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留學生對大陸改革的看法（一）

一個老留學生對大陸改革的看法（一）

 

本文既不代表“普世價值”型的所謂“右派”觀點，也非“必須接受計劃指令”型的“左派”觀點，隻是一個普通留學國外的“知識分子”對當前國內改革的看法。作者知道，提出“右派”比較極端的建議，並不很適合大陸當前的社會，不可行，也不會被采納。本文的建議，作者認為真正做到的話，局麵才會有本質上的比較振奮人心的好轉。看過此文的人中，有些認為這些建議政府是不會采納的，但他們似乎沒注意到，這些變化已經在各地自然慢慢地發生。

 

記得多年前來美還不太久時，一位對中國人比較友好，去過中國訪問幾次的美國人和我聊起中國時，說中國的問題是組織得不好，搞得一踏糊塗，政府很愚蠢（stupid）。我想怎能說中國組織得不好？中國的人口是美國的五倍，卻做到了家家有戶口，大多數人都在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地工作。在中國的文化傳統裏，個人利益是服從集體利益的。特別是從中國大陸出來的人， 從小受到“一切服從組織”的影響太深，“組織”這個詞早已深入人心。批評人有時會聽到“無組織無紀律”；遇到有共同語言的小團體還會說“找到組織”等等。再說改革開放使經濟有了迅猛的發展，說中國人沒有組織概念，政府“愚蠢”是毫無根據的。
 

隨著在國外的時間越來越長，受中國思維的影響減少了。筆者越來越認識到那個美國朋友的正確。早在近十年前，筆者安惠偉就感到他所說的問題非常重要，甚至就是令我們所謂“大國崛起”成為可望而不可及的願望的關鍵原因之一。其實，他說得並不完全正確。在中國沒有組織嗎？有，在中國有著普遍的相對健全的“從上到下”的政府組織（本文也把它們稱為“計劃領導組織”或“上層組織”；或幹脆就稱為政府）。可是，在大陸最大的資源、真正世界第一的人口中，中國大陸卻基本上沒有或有著極不相稱的弱小的“自下而上”的基層組織（本文也把它們稱為“草根組織”、“自發自律組織”、“公民組織”或“下中層組織”）。

 

什麽是公民自發組織？它們是一種組織， 如聯合會、協會、職業協會等等，大家因為共同的興趣、愛好、需要、誌向、理想或行動目標（如造成一個產品）等動力聯合在一起。在這種組織裏大家是平等的，做事是自願的，組織是公開的，來去是自由的（不同於黑社會組織）。而人們在組織裏擔任職務的高低是看你出力的大小，參與的熱情。沒有太多向上奉承拍馬，投機鑽營。更多的是公平、奉獻和無私。這種組織的運作，不是靠政府的具體的安排，而是靠自律。盡管有時組織規定嚴格，但成員仍感自由。因為這是他們的自發組織，規定、遊戲規則也是自己訂的。還應該指出組織間應該是相互交通的。這種組織的宗旨往往不是直接的贏利，而是理想、誌向，但是在市場經濟下，當然不能排除有利益驅動在裏邊，但這也與“私營公司”有本質的不同。因為私營公司的目的是老板或老板們雇上一批人，從上到下地指揮這批人為老板賺錢的。這種基層組織，在現在世界上所有的強國裏，除開它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之外，都是極其普遍的。可以說，區別發達國家和非發達國家的標誌，不是“民主選舉”，而是公民的參與、實幹、自律，全體公民調動起來的積極性。這些靠的都是“組織”。如果組織得不好，“素質教育”是空談，選舉是空談，甚至重要的“法製”都是空談。如果沒有組織，筆者就不覺得西方的民眾素質就好到哪裏去，當然有一定可能比大陸某些的落後地區的民眾好些。筆者好幾次聽美國朋友說過，如果沒有各種各樣的組織、社團包括教會，美國會是一片混亂。

 

