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迎胡哥記
和國內一樣，白宮舉行歡迎外國國家元首的儀式並沒有什麽真正意義上的“群眾”參加。參加的多為聯邦政府有關部門的官員和來訪國家駐美外交和其他官員。至於這一做法何時開始，沒有考證，起碼有十年之久吧。也有可能曆來如此，否則在美國這種將言論自由作為宗教信奉的國家，如何才能保證不讓來訪貴賓難堪呢？
我經曆過幾次中國國家和政府首腦來訪，每次辦公室要有興趣參加白宮歡迎儀式的人自願報名，我均因需要早起而免了。這次胡哥來訪，在夫人的積極鼓動下，我也報了個名。可是，究竟是否去我還是猶豫不決。一是先被告知要在早上7點前到白宮南草坪，要比我正常到班上的時間整整提前一個半小時，要是在夏天天長的時候也罷，可在這8點才見日出的寒冬，要摸黑爬起，還真有些困難。其二，也是更重要的是前一天華府地區下了冰雨，預報可能要延續到當日上午;在寒冷的冰雨中站上幾個小時的確讓人難以想象。好在下班前白宮來通知：明日入場8點半截止；穿著注意保暖；天氣不好歡迎儀式取消。這麽說胡哥能否享受禮炮21鳴這一外交官們費力爭取來的“國賓”待遇，最後還得看老天爺的臉色了（最新的維基解密網引用美國務院電報號稱外長李肇星因為未能為胡哥06年來訪爭取到國事訪問待遇而丟官,這可能過於誇張，不過為爭取“國事訪問”中國外交官們奧費苦心卻是不假）？
早起時冰雨已停，可依然是烏雲密布。一出門發現氣溫並不十分寒冷，暗自慶幸，可擔心入場安檢排隊，一路小趕，到辦公室放下包後趕到白宮東南口時，盡管隻是一街之隔，竟因穿著過嚴出了身小汗。時間8點已過，好在並無人排隊，大概是要來得都已先到了。安檢更是順利，比起機場的要簡便多了。過了安檢後，還有工作人員派發美中兩國小旗供揮舞呐喊。到了白宮南草坪指定觀禮位置--元首台子東側，發現諸多熟悉麵孔，大都是平常經常打交道各聯邦政府部門處理對華事務圈中的這幫子人，大概有百十來人。對麵西側則是中方官員，也有不少熟悉麵孔，大部分為使館官員，人數似乎要多一些。出於安全考慮，東西兩側觀禮位置都有繩索隔開，不可以隨便走動。此時天上的陰雲漸漸散去，天氣轉好增添了各位的情致。因時間還早，大家都隨便聊天拍照,等待貴賓的到來。
這時一位白宮警衛將我們旁邊的繩索打開，招呼我們附近的幾位跟他走。雖然沒有解釋，我們自當會帶我們去更佳位置，不加猶豫跟他去了。然而，他隻是把我們從東側觀禮區帶到了西側觀禮區。更令人費解的是西側的人比東側的還多，為什麽帶我們到這邊來？後來我才明白。到了西側發現，在中國使館官員的後麵還圈出一塊，那裏大都是白宮直屬單位的美國官員。另外比鄰由東往西排列三幫孩子。最西麵是華盛頓完全以中文教學[所謂中文immersion program]的育英小學的孩子們，中間則是一幫中學生。而最靠近元首台子的則是另外一幫小學生們，約有十來人大都為白孩子，但也有個別黑人孩子。
等待儀式開始，不知何時突然一位身材魁梧穿著解放軍空軍禮服的軍官從中國官員從觀禮區的繩索下鑽過，並穿過白宮官員觀禮區跑到了我們這邊，這一下搞得周圍的白宮便衣警衛好緊張。他們客氣告誡這位官員應該速回規定的區去。而這位估計是使館的空軍武官的漢子卻說學生中有自己女兒，要給她照相。警衛對這位官員不聽勸阻顯得無奈，隻好在他給女兒找了兩張後再次客氣勸其“歸隊”。如真是駐美空軍武官的話，想必也該是將軍級別的軍官了吧。本人畢竟也曾經在空軍的大院中長大，對於當代軍人的風貌，這也算是一次領教吧。碰巧，其後儀式進行中，看到另一位身著禮服的軍官攙扶著一位身穿紅色呢大衣的女士，在警衛的陪同下從儀式現場退下走進白宮室內。我認出那位軍官正為最高級別的美國軍人：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倫，猜想那位女士為其夫人。後來看到報道才知道馬倫夫人在儀式舉行一半時身體不適暈倒。這次出席白宮歡迎儀式的除了總統奧巴馬和副總統拜登的夫人外，內閣部長們都沒有攜夫人。馬倫夫人為何出席？也可能是一個月前剛剛訪華吧。設想如果發生在國內，解放軍總參謀長會因夫人不適退出來訪外國首腦的歡迎儀式去陪夫人嗎？在美國看來是紳士風度在國內可能被譏笑為“妻管嚴”或怕老婆。這也算是美中文化差異吧。
