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村老書記吳仁寶:政府不能群眾一鬧就給錢(圖)

[導讀]按照華西人的勾畫,大樓可供2000多人居住,擁有亞洲最大的空中餐廳,世界最先進的監控係統,那裏將上演中國農村最奢侈的生活:“衣服送到洗衣房,吃飯直接到宴會廳,享受五星級的酒店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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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以前隻掛老書記的照片,現在老書記家人的照片也掛得到處都是了

度過5月17日夜晚對劉雲來說是一種煎熬。

進入深夜,沉悶的撞擊聲依然沒有停止,四周的空寂讓劉雲越發感到響聲刺耳,讓他輾轉難眠。

劉雲是來自浙江的觀光客,他住在華西村環境幽靜的南苑賓館,他打電話到賓館總台求證響聲的來源,得到的答複卻是“沒聽見有響聲”。

在劉雲幾經詢問後,總台服務員終於辨別出那是華西村新大樓在施工,她們對夜晚施工的響聲早已習慣,並沒有覺得是噪音。

“在我所生活的城市我可以投訴,夜晚施工擾民是要被查處的,但華西村人早已習慣接受,既不會去投訴,也不會覺得擾民。”劉雲對本刊記者如是說。

當天上午,在華西村民族宮,劉雲和來自各地的近千名遊客聽取了華西村老書記吳仁寶別開生麵的報告,吳仁寶隆重推介了正在建造的摩天大樓,作為華西村建村50周年獻禮,大樓將在2011年10月份完工。

伴隨著這座摩天大樓的拔地而起,華西村再度躍入公眾視野,成為輿論焦點。

高樓背後的“智慧”

“如今華西村代表著無錫的高度。”無錫市的士司機陳永平笑著說。

從無錫市區到華西村一路高速,不到半個小時車程,但對於無錫人陳永平來說,華西村依舊是個謎一樣的地方,那個地方正在建造中國第八高樓,也將是無錫市境內的最高大樓。

大樓雖未完工,但地標效應已經凸顯。

進入華西村地界,首先看見的不再是華麗的廣告和筆直的煙囪,而是一座初具規模的摩天大樓。在華西中心村的西南角,大樓傍河而建,與塔群比鄰,樓身藍色的玻璃與塔群紅色的磚瓦相映襯,構成華西村獨有的“特色”。

項目效果圖顯示,大樓呈三足鼎立勢,頂部托起一個巨大的球體,共計74層,高度328米,名列中國第八高樓,占世界高樓第15位。

按照華西人的勾畫,大樓可供2000多人居住,擁有亞洲最大的空中餐廳,國內第一的電梯裝置,世界最先進的監控係統,那裏將上演中國農村最奢侈的生活:“衣服送到洗衣房,吃飯直接到宴會廳,享受五星級的酒店服務。”

“我們這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大樓,為什麽是最漂亮的,你可以看,現在外觀已經出來了。”大樓項目常務副總指揮郭定安對本刊記者說,“別人說建最漂亮的那是吹牛皮,而我們實際已經建成了。”

郭定安介紹,大樓始建於2007年8月8日,建造前曾專門前往考察世界各地的標誌性大樓,如今還剩最後四層,施工隊伍24小時施工,計劃今年10月份封頂,明年10月份投入使用。

至於為什麽要建這樣一座摩天大樓,郭定安說:“老書記要建,為什麽要建隻有他知道。”相對於華西村現任書記吳協恩,華西人習慣稱吳仁寶為老書記。吳協恩是吳仁寶的第四個兒子。

華西村村民說,在華西村說話算數的還是老書記。在過去長達半個世紀裏,吳仁寶的名字與華西村緊密相連,成為一種象征符號,昭示著中國農村最富的地方。

“我們要建一個空中華西村!”吳仁寶對媒體宣稱。

華西村公布的相關數據顯示,這座占地50畝的大樓將為華西村節省近400畝土地,相當於三分之一個華西村,能有效緩解華西村產業擴張所帶來的土地壓力。

這樣一座現代化的摩天大樓自問世之初就彰顯著華西村特色。摩天大樓被命名為“增地空中新農村”,從字麵不難理解高樓的成因,一則是為了節省土地,再則是新農村建設。

“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副擋箭牌。”華西村的一位幹部說。

即便是這座樓的高度也同樣被賦予特殊的含義。

“北京最高的高度是328米,我們要與北京保持高度一致。”在華西村民族宮,每當吳仁寶坐在主席台上向來訪者如此“報告”的時候,總會引來台下一陣掌聲和笑聲。

但是,所有的這些沒能阻止非議之聲的潮起。伴隨著大樓的不斷增高,爭議不絕。

奢華背後的“自信”

華西村建摩天大樓的資金來源一直是外界關注的焦點。

對此,吳仁寶向絡繹不絕的造訪者宣稱:“去年我們淨利潤30多億,花20多個億建一座樓,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麽。”

