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冰:世界經濟的支柱已經搖晃

來源: nWAY 2011-08-18 14:14:02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7287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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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季冰 網易博客 2011-08-17
 
雖然美國兩黨國會領導人在最後一刻就提高債務上限方案達成協議,但評級機構標準普爾並不買賬。美國東部時間8月5日晚間,標普如先前警告的那樣將美國長期主權信用評級由“AAA”降至“AA+”,並繼續維持評級展望負麵。這是美國曆史上第一次失去AAA信用評級,同時也讓導致上周全球資本市場一挫再挫的另一隻鞋子終於落地。
 
對於這次自1941年開始主權評級以來首度下調美國主權信用,標普出具的理由是“國會和政府最近達成的削減財政赤字協議不足以穩定政府的中期赤字狀況”。它稱,兩黨達成的協議既缺乏全麵安排也缺乏操作細節,“我們相信產生巨大政策僵局的風險正在提高……”
 
標普的做法宣告:曆來被視為最安全的投資產品現在也不安全了。同時,由於美元是事實上的全球儲備和結算貨幣,因此,可以豪不誇張地說:二戰以後形成並運行了70年的世界市場、乃至整個世界經濟的支柱已經搖晃。未來我們將要麵對的無非兩種可能——要麽,美國以其行之有效的財政整固和經濟增長舉措重新贏回世人對美元的信心;要麽,美國繼續無可救藥地沉淪下去,致使這根支柱徹底坍塌,將世界經濟拖入萬丈深淵,直至下一代的新“世界貨幣”脫穎而出。
 
一.
 
繼共和黨掌控的美國眾議院於當地時間周一(8月1日)夜間以269票讚成、161票反對通過兩黨領袖達成的債務上限調高協議之後,周二,民主黨占多數的參議院也以74:26的投票結果通過了這項2.4萬億美元債務上限上調(及同等規模的減赤)計劃。奧巴馬總統立即簽署了該法案,而此時距離8月2日的最後期限僅剩下幾個小時。
 
這使得美國財政部長蒂姆·蓋特納鬆了一口氣。據報道,財政部到8月3日和4日將有數額超過1400億美元的多筆賬款必須支付,其中包括230億社保支出、900億政府債到期償付和超過300億美元的國債利息。一旦談判最終破裂,財政部就會立即麵臨決定下一步優先對誰支付、支付多少比例的艱難選擇。
 
今年8月4日是奧巴馬的50歲生日,他在7月下旬接受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采訪時說,自己最想要的生日禮物是“一份債務上限協議”。他總算在最後時刻等到了,白宮發言人此前曾透露,總統已經“夜不能寐”好些日子了。奧巴馬自己則在參議院投票結束後的演講中說,這份預算協議是“重要的第一步”。
 
不過,這份特別的壽禮絕不是國會對總統的衷心祝福,而是總統自己用萬分無奈的退讓和妥協換來的。
 
根據兩黨領袖達成的協議,美國將分三階段把債務上限上調2.4萬億美元,其中包括:立刻提高約9000億美元債務上限,同時在十年內削減9170億美元政府支出;然後由參眾兩院的兩黨議員組成特別委員會製定進一步削減1.5萬億美元的預算方案,並在12月23日提交國會批準,且不管國會是否通過方案,都將自動進入削減赤字的程序和提高1.5萬億美元債務上限,這將確保聯邦政府至少到2013年支出無憂,但國會保留否決提高上限的權力。這意味著當前協議依然是臨時性的,今年底明年初兩黨在債務上限問題上仍有可能掀起又一輪交鋒。
 
