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起哄當中崛起

 

什麽叫起哄？似乎還沒有人給下過嚴格定義。一般說來，起哄應當是指人們的無理取鬧，或者說尋開心。而且起哄應當分好多種，比如起哄的對象可以是一個人或一些人，但也可以是一件事。而拿人起哄又可分為善意的起哄，惡意的起哄，以及介於這兩者之間的，純粹是為了起哄而起的哄等等。但是無論是那種起哄，起哄這個詞都應當是一個貶義詞；如果一個人被說成是起哄者，應當覺得臉上無光才對。

 

不過以上隻是就一般人所起的一般的哄來說的，不包括現時社會上那些起哄高手們所起的特殊的哄。而要說起哄高手所起的特殊的哄，還得從兩千多年前一個叫宋玉的人說起。也就是說，雖然起哄這個詞出現得很晚（好像是近代才出現的），但並不等於說起哄這種現象在我國出現得很晚。宋玉在兩千多年前寫的《風賦》和《登徒子好色賦》就堪稱是兩篇起哄的傑作，而且可以說開了當今我國最惡劣和最不道德的兩種起哄的先例。在《風賦》裏，他為了溜須拍馬當權者，明明不過是最常見的空氣流動，卻硬被他起哄地說成了隻有當權者才能獨享的“雄風”。 在《登徒子好色賦》裏，為了嘲笑別人同時美化自己，他就起哄地把他的一個同事和他的老婆說成了天下最好色和最醜的人。所以要尋找中國起哄的開山祖的話，宋玉應當是一個當之無愧的人選。

      

說宋玉是中國起哄的開山祖還在於他不但很會起哄，而且還很會寫文章，因而流毒甚遠。他的這兩篇為起哄而寫的賦就受到曆代文人的讚賞和吹捧，並美其名曰是“諷諫”。也就是說，他不但溜了須、拍了馬和拿弱勢者開了心，而且還在曆史上留下了輔佐君王和匡扶社稷的美名。真是何樂而不為呢！由此也可見我們雖然一向自我標榜為禮儀之邦，可是我們的傳統文化對無恥和不道德是多麽地包容。所以就這一點來說，我們中國的確是一個非常愛才的國家，隻要有才——哪怕是溜須拍馬之才——就會受到高度稱讚。隻要手段高明——哪怕高明得非常不道德——也照樣可以青史留名。

 

所以宋玉之後，起哄高手曆代層出不窮，且呈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以至發展到如今，起哄已經變得大有泛濫成災之勢了。不但社會各方麵都出現了一批起哄高手，而且起哄的手法空前高超，也就是說為了達到某一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所以現在起哄這個詞在好多人看來已經不再是貶義的了，而是一種專門的本事和學問了！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高尚的藝術了！也就是說在當今我們的社會精英中，或者說在我們這個十分具有特色的社會主義社會的上流人物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靠起哄起出來的。靠起哄由市井無賴轉眼就高官厚祿者有之；靠起哄由不學無術轉眼就成名成家者有之；靠起哄由二道販子轉眼就成了社會賢達者有之；靠滿肚子黃段子轉眼就成了國家最高藝術殿堂的常客者有之；靠滿肚子男盜女娼轉眼就成了濟世活佛者有之等等。總而言之，我們的經濟的確是發展了，我們的大國地位的確是在形成中，但是我們的社會也變得如此的光怪陸離了！可能這也和我們的環境遭到汙染，我們的資源遭到破壞一樣，是我們為了發展經濟和成為大國而不得不付出的一個代價。

 

       不過仍舊有一些為什麽要問，如果說環境遭到汙染和資源遭到破壞還可以用發展速度過快和法製不健全等比較說得過去的說法來解釋，哪麽對出現這種有恃無恐和泛濫成災的起哄如何來解釋呢？我們的社會在短短的幾十年間，就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由一個完全是清教徒式的社會變成了如今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這究竟是由於後者是前者的必然結果呢，還是這是一場人為的災害？要知道，無論是清教徒式的社會還是起哄成災的社會，都是對大多數人的一種極端的不公平和不負責任，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把我們的社會變得對大多數人比較公平和比較負責一些嗎？我們的社會對這種不公平還能容忍多久呢？

 

當然，答案是絕對沒有的，因為沒有人能回答這些問題。那些會起哄的人當然會認為這些問題是非常幼稚可笑的，而且是根本不存在的。而不會起哄的人則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這些問題，因為這些人下則是農民工，上則頂多不過是房奴，或者是正在創造條件爭取當房奴的人，每天勞累之餘與其思考這些遠水不解近渴的問題，還不如看一看會起哄的人為拿他們起哄而裝窮裝傻演出的小品，或者看一看會起哄的人為拿他們起哄而寫的書，做一做“成功可以複製”的美夢來得清閑些。至於那些連這些小品和書都不能看或不想看的人，則就更沒救了，因為他們連被會起哄的人拿來當笑料的資格都沒有了，也就是說他們除去在報道礦難或什麽災難的死亡人數時被提一提外已經完全被社會所遺忘了。

 

所以各種起哄在今後——起碼是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還會繼續存在和發展下去。因而財富會繼續起哄般地向少數人的手裏集中；房價會繼續起哄般地向上攀升；當官的們會繼續起哄般一邊貪汙一邊大修政績工程；國企的老總們會繼續起哄般地忙著變他們的魔術——把錢從全民的口袋裏變到他自己的口袋裏；大名鼎鼎的學者和教授們會繼續起哄般地忙著開辦他們的工廠——成批生產學術論文和博士的工廠。總之，我們的社會會繼續起哄般地越變越光怪陸離。雖然不敢說我們的經濟和大國地位還能在這片起哄聲中繼續扶搖直上多久，但絕對可以肯定地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真能實現大國崛起的話，青史留名的一定全是這些起哄高手們，而絕不是那些真正為大國崛起作出貢獻的、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隻會默默無聞地流血流汗幹活的人，因為起哄已經成了我們幾千年文化傳統的一個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