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岸英遇難真相 (附原編輯後記)
作者:羅印文
來源:《動向》雜誌2010年7月號
來源日期:2010-7-28
本站發布時間:2010-8-4 19:46:57
題記:反映毛岸英遇難情況的文章,包括互聯網上的,我大都讀過,其中有的是小說家的想象,已經有人著文指出了。本文則是迄今所有此類文稿中全麵、係統而又具體、準確地反映毛岸英遇難情況的一篇。
筆者是《鄧華將軍傳》的作者。鄧華上將曾任誌願軍第一副司令員,因之我對誌願軍情況作了深入具體的調查研究,這是筆者完成《鄧華將軍傳》的副產物。
毛岸英於1950年11月25日在朝鮮前線被聯合國軍美軍飛機炸死。筆者曾經訪問誌願軍總部多位工作人員,獲知毛岸英遇難情況,特別是當年知情人陸續披露一些重要細節後,終於真相大白。
在他逝去前半年,就是1950年4月,毛澤東在審定五一國際勞動節宣傳口號時,在其後的兩條“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後親筆加上“毛主席萬歲”一條。近日有人著文說是毛澤東自己沒有加寫“毛主席萬歲”,而是劉少奇將原擬”毛主席萬歲”改成“偉大的中國人民領袖毛澤東同誌萬歲”。“萬歲”是封建王朝對皇上的專用稱呼。1949年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製訂的《共同綱領》確定中國的國體是人民共和國,何來其領導人“萬歲”,顯然毛澤東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
毛岸英是毛澤東的長子。毛岸英先在蘇聯留學,回國後在農村和工廠體驗過,現在前往朝鮮前線鍍金,算是讓他熟悉部隊的情況吧。
1950年10月,毛岸英作為中國誌願軍總部的俄文翻譯,隨同彭德懷司令員出國。當年彭德懷軍事秘書楊鳳安說:“辦公室的成員對他(指毛岸英)也很尊重,除俄語翻譯外,辦公室未分配他作戰值班任務。”(《時代潮》2004年第19期)
原誌願軍總部作戰處副處長、後沈陽軍區參謀長楊迪將軍,在其所著《在誌願軍司令部的歲月裏》,曾經說到毛岸英:
“會議中也發生了我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的奇異插曲(可能也出乎參加會議的領導同誌意料之外),就是正當彭總向(第38軍)梁興初軍長生氣、批評梁後,與會領導同誌都處在沉靜嚴肅的氣氛中時,隨彭總來的那位年輕俄文翻譯(我看他和我的年齡差不多,二十七八歲)卻毫不膽怯地站起來,指著掛在牆上的地圖說起來了。彭總坐著一句話也不說,既不製止他講話,也不批評他,誌司幾位副司令也不製止他,各軍軍長低著頭也不吭聲。那位年輕的翻譯,並不懂軍事,我沒有聽明白他在講什麽,他說了一二分鍾後,看沒有人理會他,也就不說了。當時我覺得很奇怪,怎麽一個年輕翻譯會在誌司黨委召開的作戰會議上,而且是在彭總生氣的嚴肅氣氛中,敢於隨便說話呢?還沒有人製止他、批評他?真怪!”
“會議開完後,我對(作戰處)丁甘如處長說:'這個小翻譯膽子真大,敢在彭總生氣時,還在那兒說三道四。看來他還不懂黨內和軍內的規矩,這樣重要的高級會議,哪有他講話、發言的資格。他是誰?他是什麽人?'”
“丁甘如同誌說:老楊,你就不要問,也不要打聽了,我不會告訴你,其他的同誌也不會告訴你的。”(該書第58至59頁)
“彭總坐著一句話也不說,既不製止他講話,也不批評他,誌願軍幾位副司令也不製止他”--這話的潛在的意思是,彭總和幾位副司令可以而且應該製止他講話,可以而且應該批評他,但是都沒有!
按照中國共產黨的政治體製和軍事體製,黨內軍內等級極為森嚴,就像上引楊迪將軍文中說到的,“這樣重要的高級會議,哪有他講話、發言的資格。”
而且,這樣一個純粹是誌願軍黨委召開的高級軍事作戰會議,當然沒有蘇方人員參加,也就沒有翻譯任務,這就是說,他不僅沒有發言的資格,連參加這樣的會議的資格也是沒有的。
曾經是解放軍副總司令開國元勳開國元帥的彭德懷,他的赫赫聲名,他的一言九鼎,他的威嚴鐵麵,是盡人皆知的。但是麵對毛岸英和毛岸英的所作所為,他一反常態了。這是為什麽?