顯而易見,共和黨在場曠日持久的戰鬥中贏得了更多的籌碼——它相當滿意地收獲了未來10年內削減2.8萬億美元支出的承諾;反之,民主黨一直堅持的通過增加稅收來減赤的核心主張卻被犧牲掉了。難怪國會中的左翼議員會對白宮嘖嘖有怨言,他們認為奧巴馬政府向共和黨屈從得太多了。眾議院民主黨領袖、強硬的自由派南希·佩洛西早前就曾暗示,正在協商的條件將很難獲得黨內同仁支持;協議達成後她再次表示,“我們所有人可能不支持,或者說我們可能沒有人支持。”而白宮派出副總統喬?拜登赴國會敦促議員們支持該議案時,也遭到了彼得?韋爾奇等民主黨議員的強烈反對。韋爾奇對微軟全國廣播公司(MSNBC)稱“該法案是一個隻有親生母親才會愛的嬰兒”,他認為協議隻“在理論上”可能包括未來對富人和某些公司增稅,但由於目前的政治環境,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不管怎麽說,協議的達成並在參眾兩院通過,標誌著數月來兩黨圍繞債務和赤字策略的政治紛爭暫時告一段落,這似乎能夠令整個世界繃緊的神經得以稍稍放鬆。這場政治爭鬥曾使全球金融市場無比焦慮,並很可能已經損害了美國作為全球經濟超級大國的形象。
 
兩黨領袖間的這份協議是在美國時間周日晚間、亞洲市場開市之前達成,並由奧巴馬總統親自宣布的。雖然它與奧巴馬希望的“大妥協”存在著顯著的距離,但參議院民主黨領袖裏德仍然稱之為“曆史性的妥協”;而參議院共和黨領袖米契·麥康奈爾則說:“今晚我們能向美國人民保證,美國不會出現曆史上第一次債務違約。”
 
“我認為這個結果不錯,但過程相當糟糕。”蓋特納周二對美國廣播公司(ABC)電視說。“在美國,我認為這裏的信心絕對受到了很大損害,人們目睹了華盛頓的這場好戲,看到這個國家的不少民選官員以違約相威脅。”
 
的確,至今仍遠未走出金融危機陰霾的美國人民和全球投資者已經被這場持續了幾個月的政治紛爭折騰得沮喪之極。
 
自4月8日午夜兩黨就2011年聯邦政府年度財政預算案的臨時撥款法案達成妥協、從而避免聯邦政府被迫於次日早晨宣布“關門”以來,圍繞這項更長期協議的博弈就一直在馬不停蹄地展開。白宮為談判設定的最後期限也一拖再拖,從7月4日獨立日推遲到7月的最後一個周末。甚至直到眼看著已進入違約倒計時的7月底,國會兩黨還在針鋒相對地輪番提出各自的預算法案,鮮有妥協跡象——7月30日,共和黨的“博納方案”在眾議院強行通過後旋即被參議院否決;同樣地,民主黨的“裏德方案”次日在參議院象征性通過後也立即遭到眾議院否決。
 
二.
 
那麽,政客們究竟在爭些什麽呢?
 
事實上,除了共和黨國會議員內的極少數“茶黨”原教旨主義者外,沒有任何人希望美國最終走到違約的尷尬地步。執政的民主黨自不待言,就是共和黨亦複如此。參議院共和黨的第一和第二號人物麥康奈爾及喬恩·凱爾都曾多次公開表態:美國違約絕對是“不可想象”的。在很大程度上掌控了本次談判的眾議院議長約翰·博納甚至反複地說,即使隻是為了共和黨的利益,債務上限也必須提高。
 
兩黨在未來削減政府債務這個問題上也早早取得共識,而就削減財赤的總量雖有不小的出入,但亦非真正的核心。
 
根本性的對立在於雙方在如何實現減少赤字的路徑上幾乎是南轅北轍:民主黨方案一方麵同意削減一部分政府開支,但同時也希望通過增稅來實現更平衡的財政。例如,白宮原先主張,減赤部分的三分之二來自削減支出,三分之一來自來自提高稅收,為此需要取消富人和大公司的稅收優惠。而共和黨則不僅不同意增加一分錢的新稅收,甚至還要求雙雙下調個人和企業所得稅。“當家”的民主黨人深知,過多和過快削減政府支出會直接損害到正在艱難複蘇的經濟,甚至使之功虧一簣。由前總統、共和黨人小布什任命的現任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就曾多次作出上述警告。對民主黨來說最為致命的是,共和黨方案將醫療為重點的社會福利作為削減開支的大戶,首當其衝的是便是針對老人的Medicare和針對窮人的Medicaid。這幾乎全麵推翻了奧巴馬政府過去近3年來投入精力和付出代價最多的醫療改革法案,不啻於向奧巴馬的政策發起了全盤宣戰。一旦這個法案通過,民主黨意識形態所支持的大部分行政功能都會因為斷炊而夭折。
 
