胡廣充三公,天下諺雲:“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孔子之中

庸,不偏不倚是也,胡公之‘中庸’,是非兩可而已。胡公之‘中庸’,實為貪祿屍位者之裝飾

也。曹丕以賈詡為三公,史載孫權笑之。史論謂賈氏“一計可以危邦,片言可以亂國”,以

其為天下德望,孫權豈能不笑?而比乎劉劭《人物誌》之所論,前者為“柔順之人,緩心寬

斷,不戒其事之不攝,而以抗為劌,安其舒;是故,可與循常,難與權疑(宜)。”後者為

“韜譎之人,原度取容,不戒其術之離正,而以盡為愚,貴其虛;是故,可與讚善,難與矯

違。”漢末之道德遽衰、魏祚之未能持久,樹德違正豈非緣由?曆代官吏製度之失,其三

在於督吏不嚴,任吏無度。吏者,小人也。孔子以為:小人“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齊

桓縱易牙之徒,遂使為患亂國;劉禪愛黃浩之輩,據險關擁良臣,竟然不能守國。督吏不

嚴,任吏無度,必使其上抗官命、下害良民,天下屢驗,豈需更為證耶?

當今之世,前經民國之普天大亂,後曆國初之亂後餘安。民國上承二千年腐儒殘世

之餘,外繼清末西方強權壓迫之後,人心困惑,國家混亂。加之無識之徒,誤將野蠻作文

明,更視落後為先進。用西式“民主”亂國,用西方“自由”害人,用西方“人權”混淆善惡。

西式“民主”,使天下複歸角力之勢,西方“自由”,使人皆不願更受道德約束,西方之“人權

”,使天下昧於善惡。察民國之政,實則秦朝之吏治之再版也。本朝伊始,執政雖借務公

愛民,為一時之德治。然則官員多患無學,多因善性善心而為善。然則愚人為善,必難持

久。無明之善,未可稱德。是以國初之德治,仍將有別於上古君子之治也。當主席在日,

尚可為愚人指明道路,尚可借威勢壓製奸惡。及乎主席身後,天下頓失領袖,群盲不知所

之,雖嚴刑峻法,猶難遏天下頹勢,吏治之害由以也蹂躪天下。

當今之世,野蠻強勢,文明柔弱,大道蒙蔽,人心混亂。由此使無識之徒,誤將野蠻

作文明,更視落後為先進。民國精英誤國害民之殘聲,數世難見靖清。當今之世,外有強

敵肆意蠱惑;內見舉國道德不彰。司政欲樹德卻不知正道,奸惡趨利更不避羞恥。由此更

使天下人心渙散、百姓不知所之。此實官本未正、吏人猖獗之故也。而探其根本原因,卻

在於官黨不明其道,專借濫招、濫擴,抱利益集團取暖,使其黨風歪斜難正之故也!而要

使天下歸正,惟有辨正邪、順主次,重整官吏之製。正官以正德為先,治吏以嚴法繼後。

如此一來,國或有望焉!民或可得安也!

謂官吏之製,雖非天下之最終寄托。天下之歸宿,仍在於天子公卿之製。然則官吏之

製,行必有遠也。道其原因,唯在於夷人進化尚淺,夷風馳世正炙,天下大道未明,人間

道德難繼。要天下歸安,要德治再行,惟有我華夏要率先經營:左匡孟黨腐儒二千年之深

失,右正盲目書生逾百年之大害。更行仲尼中庸之道,曰:尊道重術,先道後術。用之於

政則曰:尊官用吏,正官嚴吏。惟有如此,德治或可漸歸!世界或將有望!人類或可得見

永安也哉!




請閱讀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 官吏解
  • 道戰論
  • 聞“薄穀開來被訴”有感
  • 臧否人物說二公
  • “孔子知禮乎”?
  •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