9時許，胡哥專車抵達，儀式正式開始。禮炮21響後，胡哥在奧巴馬陪同下自東向西檢閱儀仗隊。其後，自西往東從育英學校孩子的位置開始與歡迎“群眾”見麵，握手。孩子們一陣騷動推搡，也有的激動的叫了起來，不知是因為胡哥還是奧哥。隻聽奧哥看到眾多伸出的手風趣地說：“Hey, you guys need to be careful。”到了最靠東邊我跟前那幫小孩子時，沒料孩子們來之有備，齊聲用相當標準的漢語說：“胡爺爺，您好。”胡哥答：“你們好。”話音沒落隻聽奧哥指著頭排那個身著白色羽絨服的黑人女孩給胡哥介紹：“This is mine。”接著又指著旁邊的一個白人女孩說：“This is Biden’s.”我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幫孩子是白宮總統副總統和官員的孩子。難怪剛才使館武官過來時讓白宮警衛如此緊張。事後我才聽說奧哥的小女兒Sasha也在學漢語。奧嫂Michelle當天在華盛頓黑人為主的大學Howard University講演時鼓勵學生們去學漢語，沒想到自己帶頭，身體力行，這也是個印證吧。又說，總統副總統孩子不但學習漢語而且同樣冒著嚴寒來歡迎胡哥，難道還有比這更能說明奧哥內心對華的友善嗎？胡哥雖然當場並無特別表露，可整體來說孩子們的歡迎更顯得親切自然，比起國內歡迎儀式上刻意組織的機械呼喊“歡迎歡迎”似乎更多了一層人情味，也是值得國內借鑒的。
話說檢閱儀仗隊、與群眾見麵完畢，兩位元首重新登台發表致辭。老天開眼，天氣一掃幾天的陰霾而放晴。這時中方官員觀禮區內可像炸開了鍋（英文所謂pandemonium），以兩位元首為背景，你給我照完了我給他拍，一個個忙的不亦樂乎，哪裏有心思去聽兩位元首的致辭？說句實在話，兩人的講演都沒有什麽新意，可在場的美方官員們雖不能說是肅立也得算是直立,至少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表示了對兩位元首起碼的尊重。
至於演講本身，無新意也罷，可奧哥畢竟沒有中國那套穿靴戴帽套話，胡哥可就不一樣了，當我一聽到他講雙方應該“登高望遠”時，肚子就往下一沉：這話起碼講了有幾十年了。難道就沒有考慮此話是否經得起推敲、是否make sense？不要忘記，在蘇聯解體形成美國獨霸局麵的時候，美國提出的目標是在世界上防止出現平級競爭對手(peer competitor)。這一部分人不僅在精英中大有人在而且在百姓中也頗有市場，與其勸他們去“登高望遠”還不如讓他們關注眼前的利益。因為讓他們登高遠望中國的崛起，無論在戰略還是經濟層麵上，隻能更加深感到來自中國的威脅。這不，胡哥前腳剛走，奧哥緊跟著國情谘文中就呼喚美國人拿出當年麵對蘇聯放衛星釋放出的精神迎接中國的競爭和挑戰。這裏應該盜用拿破侖形容中國的一句名言：美國這頭沉睡的雄獅，最好讓它睡吧，因為它一旦醒來會震撼世界。西方民主體製的缺陷是眾說紛紜，難以形成一致意見。重大事件的震撼，如日本偷襲珍珠港、蘇聯放衛星等，卻給全國上下團結攜手應付挑戰提供了條件。國內諸領導，喜歡來動物園逛逛也罷了，可老是喜歡去捅那獅子，真是讓人費解。
話歸正題，元首致詞完畢，白宮歡迎儀式也告結束。貴賓退場後隻見白宮便衣警衛將白宮子女們帶入白宮，而其他人也緩緩退場。這時，中方官員們那裏再次沸揚，個個爭先恐後登上元首禮台拍照，好不熱鬧。這讓我想起不久前美中商貿聯委會上遇到的一件事。話說會在Mellon禮堂開到中午暫時休會，大家去午餐。餐後去大廳樓下上廁所，一進門卻嚇了我一跳，隻見殘疾人專用間大門敞開，一條漢子坐在便器上發出用力的聲響。定眼一看，此人不正是新近提拔、堂堂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先生嗎？對於我的出現，他並沒有顯示任何不好意思或試圖將門關上。反倒是我臉皮薄，趕快躲到廁所另外一頭方便。以前隻聽說這位朱先生長期在世界銀行任職，甚至曾經出任中國執董，後一直在財政部的外事司做司長，也該算是有一定修養的“外事幹部”出身。後可能是因為陰錯陽差財政部成了美中戰略經濟對話中方牽頭單位，他也官運亨通，連跳兩級升為副部，成了美中戰略經濟對話中方主要聯絡人和談判代表。難道是長期在外染上裸露痞？還是兒時京城胡同公廁無遮掩蹲坑舊習未改？估計後者可能性較大。此前參加過幾次會談見識了此人的表現後，給我的印象是此官較粗，後來也聽見別的美國官員私下對其粗魯頗有微詞。盡管如此，這次在廁所中的遭遇還是讓我料所不及。
總而言之，白宮迎胡哥的經曆更看到了中國在軟實力方麵的差距。盡管美國也有美國的問題，可從領導的表達能力到官員學者的素質，中國應該說與一哥美國還相差甚遠。硬件方麵的追趕易，真正難的是軟實力的提高。恐怕國內外交精英都加起來還頂不上一個姚明給美國百姓留下的對華正麵印象。這也絕不是靠在時代官場或CNN上打廣告就能奏效的，難怪古人雲：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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