重要性略低但同樣很難調和的另一個分歧在於:共和黨偏好臨時性提高債務規模的“小型計劃”,因為一旦進入這種軌道,共和黨便可以抓住債務問題這個牽製政府的絕好題材,把“文章”持續地做到明年大選,使政府一直處於焦頭爛額的尷尬境地。相反地,鑒於今年4月份剛剛經曆過的痛苦體驗,奧巴馬和蓋特納堅決拒絕各種權宜之計,他們希望達成一個可以至少管到2012年底的一攬子計劃。
 
正是上述這些難以調和的根本性對立,使得這次的債務談判逐漸醞釀發酵成為一場史無前例的重大危機。
 
當然,也有不少觀察人士從一開始就堅信,這不過是白宮與國會兩黨之間的又一次“政治秀”。持這種觀點的包括大名鼎鼎的投資巨擘喬治·索羅斯、“末日博士”努裏爾·魯比尼、專欄作家迪恩·貝克,以及中國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夏斌等。但我本人認為,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院長格倫·哈伯德不久前在《金融時報》上發表的觀點最接近事實真相:我們看到的是政客們在作秀,還是他們在認真解決一個重大而複雜的問題?答案是兩者兼而有之。

因此,7月中旬以後,全球市場已經開始為可能出現的美債違約做起準備。我們看到,幾周以來,全球股市下跌,金價攀上曆史新高,美元走弱,瑞士法郎、澳元、加元及新興市場貨幣匯率則頻繁上揚……這些市場變動反過來又對美國決策者形成了強大壓力,亦為偏好於火中取栗的投機者提供了千載難逢的良機。
 
甚至華爾街也“開始考慮不可想象的情況”——貨幣市場基金等金融機構紛紛籌集現金,銀行也提高了現金持有量,以應對一旦違約可能出現的客戶贖回高潮及信貸緊縮;保險公司等投資機構則把更多資金轉投到諸如德國國債這樣的海外市場;在巨大的不確定性麵前,一些美國企業推遲了投資決策……甚至連美聯儲都已準備了應急方案,7月28日,美聯儲新聞發言人公開回應焦慮的華爾街,稱聯儲正與財政部協商,準備在需要時提供指引,幫助金融機構應對可能的金融市場動蕩。
 
如果說市場並未發生大蕭條時期那種一瀉千裏的慘狀,與其說是人們對美國政客有多少信心,倒不如說是因為華爾街最聰明的人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做——類似的情況以前從未碰到過,結果會怎樣自然也就無人能預料到。
 
但假如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美國國債真的出現違約,哪怕是短暫違約,那麽美元劇烈貶值、美元國際地位受損、全球利率急升、進而大大增加經濟“二次衰退”的風險,恐怕是在所難免的。瑞信在一份研究報告中預測,這將導致經濟萎縮5%,股市大跌30%。因此,無論是奧巴馬、蓋特納還是伯南克,都先後不止一次地警告:若國會在8月2日之前不提高舉債上限,美國違約,必將“產生可怕的經濟後果”、“金融危機可能重現”。而包括高盛、摩根大通等華爾街CEO在聯名致信白宮與國會時也稱,如不能就債務談判達成一致,後果會“非常嚴重”。這些“嚴重後果”可能還將有:整個華爾街都可能遭到下調的“擴散效應”、因政府債券不能及時兌付而造成的金融機構不能及時兌付的連帶效應及相關法律糾紛、以美元結算的國際貿易急劇收縮……一位華爾街分析師以黑色幽默的方式總結道:如果美國真的違約,全球市場崩潰,任何擔憂都不值一提了。
 