1985年5月6日,時任成都軍區參謀長的丁甘如將軍,在軍區將軍寓所向筆者介紹了誌願軍總部被炸前相關情況和毛岸英遇難情況。
他說,先一天(11月24日)傍晚,彭總、鄧華、洪學智等總部領導人在駐地附近散步,他們邊走邊聊,走著走著,鄧華副司令員說,這架敵機怎麽還在這兒轉呢?洪學智副司令員說,轉了個把小時了。幾位領導人幾乎同時說,看樣子,我們總部的目標暴露了。
散步歸來,當晚九時,誌願軍黨委在彭總主持下開會,緊急部署防空措施,即:布置工兵增挖貓耳洞(防空洞),並加大加固已有貓耳洞;總部所有工作人員淩晨三點起床,吃完早飯後,除必要值班人員外,四點前全部進入指定的防空地點;同時嚴格規定,四時後所有住處不許冒煙。
這位當年誌願軍總部作戰處長說:“毛岸英三點起床了,他舀了一漱口杯子飯後,便伏在辦公室桌子上睡覺了。從四點到九點多鍾,睡了五個多小時吧。毛岸英醒來後,便就著火爐炒飯吃。”
丁甘如接著說:“十時許,美軍飛機臨空,沒有繞圈子,一來就投彈,而且是凝固汽油彈,直接命中彭總辦公室,瞬間烈焰衝天,正在炒飯吃的毛岸英和值班參謀高瑞欣,沒有來得及跑出來,不幸犧牲。”
這裏記述的過程,確切地說明,沒有值班任務的毛岸英,沒有遵守總部規定的三點起床後吃飯,四點前進入指定的防空地點,而是伏在辦公桌上睡覺,也沒有遵守不得冒煙的嚴格規定。
當年誌願軍總部政治部主任,後南京軍區政治委員杜平將軍,在所著《在誌願軍總部》一書中也說到,毛岸英在那一天,沒有安排值班任務。(該書第94頁)
楊迪將軍於2004年3月出版的《險難中的共和國領袖與將帥》中再次著文,進一步反映毛岸英炒飯時細節:
在我跑過彭總辦公室時,看到煙筒冒煙,立即跑進裏麵去看看,房裏還有三個人正在用雞蛋炒米飯吃。這些雞蛋是前一天黃昏,我看到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部派到誌願軍任副政治委員的樸一禹次帥(朝鮮金日成是元帥,下有三位次帥)給彭總送來一小筐雞蛋(約10多個)。這在當時的朝鮮是極難得的,當時彭總已吃過晚飯,還沒來得及吃。三人中我隻認識成普同誌,那兩位同誌隻知道一位是彭總的俄文翻譯,一位是才從西北調來的參謀,他們的姓名我不知道。
我問成普:“老成,你們怎麽敢用送給彭總的雞蛋炒飯吃呢?趕快把火弄滅。”
成普說:“我怎麽敢呀,是那位翻譯同誌在炒飯。
拂曉後,敵人的飛機編隊飛臨大榆洞上空,也不繞圈子就投彈,第一顆凝固汽油彈正投中彭總那間辦公室,敵機群先將凝固汽油彈和炸彈投下後,繞過圈來就是俯衝掃射,然後就飛走了。
我迅速跑出來看看敵機轟炸情況,一眼就看到彭總辦公室方向正有大火冒煙,迅速跑去,彭總辦公室已炸塌。看到成普滿臉黑乎乎地跑出來,棉衣也著了火,我要他趕快把棉衣棉褲都脫了,躺在地下打滾,將火滾滅。(凝固汽油彈,在當時是美空軍的一種新式炸彈,用水撲滅不了。)
我問成普:“你是怎麽跑出來的?”成普說:“聽到飛機投彈聲,就從你讓我打開的窗戶門跳出來的。”
我急著問:“那兩位同誌呢?”成普說:“他們往床底下躲,沒有出來。”
我著急地大聲說:“他們怎麽向床底下躲?一定被凝固汽油彈燒焦了。”我就要隨來的參謀趕快去叫警衛營派人來救火,叫醫護人員來救人。“
這就是毛岸英同誌犧牲的真實情況。(該書240--241頁)
說明:
0,編輯對本文的部分文字有所修改;結論還是有讀者自己去做。
1,本文第一次介紹美軍飛機在先一天(1950年11月24日)傍晚偵察和總部領導人當晚緊急部署防空的情節。
2,本文獨家介紹毛岸英置有關緊急防空規定於不顧(不去防空洞),而是伏在桌子上睡覺。此前沒有任何一篇毛岸英遇難文稿中說到這一點。
3,本文強調並且明確指出毛岸英沒有值班任務,這有兩重含意,即(一)“除俄語翻譯外,辦公室未分配他作戰值班任務”(彭德懷軍事秘書楊鳳安語);(二)24日當晚毛岸英沒有安排值班任務。這明確否定官方的“毛岸英犧牲於戰鬥值班崗位上”的說法。
