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回北京,要遭兩次罪,兩次都跟空氣有關。
頭遭罪是要吸入受汙染嚴重的空氣。每年回北京,走出機艙立馬會聞到空氣中的汽車尾氣及它的異味。北京空氣味道刺鼻,讓人有窒息感。汽車尾氣易辨,其它異味難辨。到底是什麽異味,不清楚,應是不利於人類健康的異味。好在受這頭遭罪的時間很短,少則十幾分鍾,多則一小時,嗅覺就失靈了,窒息感就消失了,我也能像北京人一樣暢快地喘氣了。看來人的鼻子適應性極強,肺也是一樣,能適應肮髒的空氣,像空氣過濾器的芯片一樣過濾北京的空氣。過濾芯片髒了可更換,人肺髒了能更換嗎?
我有一“狗鼻子”,對氣味異常敏感,從不懷疑自己的嗅覺判斷,別人還沒聞到的味道我已聞到。我的“狗鼻子”可能與我屬相有關。今年春節前又回到北京。走出機艙,我的 “狗鼻子” 立即警覺起來,又聞到熟悉又討厭的北京空氣。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空氣中多了一種味道:蜂窩煤在燃燒的味道。這味道似乎比汽車尾氣味道還重。太熟悉這味道了。從小到大,一直與蜂窩煤打交道,先從煙熏火燎中學會點蜂窩煤爐,然後用蜂窩煤做飯取暖,也曾肩負家中采購和搬運蜂窩煤的重任。離開中國前,我已用液化氣罐燒火做飯,但冬天取暖還是靠燒蜂窩煤。
跟我一起回來的部落婆也聞到了機場空氣中的異味,起初不確定是什麽,在我的啟發下也確定了是燒煤的味道。我們隨著旅客往機場大廳走。空氣中彌漫的蜂窩煤味道仍未散去。我邊走邊跟走在一旁的一女旅客搭腔,問她聞到空氣汙染沒有。她說好像有煤球的味道。真巧,又遇到一隻“狗鼻子” 。煤球和蜂窩煤形態各異,但化學屬性相同。我的嗅覺被再次確認。
通過邊檢,通過海關,推著行李車走出機場最後一關卡,在那見到了來接機的親人。見麵後大家都很高興,問這問那,沒人提北京的空氣質量。走進停車場,部落婆和我分別坐上不同的車。出了停車場,我問開車的姐夫,今年怎麽到處是燒煤的味道。姐夫詫異,奇怪我怎麽會聞到燒煤味道,說現在都不燒煤了,哪來的燒煤的味道。這話我不信,一年前曾親眼在北京剩餘不多的胡同裏看到有人還在燒蜂窩煤,也看到有拉蜂窩煤的三輪車在胡同裏轉悠。而且,據我所知,冬天時北京許多地方取暖的能源還是靠煤。
車在北京高速公路上行使,很快就到了四環路附近的家,空氣中蜂窩煤味似乎消失了。不知是真的消失了,還是 我的“狗鼻子” 適應了家鄉的環境。我想是 “狗鼻子” 失靈了。
頭遭罪受完後,緊接著是受二次罪。
回北京後,一般在第二或第三天人就會感到身體不適,先是嗓子疼,之後咳嗽,再之後是胸悶,但體溫正常。各種中藥西藥都吃過,都不管用。慢慢地,咳嗽停了,胸悶停了,這過程要持續大概十天半月。然而,嗓子疼始終沒有停止。
今年回北京,症狀更重些,連續幾天咳嗽不止,最後胸悶得讓人受不了,隻好去了醫院。在醫院,接受相關檢查,包括心、肺、呼吸道和血常規的檢查,結果都正常。我告訴醫生,我每年回國度假都出現嗓疼、咳嗽、胸悶病狀,醫生對我的病說不出所以然來,隻給我開了幾盒中成藥,藥名記不得了,都是些清肺止咳的。回到家,藥還沒吃,胸悶感就開始減輕了。再過幾天,咳嗽和胸悶都沒了,除了嗓子疼。
每次回北京,一般住四個禮拜,也生病四個禮拜,如果嗓子疼也算病的話。具體是什麽原因導致身體不適仍不清楚,但我一直懷疑跟與北京空氣有關,因為每次從北京回到北美的小窩後,嗓子疼很快就會消失,少則一天,多則兩天。
也許有人認為我這人太嬌氣,那就錯了。從小到大,我特皮實,很少生病。即使到了老幫子年齡,我也很少患頭疼腦熱的病。我這輩子隻發燒過一次,不過我母親否認,說我兩歲時偷吃十幾個沒洗的李子後上吐下瀉發燒四十一度。即使加上兩歲的發燒,我這輩子隻發過兩次燒。你可以說我身體不強壯,但不可以說我不皮實。
我每年回北京受二次罪並非個案。許多與我有類似閱曆的同學朋友也受同樣的罪。我的大學同學有六十多人,有一多半跑到海外生活,在海外的時間少則二十年,多則三十年,許多人回國探親時都要生病,病狀與我的類似。零七年,同學們回國聚會時很多人生病,症狀與我前麵提到的類似,還有人發燒,甚至住院。聚會後,有一同學在同學網上做調查,問大家回國是否老生病。許多同學們的回複再次證實我的“空氣致病論”。
有個醫學世家現生活在海外的同學斷言,我們這些短期回國的人,得的病不具傳染性。這類病既不是病菌也不是病毒引起的,是免疫係統對新環境不適應的自然反應。這種症狀被許多醫生誤認為感冒或其他什麽炎症,或被誰傳染了。這診斷站不住腳,因這些人在國內咳嗽發燒生病時,與其接觸的親友不會被傳染。同學好像說的有點對。我不記得在我回國生病時,跟我天天接觸的家人被我傳染了。
應該說,我這位同學的“診斷”與我的“空氣致病論”都指向國內的環境,即回國生病與國內空氣有關。我想,這病應是暫時的,時間長了會好的。回國的海歸有很多,隻要在國內長期紮下去,病自然會好的。海歸如果天天生病,那他們還不早就都逃光了。
那些從國外回北京後短期內出現嗓疼、咳嗽、打噴涕等症狀的人,不要怨天怨地,要怨隻能怨北京的空氣。到了北京,這兩次罪是躲不了的,隻能忍著受著。這隻是我的感覺判斷,沒有任何科學數據支持。我相信,如果我在北京多待些日子,比如住上一年半載的,我的靈敏的 “狗鼻子” 就不會對北京空氣太過敏感了,也會像老北京人一樣暢快喘氣了。
北京空氣汙染嚴重程度在世界大都市裏屬數一數二,不過北京管理者不認可。許多北京居民不相信北京官方報的空氣質量指數。美國人還跟著搗亂,在他們北京大使館內安上空氣質量監測機器,專跟北京官方監測中心PK,報告美國版的北京空氣質量指數,每小時自動更新一次,並將數據發到推特上。據說,從PK數據看,北京官方監測機器老是報喜不報憂,美國的監測機器總是報憂不報喜。我搞不懂那些數據,但我的鼻子我的嗓子告訴我:
北京空氣質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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