為此,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等國際組織多次警告風險並敦促盡快上調美國政府債務上限。世行行長、美國人羅伯特·佐利克用“玩火”來指責美國國會中的兩黨議員。“恕我直言,如果美國債務違約,將不僅是財政災難,還會讓每個美國人難堪。”全球無數政要——從英國商務大臣文斯·凱布爾到阿根廷總統費爾南德斯,到美國兩位前財政部長勞倫斯·薩默斯和羅伯特·魯賓,都對這場危機投以極大的關切。俄羅斯總理普京甚至在協議已經達成之後繼續譴責美國“寅吃卯糧”,是全球經濟的“寄生蟲”。
 
考慮到中國是目前美國最大的債權人,持有約1.15萬億美元美國國債,一旦美國發生債務違約,必將蒙受巨大的外匯儲備縮水的損失。中國外交部、央行等部門幾個月來屢次要求“美國采取措施改善其財政金融狀況”、“尊重和維護投資者利益”。中國官方的新華社和《人民日報》還在7月底、8月初連續發表署名文章,批評美國政治“綁架”全球經濟、呼籲華盛頓停止“不道德的政治鬧劇”。
 
當協議通過並由奧巴馬簽署以後,IMF新任總裁克裏斯蒂娜·拉加德和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分別發表聲明或接受采訪,對協議通過表示歡迎,並要求美國政府和國會采取負責任的政策措施,妥善處理債務問題,保障市場正常運行。
 
而在標準普爾宣布下調美國的主權信用評級後,8月8日,新華社再度評論,稱“美元的發行應該受到國際監督”,並呼籲美國“量入為出”。文章要求“美國需要深刻反思超前消費、赤字過度等不可持續的經濟增長方式,推行負責任的財政政策,實現經濟再平衡。”並用相當尖刻的語氣說,“債台高築的山姆大叔能夠從容揮霍無止境海外借款的日子似乎不多了,”並指出“美國要戒掉‘債癮’,就必須重新樹立量入為出這個常識性的原則。”文章還呼籲美國大幅削減“龐大的軍費和社會福利開支”,並稱“一種穩定且安全的新全球儲備貨幣,或許也可用來避免任何單一國家帶來的災難。”《人民日報》同日也發表文章要求“美歐要對世界經濟複蘇負起政治責任,否則將嚴重影響世界經濟發展。”文章認為,人們對西方國家政治決斷力的擔憂在加重,這也嚴重影響了全球投資者對世界經濟複蘇的信心,加劇了市場的動蕩。“現在西方美歐國家麵對的困局既是經濟政策的挑戰,更是政治體製的考驗……”
 
與中國激烈批評的態度不同,日本、法國、澳大利亞等西方國家都表現出一付力挺美國及美元的姿態。法國和日本的財政部長均表示,它們對美元國債依然有信心,並相信美國可以走出這段“艱難的時期”。而澳大利亞國庫部長韋恩·斯萬在被問及中國的批評時說:“我覺得這樣的評論沒有益處。國際社會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密切合作,應對這些挑戰。”他稱,20國集團成員國可發揮重要作用。
 
三.
 
但即使調高上限的法案得以通過,暫時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危機警報,來自評級機構的火力仍然沒有消除。山姆大叔眼下將要展開的另一場戰爭的對手,是著名的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公司。
 
自標普於4月18日石破天驚般地下調美國主權債務前景評級——這是70年來頭一遭——以後,另外兩家老牌評級機構穆迪和惠譽也接二連三地美債發出警告:6月初,惠譽稱,如美國債務上限未能在8月2日或財政部設定的其他最後期限前上調,美國主權債評等將被置於負麵觀察名單中;而如果政府未能全部償還到期債務,則有可能將美債臨時歸入垃圾級;6月下旬,標普宣布,美國評級未來數年有三分之一的機率被下調;到7月中旬,穆迪把美國評等置於可能調降的觀察名單,這是三大信用評級機構中的第一家。穆迪還建議美國取消政府債務的法定上限,以減輕債券持有人麵臨的不確定性。
 
