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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魯鄭：中國應該如何援助歐洲？
2011-11-08
中國援助歐洲！中國救助歐洲！就在下筆這一刻，自己依然有一種非常強烈的不真實感！要知道，歐洲可是當今居於支配地位的西方文明發源地，其經濟規模全球第一，更自認創造了人類曆史上的普世價值，擁有現代化的政治製度。數百年來，歐洲已經習慣於“三人行，我必為師”，就是現在還拒不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還對中國進行軍事製裁，還剛剛以武力推翻了“不聽話”的卡紮菲。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如此先進的龐大政治、經濟、軍事實體，竟然轉瞬間淪落到向中國----一個它們眼中不民主、政治製度落後、人權問題嚴重、市場經濟也不規範的國家----求助。隻是令中國人感到荒唐的是，一個隻有向中國求助才有可能度過難關的歐洲，卻竟然還自認有資格否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我在印象中，一個國家依靠他國援助而自認自己製度優越的隻有朝鮮，現在看來還要再加一個歐洲了）。而中國這個債權人，卻也竟然要求債務人承認自己符合它們的經濟規範。
中國是否應該援助歐洲？我們不妨先看看各國的民意。一向樂善好施的中國百姓，這一次強烈的說“不”。其理由十分的充分：中國雖然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但人均卻隻是日本、歐洲、美國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西方和中國的所謂自由派大概沒有想到它們整天灌輸給中國人民的人均指標意識這時起了反作用了吧），這個世界上哪有窮人幫助富人的道理？此外，歐洲既然向中國求助，就應該明白世界上沒有免費的晚餐。就是歐洲自己過去在向發展中國家援助的時候，也都有苛刻的政治和經濟條件，現在輪到它們需要援助了，自然也不可能例外。然而，歐洲顯然隻有“已所不欲，必施於人”的境界，與中國百姓的期待想距甚遠。
不僅中國的民意說“不”，奇怪的是歐洲竟然也有一股強大的說“不”聲浪。法國總統薩科奇由於公開提議向中國求援，竟成為眾矢之的。一個經濟問題上升到尊嚴和國家主權的高度。正在競選2012年法國總統的社會黨候選人奧朗德給薩科奇扣上了如下一頂匪夷所思的帽子：“向中國求助等於承認歐洲的脆弱”。真想不明白歐洲的民主製度發展到現在，還會有這樣的候選人出現。歐洲的脆弱是因為歐洲的經濟危機和自身無力擺脫。這和向誰求助無關。難道向世界銀行求助或者美國求助就不是承認自己的脆弱了嗎？再一個，做為可能的未來國家領導人，重要的是提出解決之道，而不是進行道德評判，而奧朗德這個民意目前遙遙領先的候選人，看來也不會給法國帶來什麽光明的出路。當然奧朗德不是個案，社會黨總書記奧布裏聲稱對歐洲問題做出反應的“應該是歐洲人”。哪麽，尊敬的奧布裏夫人，我們是否可以說，對中國問題做出反應的應該是中國人？以後對中國就請免開尊口？
不過相對而言，社會黨候選人還隻是在批評薩科奇而已，還有一位總統候選人----“共和國站起來”的杜邦先生----更幹脆把矛頭對準了中國。他在法國三台叫嚷中國的錢是髒錢，大搞欺騙，而且在欺騙之後又聲稱要買下歐洲。政治墜落至此，這場危機大概真的要演變成民主製度的終結了。
英國《每日電訊報》的評論更為煽情：歐洲國家的領導人期待龍的桌子上能掉下些麵包屑，填充新擴容的歐洲金融穩定基金。當然最煽情的還是以浪漫著稱的法國媒體，把薩科奇向中國求助之舉比做“薩科奇的慕尼黑條約”----與二戰前英國首相張伯倫與希特勒簽署的條約比肩。法國《郵報》刊登的圖片中，歐盟的旗幟上的12顆星星全被加上人民幣標誌！其對法國社會的心理震撼效用可想而知。