據了解,建摩天大樓初步計劃是15個億,後來增加到20個億,最後加上裝修總共要耗資25個億。華西村向外界釋放的信息是,由200戶高收入村民每戶出資1000萬元來籌集大樓建設資金,這200戶村民可以直接將自己在華西集團的股金轉為大樓建設資金。

至於村民籌集的建設資金與年淨利潤30多億之間是怎麽樣的一個關係,局外人士很難理得清楚,但如此操作讓華西村建大樓的資金來源顯得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不缺資金的情況下建這個大樓是可以的。”華西村村民吳仁彪對本刊記者說。吳仁彪的兩個兒子都屬於華西村高收入村民範圍,也都是摩天大樓的股東,他的兒子不但參與大樓盈利分紅,還擁有優先入住大樓的權利。

“現在的華西就像是1840年時的上海,正處在高速發展期,當初的上海是外國人在建,現在的華西是我們自己在建。”吳仁彪說,“江陰未來會發展成為一個大城市,在向華西村這邊靠攏,華西村建高樓是對的,周邊的城市也都在建。”

聽說入住摩天大廈後將要享受“五星級酒店服務”,今年80多歲的吳仁彪開心地哈哈大笑,他說在過去的50多年裏“一年一個變化”。

“70年代造田、80年代造廠、90年代造城”,過去的50年間,在華西村上演的財富神話不斷。改革開放前夕,華西村已有固定資產100萬元,銀行存款100萬元。

但華西村真正完成原始積累是在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經媒體發布的第二天晚上,吳仁寶召集村黨委成員開會到淩晨2點,決定動員一切資金,囤積3個月的原材料,又破天荒借貸1000萬元。三個月後,每噸6000多元購進的鋁錠漲到18000多元。

如今的華西村下轄60多家企業,集冶金、毛紡、化纖、建築、旅遊等十餘種產業於一體,形如巨型“經濟航母”。

富起來的華西村通過造房子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富足。早在上世紀60年代,華西建造的六層教學樓已是當時江陰縣的最高建築。此後,星羅棋布的別墅群一代接著一代,從華西金塔到華西群塔,每一個標誌性建築物的誕生就代表著華西村的一次“跨越”。

如今,華西村開始造摩天大樓了。

“去年華西實現銷售額450億元。”華西村黨委副書記孫海燕介紹說,“最近七八年是華西村高速發展時期,在新書記吳協恩的帶領下,實現產業轉型。”

孫海燕介紹說,以前華西的三產隻是旅遊,現在三產服務業利潤已占集團利潤的百分之三十多,未來的目標是三產服業和工業各占一半,讓華西的發展越來越健康。

吳協恩被稱為“華西號動車”提速第一人,有報道稱吳協恩“掌門六年,每年遞增銷售100億元”。2003年吳協恩接任華西村“一把手”,他是華西村黨委書記、村委會主任、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

5月18日下午,“貴州省農村黨員幹部華西村短期教育第一期培訓班”在華西村開班,吳協恩向培訓班學員講授了他的“生意經”。

“做房產,手要夠得到,夠不到不要做。”吳協恩說,“房產是政府行為,光稅收就20多種,沒有政府的支持是做不下來的。”

吳協恩介紹,華西村做房產的一個手法是通過資本市場來做,“拿到地後增發給房地產上市公司,給他已經有一個價了,然後再拿他的股權,到市場好的時候我就跑掉了。”

“去年五月份我們在重慶拿了一塊地,上個月跑掉了,就這一塊地就賺了7個億。”吳協恩透露,敢於去重慶投資,是因為看準重慶的物價會漲。

“投資什麽也要看一個地方的領導。”吳協恩說。

高樓背後的“不滿”

在華西村,吳仁寶的照片是一道別樣的風景。

“村裏以前隻掛老書記的照片,現在老書記家人的照片也掛得到處都是了。”一位華西村村民笑著對本刊記者說,“老書記人是蠻好的。”

在華西村提供的一份建國60周年的“華西特刊”上,華西村88位先進人物頭像排成“金字塔”狀,吳仁寶一家22人處在“金字塔”的頂端。圖片資料顯示,吳仁寶一家三代人幾乎都擔任了重要的領導崗位。

“一家三代都擔任領導,難道每個人都很優秀?”對於華西人來說,自從吳協恩接任華西村“一把手”開始,這樣的質疑聲就不絕於耳。

“有人說我們華西村是家族製企業,其實家族製並不可怕。”在5月18日下午的培訓班報告會上,吳協恩首先解釋華西村是“舉賢不避親”。吳協恩介紹,華西村黨委書記副書記共有41人,其中副書記40人,集團下屬企業的負責人都是副書記。