8月2日,惠譽宣布維持美國的AAA評等,但警告美國必須削減債務負擔才能避免未來評級遭降,它的主權評級負責人還向路透表示,不排除在本月稍晚結束複評後賦予美國負麵評級展望的可能性。同日,穆迪聲明,鑒於美國決定提高債務上限,決定維持美國AAA債信評級,但評級展望為“負麵”,希望敦促美國國會製定長期財政整固方案。
 
但最先發難的標普卻最終固執地堅持了它的原則,按照它先前的說法,4萬億美元左右的減赤舉措才能令美國避免失去AAA債信評級。瑞士信貸分析師因此認為:美國仍有50%的可能被降級,因為議案中的減赤遠未達到標普設定的標準。而瑞信自己則表示,至少3萬億的縮支規模才可確保美國的3A評級。這種預測得到了“金磚四國”概念之父、高盛公司董事長吉姆·奧尼爾的支持。而按照另一位投資家吉姆·羅傑斯的看法,美國早已失去AAA信用評級,他宣稱自己一點都不指望美國政府真能削減開支。“隻有標準普爾和穆迪還沒搞清楚事情到底怎麽回事,投資界都知道美國的信用評級已經不是AAA了。”
 
有分析家指出,由於包括標普在內的評級機構在國際資本市場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地位,一旦它們真的調降美國評級,那麽白宮與國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達成的所謂削減赤字協議很可能變成一場黃粱夢。量化地來看,標準普爾母公司麥格勞-希爾旗下的研究部門稱,如果美國失去它的AAA評級,那麽這個最大經濟體國債市場的投資者可能麵臨高達1000億美元的虧損。因為評級下調將會導致債券收益率上升,價格下降。獨立於標普研究團隊的S&P Valuation and Risk Strategies的分析顯示,如果美國的評級被下調至AA或A,那10年期國債的價格將會分別下降2%與3.2%,30年期國債價格在兩種情形下將分別下降3.9%與6.3%。這同時還意味著,美國財政部為了給1萬億美元的年度預算赤字融資,每年將需多支付23億至37.5億美元的利息。此外,無論評級下調的原因是什麽,都將對股票和外匯交易造成影響。股票市場對此做出的回應,反過來也將推動利率。引人注目的財政削減,再加上借貸成本不斷提高,消費者信心可能下降……這一切可能讓美國再次陷入一場衰退。
 
這種情況必將對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造成嚴重影響,想必這也是為什麽前一周(8月1日-8月5日)全球股市不僅未因協議達成的“利好”反彈、反而進一步深跌的根源。而標普真的下調後的表現糟糕的一周(8與7日-12日)內,風雨飄搖的全球市場更是經曆了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最嚴峻的考驗。8月7日,七國集團(G7)財長和央行官員舉行了緊急電話會議,稱如果情況需要,將準備幹預外匯市場,歐洲央行則在當天深夜發表了即將幹預市場的明確聲明。但在美國信用下調和歐洲債務危機持續蔓延的雙重拖累下,各國政策製定者根本無法遏止股市的一瀉千裏和黃金價格的一再突破曆史記錄……
 
現在,靴子終於落下。對於世界經濟來說,這真不啻於“才出虎穴又入狼群”。但說到底,標普的警告不是太早了,而是為時太晚。
 
針對標準普爾調降美國評等,奧巴馬政府當天就嚴厲抨擊說,降評決定所根據的分析可信度有問題,美國財政部還表示,在標普的分析中發現一項2萬億美元的誤差。據說之後標普被迫在評級分析內容中移除了這個數字。美國政府官員先前還一直私下抱怨,認為標普對美國政治體係的了解程度不夠深入。美國參議院銀行業委員會甚至還對路透社宣稱,該委員會開始對標準普爾上周下調美國信用評級一事進行調查。
 