最耐人尋味的還是來自美國的“中立”聲音。美國著名的投資大師、曾和索羅斯一道創辦量子基金的羅傑斯就直言不諱的聲稱：“如果我是中國，我不會投資歐洲。購買歐洲債券、投資歐洲資產，是非常糟糕的投資，我個人肯定不做”。其結論是：中國不應該援助歐洲。好在經濟學人都擅長“一方麵如何，另一方麵如何”，羅傑斯認為在如下條件下中國可以進場：一是歐洲的資產價格低。二是中國可以借援助提高在國際貨幣組織、世界銀行更大的國際影響力和實力。
不過民意歸民意，選舉歸選舉，煽情歸煽情，技術分析歸技術分析，歐洲，中國還是要救的----特別是從中國的利益出發。
從宏觀上講，全球經濟一體化，各國都是利益共同體，一損俱損，一榮共榮，實是很難分清你我----這也是為什麽俄羅斯和日本也公開表示或者通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或者通過購賣歐洲債券的方式援助歐洲。具體到中國和歐洲，則更有要救的理由。從全球戰略上講，中、歐、美現在是三足鼎立，但實力上中、歐卻遜於美國。出於戰略平衡，中歐聯手是必然。這就如同三國時代，孫劉聯手對曹。假設歐洲倒下，美國將會全力對付中國。可以說，歐洲倒下或衰落符合美國利益，但不符合中國利益。
從經濟角度講，歐洲是中國的第一大出口地和主要的技術來源。而且歐元的存在，也減輕中國對美元的危險依賴，符合中國外匯儲備多元化的需求。而且援助過本身也將大大地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中國可以避免風險為由，援助以人民幣計價。當然誰都明白，中國援助歐洲必然收獲巨大的政治利益，也藉此顯示中國是一個負責任的大國，提高在世界上的發言權和影響力----畢竟援助的是歐洲而不是非洲的毛裏塔尼亞。中國在世界新的地位在法國G20上得到突出體現：東道主法國總統薩科奇和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舉行正式會談並共進晚餐，但他隻花了一個小時和美國總統奧巴馬喝了杯咖啡，至於被號稱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印度總理，薩科奇隻和他喝了四十五分鍾的茶而已，世界就這麽現實。而且一個不得不向中國伸手借錢的歐洲，怎麽還會有正當性指責中國的政治製度呢？（還要再多說一句：它有什麽資格來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究竟誰的市場經濟表現更優？）
不過應該救援是一回事，如何救援則是另一回事。首先要明確的是，目前並不是中國出手救援的時機。第一，歐洲的危機雖然愈演愈烈，但以歐洲目前的實力，仍然可以獨自應對。而歐洲之所以現在就積極要求中國參與，除了穩定世界對歐洲的信心，盡早遏製危機之外，還有過早把中國拖下水的考量。第二歐洲整體在心理上也還沒有做好接受中國救援的準備----這自然是由於危機還沒有到最後的時刻，政界和百姓也沒有達成共識。如果這個時候中國出手，不但不會收到多大的正麵效果，甚至會起反作用。第三由於歐洲危機究竟會發展到什麽程度誰也無法預測，其潛在的高風險難以估量。如果中國沒有進行充分評估----特別是危機最終的界線----就冒然進入，恐怕不但救不了歐洲，自己也將成為歐洲危機的犧牲品。第四，歐洲雖然麵臨危機，但其實力不可小覷。中國必須等到歐洲全力進行自救並耗盡全力之時，才可出手。這就如同當年的美國參加一戰和二戰。一戰快結束時，交戰雙方均精疲力竭，此時的美國才決定進場，輕易收獲勝利果實。二戰也幾乎是一戰的翻版。當中國獨自與日本殊死抵抗四年之後，歐洲戰火也已經燃燒二年多之後，美國才參戰。其參戰的理由是日本偷襲珍珠港，但在中國抗戰之初，日本飛機也曾炸沉美國軍艦，造成重大損失，但美國卻選擇接受日本的“道歉”。其根本原因還在於交戰雙方實力猶存，還不是美國介入的時機（想想美國是以什麽借口對西班牙開戰的吧----自己的軍艦因為事故爆炸卻歸罪於西班牙）。第五，中國救援之前還是要看看美國的態度。美國現在雖然也是危機重重，但並非自顧不暇。國務卿希拉裏還提出進行戰略轉移，把各種資源投入到亞太地區。所以，美國對歐洲救援非常冷淡並非能力不逮，而是另有所圖。一是歐洲的削弱符合美國全球戰略，特別是捍衛自已全球領導地位。二是中國援助歐洲也必然使得自己實力受到影響，甚至把握不好還會把自己陷入其中。美國自然樂於看到歐洲和中國這兩大挑戰者共損、共弱。所以，中國的援助條件之一一定是美國必須也參與救援。畢竟，歐洲固然過於強大不符合美國利益，但歐洲真的垮了，也同樣不符合美國利益。