現在再回到美國朋友的那番評語，“中國組織得好嗎“？如果組織得好，怎會到現在中國社會上還是一盤散沙，人人各自為政，互相拆台？為什麽從上到下都在號召或說教人民團結，而卻是世界上從下到上最不內部團結的人群之一？為什麽見義勇為的行為越來越少，“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假冒偽劣橫行，黃賭毒猖獗？為什麽疆獨暴亂前的那麽多跡象卻沒有組織起來的群眾的反映？為什麽國人素質差卻屢教不改？為什麽寧可花錢買”進口的“產品，也沒人組織起來為理想而不計報酬代價地一起搞出自己的產品？為什麽在這些混亂無助的大眾裏隻有國外強大的組織和它們組織起來的品牌在橫衝直撞無孔不入？是的，手無寸鐵單槍匹馬的草民在這些打扮得五光十色和人性化的強大組織麵前，隻有頂禮膜拜、舉手投降、束手就擒。為什麽沒有一群人組織起來，過整潔、樸素、有理想、有奔頭、實幹的生活？......筆者可以把很多看到的怪象和大陸人們沒有那種發自內心的自下而上團結起來的動力和行動聯係起來。...... 是的，這也包括中國足球，這決不能用愚鈍的人所說的中國民族不適合足球運動等鬼話來解釋。...... 其實，在中國，"從上到下"的組織是有的。在一片雜亂無章的汪洋大海裏還是會有自己的”組織“出現的。官員到來時，一群人一定會前呼後擁，組織周到。在中國，政府、機關、學校、企事業單位，還有民營、私營企業也是從上到下的組織。可是，這些有限的組織，比起十幾億人口的廣大群眾來說，是顯得渺小局限和蒼白無力的。說起私營企業，在二十多年前全民經商時還似乎有些自發群眾組織的架勢。廣大群眾的積極性調動了起來。可是一旦私營企業成長了以後，它們就變成了少數派，而且自上而下占據了市場。這時因為社會上並沒有與之抗衡的更大量的群眾自發組織，而且這些企業從一開始就不是內部平等自下而上的群眾自發組織，私營企業和國有企業在組織上是類似的。國內外的公私企業都是從上到下的。

 

在世界強國的國內社會裏，到處都是群眾組織。如網上的計算機軟件開發組織，各種各樣的行業協會，職業、技術、農業組織，聯合會，教會，公民組織，非政府組織，等等。而很多大大小小的公司則是從上述各種各樣組織中提升出來產生的，是處在金字塔的塔尖。在公司內部雖然是從上到下的管理形式，但它們的員工特別是領導是從自發組織的汪洋大海環境中成長的，意識也是受到各種自發組織深遠影響的。在亞洲，日本和新近的韓國可以算是西方標準的強國。他們曾受中國深遠的影響，也曾經是一邊倒“從上到下”統治的國家。為什麽日韓強大而大陸還在徘徊？解放思想，打破從上到下的精神枷鎖，學習西方先進技術固然重要。但是，還有一樣中國暫時還沒有的，那就是日韓都是單一抱團的民族，具有超強的狹隘的組織性。無論是怎樣自由和民主，思想多麽解放都不會亂。這還是組織好，就發展好的例子。對的，韓國也應當看作強國，小心它和日本一樣。他是一個內部抱團的單一民族，現在又因為自己的奮鬥，求得了自身的自由和民主。而且還全社會團結一致，不追求虛浮，發展經濟、工業和科技。它們已經開始耀武揚威、野心膨脹了。

 

有人說，大陸和強國的最大差距，就是沒有“自由選舉”。這時，又會有人說那為何也有不少民主選舉的國家也是一團糟，所以“科技創新”，“素質教育”，“社會主義”，“老毛”或者“老鄧”才是最重要的。筆者安惠偉現在隻是從本文的“組織”的觀點，說說對上訴觀點的看法。筆者認為，大陸要發展，就要最大限度地調動所有人的發自內心的積極性，例如解放前後的一段時間，建國初期，改革開放時期民眾的積極性（對於香港台灣來說，香港回歸後、台灣開放後的一些年裏也是這樣。可不要把這些年裏成龍、連戰等一時的熱情當做對大陸政治的擁護）。感覺到現在似乎隻有公司老板和官員的積極性調動了起來。要調動全體公民的積極性，同時要保持穩定，這就需要“組織”。組織是個大學問。在人們的組織性、紀律性，自律能力、公民責任都沒養成之前，去搞什麽“自由選舉”國家的領導，就象當時還沒有改革開放、還沒有”個體戶“時，就要去搞國企私有化，玩對衝基金，收購國際大公司，那完全是一種“休克療法”，使得天下大亂、四分五裂。當然，自發組織有了一定的發展後，是可以配套地實行對民眾利益直接相關的中下層幹部選舉的。這樣也可防止貪汙腐敗。這些中下層幹部實際上是有能力的，經濟改革的一些操作性工作就是由他們來完成，可正是這給了他們其中一些人貪汙腐敗的機會。這些人腐敗，是因為有適合他們的體製，有適合他們的機會，但法律尚未健全，他們也沒好的品德。本文的重點不在這，本文主要想講的就是組織。組織是這麽重要，而且不能走極端地隻重視“從上到下”或隻重視“從下到上”的組織，這在本文的後半部分就會談到。如果現在哪位領導人還象老毛當時寫“論十大關係”的話，一定必須加上論“從上到下”和“從下到上”的組織的關係。中國要發展，一定要健全、深化、成熟、平衡發展“組織”，不但要有重要的從上到下的政府組織，也要有強大的自發基層組織。

 