但盡管被美國官員發現誤差,標普仍決定降評。它反擊解釋到,奧巴馬政府在一個技術問題上借題發揮,完全而無視導致此次降級的政治程序失靈這一全局性的問題。不僅如此,標普負責主權評等的主管戴維·畢爾斯還告訴福斯周日新聞,標普有可能進一步調降美國信用評級。而標普常務董事約翰·錢伯斯甚至明確給出了未來半年至兩年的時間內再次下調美國債信評級的機率:三分之一。這位標普的重要負責人之一說,美國要恢複AAA的評級將需要一段時間,目前看不到時間表。
 
另一家評級機構穆迪8月8日也再次警告,若美國財政和經濟前景大幅惡化,它也可能在2013年前調降美國評級。兩家評級機構看法不一致的核心要點在於美國國會議員能否在明年就進一步削減預算達成協議,標準普爾對此是悲觀的,但穆迪則願意給予政府更多解決債務問題的時間。
 
在華盛頓,就在白宮與標普就下調評級發生嚴重爭執的同時,剛剛達成妥協的民主黨與共和黨議員之間也為此再暴口水戰。得知評級下調消息後,共和黨參議員吉姆·德明特表示,財政部長蓋特納應該辭職下台。但事實恰好相反,白宮於8月7日對外宣布,蓋特納在奧巴馬總統的力請下將留任,此前,蓋特納曾多次暗示將在政府舉債上限提高後就辭職,理由是他要遷到紐約與他的妻子和兒子團聚。
 
這折射出政治鬥爭的戲劇性和諷刺性一麵。
 
四.
 
圍繞美國主權信用降級的影響、以及標普此舉的合理性問題的眾說紛紜充滿了一周來的報紙版麵和電視黃金時段。例如,盡管絕大多數學者和市場人士認為這將對全球經濟產生深遠的打擊,但也有人認為美國降級並非世界末日。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就淡化了美國出現二次衰退的風險,稱美國經濟狀況要好於歐洲。格林斯潘表示,盡管標普調降美國評級,但與意大利債券不同的是,美國國債仍是一種安全投資。“這不是信用評級問題。美國能支付一切債務,因為它可以一直印刷鈔票,違約的機率為零……”雖然格林斯潘同時認為,標普(降級)的後果是觸痛神經,“打擊了美國的自尊精神,其影響比我之前認為的要深遠得多。”
 
另外,與前文所述及的羅傑斯截然相反,股神巴菲特在第一時間對媒體表達了其對美國信用的堅定信心:“事實上,如果有AAAA評級,我願意授予美國。”他透露,其麾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持有超過400億美元短期美國國債,盡管標普調降美國評級,他也不打算拋售這些國債。
 
不過,有一點恐怕新華社說對了,當然這也是所有人的共識:過去那種入不敷出、寅吃卯糧的日子是再業難以維係下去了。
 
按照英國《經濟學家》雜誌的統計,自1940年以來,美國國會修改法案來提高、擴大或者更改債務限額的定義總計達91次——其中36次是在民主黨總統的任期內,低於共和黨任總統期內的55次。平均下來,國會每300天左右就會更改一次法案。若從1980年開始計算,也已達到39次,最近的一次是在2010年2月。
 
近年來美國預算赤字與GDP之比徘徊在二戰以來的最高水平,截止9月30日的本財年赤字料將達到1.4萬億美元。美國國會預算局早在6月下旬就警告說,如果當前情況保持不變,公共債務的迅速增加就會導致到2021年時債務水平與國內生產總值持平。這個獨立預算智庫機構的報告強調,到今年底,聯邦債務將達到GDP的約70%,為二戰後的最高比例。而過去40年來的平均數字是37%。國會預算局還說,如果自2001年開始的減稅政策繼續實施,到2035年,美國的債務將達到GDP的近兩倍。難怪本次危機被稱作美國曆史上“最不出所料的危機”,當美國政府每天必須借入45億美元才能維持運轉時,誰還能不正視這種危機?
 