因此從投入產出最大化角度出發，中國必須等到歐洲危機全麵爆發、歐洲上下對中國的救援形成共識（實質是對中國或中國模式的全麵認可）、歐洲力量幾盡耗盡、深陷危機的美國也不得不適度參與的時候，才是最佳的出手時機。而且這個時候，中國的任何條件都會以極小的代價得到實現（想想日本經濟泡沫破裂之時，銀行地下室擺滿了曾經價可敵國但卻危機中一錢不值、被用來抵押或還債的世界藝術品）。
其次就是中國救援的條件。由於進入近代以來，中國缺乏國際救援的經驗，所以必須以西方為師。這裏僅舉二戰為例。當世界霸主英國不得不向同文、同種、同宗教的美國求助時，美國開出的條件之一是接收了英國在全球的海軍基地。戰後的英國不僅把全球霸主地位拱手讓給美國，也喪失了全球金融中心和英磅世界貨幣地位。對待一母同出的英國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國家？（想想二戰什麽時候西方才放棄對華不平等條約，廢除租界？二戰勝利後又是怎樣把中國的權益出買給蘇聯？英國又是如何繼續占領香港？）。其實我們不妨看看今天的歐盟是如何對待希臘的。希臘為了接受援助不得不接受歐盟各種苛刻的條件。隻是我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當歐洲向希臘一樣對外尋求援助時，它們為什麽就不能接受如同強加給希臘身上的各種條件呢？
所以以西方為師，對歐洲固然一定是救援，但提條件一定不要手軟。什麽市場經濟地位、解除軍售都算不了什麽。歐洲真的到了必須接受中國援助的時候，中國可絕不能心慈、口悲。如果說前三十年中國追求的是與西方平起平坐，享受平等的規則待遇，哪麽今天，中國應該謀求的是規則的製訂權、解釋權和使用權----即使這三種權力不能獨享，也必須分享。正如1997年東南亞經濟危機使中國過早展現在亞洲的主導權，今天的歐洲和美國危機也將使得世界提前邁入龍的時代----這並非本人夢想天開，實是世界共識。《世界報》於十月份推出專刊雜誌，醒目的標題就是《中國世紀》（其中特別談到中國模式比印度模式更有效）。
最後，我們還是要再看一眼歐洲的危機。世人或許搞不懂的是，一個如此強大和龐大的歐洲，怎麽瞬間就淪落至此？其實這樣的疑問曆史曾經多次出現過。二十多年前，人們不也是同樣驚駭於蘇聯的瞬間崩潰嗎？答案或許就在危機的第一個骨牌希臘身上。希臘是西方文明和民主製度的發源地，希臘的命運仿佛就是西方未來的命運。我們看到，希臘政府為了滿足百姓的窮奢極欲，不得不隱瞞經濟數據，以欺騙的手段加入歐盟----需要一提的是，古希臘民主的滅亡也和此有關：為了滿足公民無止境的欲望，發動海外擴張，最終兵敗斯巴達而走向衰亡。隻是今天的西方似乎各個都像希臘，這也是為什麽西方各民主國家幾乎各個巨額債務纏身的原因。美國15萬億美元的GDP，債務就高達14萬億（中國今天的GDP是六萬億美元，假設中國有五萬億債務，世界會怎樣看中國？）。日本GDP不過五萬多億美元，債務竟然超過十萬億！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世界第七大經濟體意大利債務竟然高達1.9萬億！是其經濟總量的120%。客觀來說，整個西方正在希臘化。至於解決之道，恐怕隻有曆史才能給出答案。不過，如果真的有什麽好辦法，美國州長也不會率領數萬人乞求上帝去了。
目前世界正在熱議中國模式是否可以持續。答案也同樣需要曆史來揭曉。但現在至少我們知道西方這種政治民主化（日益走向民粹化、庸俗化）、經濟過度依賴市場化（自由放任、缺乏監督）、社會高度福利化（入不敷出、高成本、低效率）的模式已經行不通了。現在世人關心的是西方是否能夠度過此次難關以及未來走向何方。至於我本人感興趣的則是，中國是否再一次成為全球學習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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