筆者想說明一點的是，本文不是那種宣傳搞政治革命的文章。本文隻是提倡在現階段的體製改革和完善，起碼現階段不能要有政治革命。看看西方國家為做某事，多黨之間互相扯皮。做為一個普通國民，你會不會焦急萬分？想想在大陸，政府如果要保衛釣魚島，而如有另一黨派卻說解決民生問題更重要而反對政府怎麽辦？如果一個黨派要推舉一個有能力但犯過錯誤的人作領導解決一個重要難題，而另一黨派非要作對，或推舉一個能力較差但四平八穩的人作領導，雙方互相攻擊怎麽辦？在緊要關頭時，這不令人看得心裏發慌嗎？明白人都知道，超大型的選舉也有弊病的，特別是在選情膠著時。而且，輿論是很容易被媒體誤導的，並不是所有群眾的眼睛所有時候都是雪亮的。怎樣保證媒體公正也是一個大難題。即使在美國也知道，政府對大型媒體有適當的控製權是需要的。我們要知道，隻有強國才有本錢來搞兩黨競爭，互相攻擊。這樣有時確實可以互相提高。但這樣做的前提是，世界上各項事物的發言權，所有事情的發動權是掌握在強國手裏的。即使這樣，緊急事件發生時，強國的兩黨也是一致對外的。而在弱國和發展中國家，世界上事情的發動權一般是不在你手裏。強國在弱國邊境隨便擺一些軍隊，就可左右弱國的選舉和政局。象這個樣子，你還是準備不集中精力搞發展，你是還要幾個黨派窩裏鬥嗎？真正危機到來時，你再倉促應對別人的多年準備嗎？所以起碼在還是弱國的階段，有個正確、專心、舒暢、安定的政治環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本文不提現階段國家上層的選舉和多黨製。自發組織也主要是指非政治性的自發組織。那這樣，怎樣來防止一黨專政，防止擁有絕對權力而產生腐敗的弊病或一條錯路走到黑的弊病呢？這確實需要大家開動腦筋。發展廣泛的民主；大力開發民情從下到上表達的管道；大力發展從下到上的自發組織；實行所謂的“黨內民主”；和逐步實行中下層領導的民選或許是可行的解決辦法。本文希望政府在了解了自發組織不可缺少的必要性的情況下，去主動地充滿自信地促進非政治性的自發組織成熟發展。自發組織可有無數多種，不要因為害怕政治性的自發組織而影響了大有益處的其他大多數的組織發展。不要擔心改革會產生不安定，因為“組織”本身目的就是穩定；特別是當社會組織成熟了以後，再加上政府的保障。其實，發展自發組織可以不用太涉及到政治的。任何職業性的、公益性的、業餘性的組織不都是可以搞成自發組織形式嗎？發展自發組織不是政治革命，但由於他的組織形式，說明他是介於經濟體製改革和政治改革中間的一步，是一個可進可退的相對穩重的步驟。很難想象一個公民從下到上的積極性、組織紀律性和包容性都未培養好的社會能夠搞好政治改革，這也說明他是一個必經之步驟。

  

為什麽中國在世界上是個特殊的國家，就是因為中國在曆史上很大一部分時間都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中國有著特殊的民族凝聚力。在古代直到幾百年前，在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有象樣的組織。而中國是世界上從上到下組織得最好的國家，也是在這個組織下最勤勞智慧、鑽研努力的國家。直到現在，我們的文化還強調組織和團結，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其實這都是很好的。這些組織的文化是中國人在經受了這麽多磨難後還有著這麽強烈的自豪感的原因之一。除此而外，千萬別聽外人的誹謗，說什麽中國人象苦力。勤勞智慧，苦幹加巧幹絕對是中國人最優秀的傳統之一。如果加上自下而上爆發出來的動力、組織力和領導能力，絕對如虎添翼。到了當代，一成不變的組織概念已經過時（也可能是大革命帶來了現代組織的觀念？）。過去、古代那種從上到下的組織還是重要，但光有這個也已遠遠不夠了。從下到上的組織早已占據了堅實的地位。

 

從個人來說也是這樣。從上到下的管教，隻會產生死板、循規蹈矩和奴才。這也包括管教者，因為管教者又受更高級的領導來管教。最高級的人之前也一直受管教，整個社會的人都是這樣。自下而上的組織，可以激發人們的主觀能動性和合作性。各組織間的團結協作也使社會穩定和發展。打個比方，現在的家長，已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堅強自主，能幹開朗；希望兒女們能在大風大浪的自己地闖蕩中磨練出堅強的能力；而已經沒有家長希望他們在嚴厲的管教下象小綿羊隻會懦弱畏縮、循規蹈矩了。可是他們又不敢對小孩一概不管，聽之任之，放任他們去獨立闖蕩。這時，如果子女們和別的好小孩已經形成了好的小團體，家長也放心了，心態也穩定了。組織就是這樣，既可促進社會穩定又可促進社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