美聯儲主席本·伯南克已經暗示有出台第三輪量化寬鬆的可能。然而,金融界了解情況的人士都明白,美國財政部新發行的債券中,70%都是美聯儲在購買。也就是說,美國政府成了自身債務的頭號顧客。隻有通過增加貨幣供應和擴大美聯儲自身資產負債表才有可能做到這一點,而這種做法遲早會撐不住。
 
當然,如果我們像那些共和黨議員一樣,將美國的高額債務全怪到奧巴馬或民主黨政府身上,那是非常不公允的。

事實上,2001年小布什接替比爾·克林頓入主白宮時,美國財政狀況健康,還頗有盈餘。然而,在之後的8年裏,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代價高昂的戰爭、針對超級富豪的減稅以及經濟衰退,令這些盈餘消耗殆盡。到2005年1月小布什贏得連任時,美國欠債為7.6萬億美元,而現任總統奧巴馬上任後已升至10.6萬億美元。2008年金融危機後,經濟急轉直下,稅收大受影響。奧巴馬敦促國會通過的7000億美元刺激計劃,將財政赤字推高至經濟總產出的10%以上。眼下美國財政支出的每一美元中,就有0.4美元是借來的。
 
但不管是誰的責任,唯今之計,美國要使經濟走上正軌,隻能步入一個長期的緊縮時代。英國已經走上這條道路,就在一個星期前一切似乎還做得不錯,但那裏本周突然令人不安地發生了幾十年來最嚴重的暴力騷亂,這使得美國削減債務的前景看起來更加凶險
 
美國主權評級調降的消息,讓遠在萬裏之外的中國人再度深切體會了美國前財長康納利的一句名言——“美元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問題。”
 
是的,中國從政府到媒體,甚至到普通老百姓都為此擔憂和憤怒,然而,激烈的言辭充其量更多起到的隻是掩蓋無奈的情緒而已。正如前央行貨幣委員會委員、經濟學家餘永定所言,“遺憾的是,在國際金融中,憤怒起不到什麽作用。”但我看來,這似乎預示著未來幾個月到幾年內中美衝突加劇的可能性。
 
作為美國最大的債主,美國主權信用被下調毫無疑問將使中國的外儲遭遇嚴重的損失,盡管中國國家外匯管理局不久前還發表文章,試圖以晦澀複雜的語言遮掩這一簡單事實。不過,正如《華爾街日報》7月底的一篇文章標題所顯示的那樣:即便美國瀕臨違約,中國也無計可施。因為中國要將如此巨額並且還在迅速增長的外匯儲備轉移到其他投資對象並非易事。“關鍵在於,中國仍借助低估的人民幣繼續依賴出口導向型的增長模式……而為了穩定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中國央行仍需購買所有流入境內的美元。”
 
大多數經濟學家也認為中國別無選擇。他們正確地指出,盡管中國最近開始增持歐債、日債,但從規模上僅僅是中國美元資產的九牛一毛,中國缺乏替代品來調倉美債。據分析師估計,目前中國的3萬多億美元外儲中有高達70%為美元資產(當然不完全是美國國債)。況且,同樣令人擔心的歐洲主權危機及日本經濟泥淖使這些替代其實並不見得比美元更安全。事實上,美國財政部7月18日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在今年5月份,國會債務上限爭鬥已經如火如荼之時,中國反而還增持了73億美元美國國債!這至少可表明,近期市場對美國債務違約的恐慌,並沒對中國外管局投資策略產生太大影響。換句話說,即便中國想拋售美國國債,購買其他的AAA政府證券,可能也找不到足夠的供應。一位前IMF首席經濟學家一語中的:“即便中國知道美國正在滑下懸崖,也沒有別的地方能放下中國人的錢。
 
從長期策略來說,我們如果要擺脫對美元的依賴(也可以說成擺脫被美元挾持的局麵),就隻有抑製外匯儲備的增量,改變國際收支雙順差的狀況,同時中國外匯儲備投資多元化及人民幣國際化的步伐應該加快。這個道理誰都明白,但真正做起來卻非常難,即便走對了路,沒有十年八年亦恐難有顯著成效。歸根結底,這要求中國經濟結構由出口依賴型轉向內需主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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