4,當年作戰處副處長楊迪將軍反映的兩個細節,即本文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所引用的,非常有力,但他是分別在兩部書稿中說到的,而本文則將其和當年作戰處處長丁甘如將軍說到的重要情節串聯在一起,則可了解全麵情況。
5,本文作了必要的分析點破,即上升到理性的認識上。(編輯將所謂“理性認識”進行了“清理”。)
6,楊迪:《險難中的共和國領袖與將帥(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 2004年)
7,杜平:《在誌願軍總部(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 1989年)
(羅印文撰文,俞梅蓀編輯,2010,0722)
俞梅蓀編後手記:
羅印文先生80歲,1949年4月參加中共地下黨的離休老同誌,與我忘年之交。兩年前,先生把其專著《鄧華將軍傳》(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5年)送我;數月前,把《毛岸英遇難真相》初稿,問我的意見。我見文中所述毛岸英因蛋炒飯而遇難之說,已流傳很廣,但此文是由幾位親曆者的多角度敘述及其自己的文字,還有親曆者所述毛岸英遇難現場的方位圖為依據,是準確而詳實的珍貴史料。我建議向北京某著名的文史雜誌投稿,該刊的一位著名資深記者對此文很讚賞,但表示該刊難於發表。
本文開頭提到,毛澤東在1950年“五一”口號自己加寫了“毛主席萬歲”之說,已流傳很廣。近日,張素華:《毛澤東沒有加寫“毛主席萬歲”》(《炎黃春秋》2010年第7期),否定郭道暉關於毛澤東自己加上“萬歲!”之說(《炎黃春秋》2010年第4期),而是胡喬木先提出“毛主席萬歲”,經劉少奇修改為“偉大的中國人民領袖毛澤東同誌萬歲”。胡劉等“近臣”揣摩毛的心態而提出的“萬歲”口號,毛居然未提出異議,而認可了。
張文進而指出:“在1943年11月陝甘寧邊區勞動英雄大會和1945年4月中共“七大”,均喊出“毛主席萬歲!”這恰恰說明,毛澤東早已是“萬歲爺”,在百廢待興的開國之初“登基”了,中共領導層並未走出傳統封建意識的束縛,從而形成延綿至今的世襲與禪讓的人治體製。至於“萬歲”是誰先提出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毛澤東一直身體力行,樂此不疲,且自比秦始皇,而無所不用其極。1966年下半年,偉大領袖毛主席8次接見上千萬學生,當時筆者(上海13歲小學生,到北京大串聯,要見毛主席)在12月中旬的嚴寒,早上三時從北京東郊大北窯駐地帶著幹糧列隊出發,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步行到西單長安街,等到下午,毛主席終於乘敞篷車來了我們中間,我擠在人山人海的學生中齊聲高呼“萬歲!萬萬歲!”毛主席欣然揮手致意。其代價是“文革十年動亂”,全國廣大青少年喪失學業和就業機會而去了農村,我則在農村勞動8年;劉少奇、彭德懷等大批開國元勳被整死……,一直折騰到毛主席去世,國民經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本文的壓縮稿在香港《動向》雜誌7月號發表之後,我為先生編輯修訂的全文,被上百家網站和博客轉發,點擊達數萬次,留言數百條。可見毛家雖然早已淡出我國的權力中心,但揮之不去的“毛家現象”卻仍然以各種方式反映出來,促使人們不斷地進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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