“有時安個副書記頭銜是工作需要,比如接待來賓,沒有一個副書記,人家會覺得不夠重視。”吳協恩解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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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來源於網絡)

“多弄幾個副書記其實是為了降低老書記一家人在副書記中的比重,這樣便於向外界解釋,但關鍵的崗位還是老書記一家人占著。”在華西村工作十幾年的李良(化名)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副書記不但是個頭銜,更關鍵的是與待遇相掛鉤,有這個頭銜實際收入會上去一大截。”

據了解,華西村村委會副主任隻有兩名,在華西村甚至找不到“村委會”的牌匾。

“村企分開後,村委會主要的工作是福利分配。”華西村黨委常委趙誌榮對本刊記者說。

“村企分開”是華西村的又一創舉。

始自2001年,在將周邊13個行政村兼並後,大華西村的版圖從0.92平方公裏,擴張到3.5平方公裏,人口也從近2000人增加到了3.5萬人。周邊13個行政村被依次編號為華西一村到十三村,原來的華西村被稱為中心村。

合並後的大華西實行“一分五統”模式。所謂的“一分五統”是指:村企分開、經濟統一管理、幹部統一使用、勞動力在同等條件下統一安排、福利統一發放、村建統一規劃。

“事實上,‘一分五統’的結果是,不但使周邊村喪失了土地資源,並且製約了周邊村發展經濟的動力。”周邊村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村幹部說,“合並後,除了一些基本的福利外,周邊村民分享不到華西村發展成果,更談不上過上富裕的生活。”

所謂的基本福利是指,華西村向周邊村民每年發放300斤大米和油鹽補貼,60歲以上的老人每月還可以領取養老金。

很顯然,華西村摩天大樓的崛起平添了周邊村民的不滿情緒。

“新建的房子四五十萬元,老房子隻能作價幾萬塊,住進新房子背上幾十萬元的債務,這在農村是沒法過日子的。”華西三村村民周益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對華西村的換房“政策”深感不滿。

“三村位於鋼廠的下風口,每早在門窗上能擦下一層黑灰,為了小孩子的身體不能常住,但又不能自己建房,隻能去買他的。”周強(化名)講述,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換了新房,但都背上了不輕的債務,自己的積蓄也給了兒子,現在很擔心生病。

華西十村的村民邵建法則抱怨村裏的良田被承包給私人老板搞水產養殖,但村民卻不能參與分享絲毫利潤。同村的一位女村民表示,“說是到華西村企就業,其實是不現實的,一年到頭也沒有人關心過。”

抱怨之聲不單單來自華西周邊村的村民,作為華西村企業工作人員的李良感到不解的是,“說起來蓋大樓有那麽多錢,那為什麽不給我們繳納養老保險呢?”

對於來自華西村民的怨言,華西村黨委副書記孫海燕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我說共同富不是一樣富,一樣富最終導致大家一樣地窮,隻有存在不同的層次,才能調動人的積極性。”

“我曾經跟他們說過,你中國人到美國去,你能享受跟美國人一樣的福利嗎?”孫海燕說。

吳仁寶直麵質疑

機關職工五塊、十塊的捐款都是真捐款,企業家動不動幾千萬甚至上億都是假捐款

5月18日上午,在華西村民族宮會客室,83歲的華西村老書記吳仁寶接受了本刊記者的專訪,對建摩天大樓等一些外界所關注的焦點問題,他侃侃而談,毫不回避。

有些人喜歡跟風不講實際

《瞭望東方周刊》: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是不一樣的,請問老書記對幸福的定義是什麽?

吳仁寶:我個人對幸福定義是,人民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人民的健康就是我的健康,人民對我們黨的信任就是我對黨的信任。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對黨信任,其他老百姓不對黨信任,那是我的失職,沒有盡到我的責任。

《瞭望東方周刊》:現在全國很多地方都到華西來學習經驗,他們應該學習華西什麽樣的經驗?

吳仁寶:我講句話叫“聽中央的不走樣”,中央全部都講了,原來抓階級鬥爭的時候,一手抓階級鬥爭,一手抓生產鬥爭,這個中央講得很全麵的,但是我們往往丟掉了生產鬥爭隻抓階級鬥爭。我們華西階級鬥爭主要是講的,生產鬥爭是實際去做的,所以我們這裏就沒有影響到團結。凡是中國要搞一樣的就是錯的,凡是按中央精神走的都是對的,凡是搞麵上一樣的就偏離了中央精神。中央一直講得比較全麵。現在有些人喜歡跟風,有人搞高科技,大家都搞高科技,這對不對?對的。但是如果要求大家一起都搞高科技,那就不科學了,是不可能的,所以盡量不要脫離實際。

真捐款和假捐款

《瞭望東方周刊》:有一種看法認為,當前正處於社會轉型期,社會仇富情緒比較嚴重,華西在此背景下造奢華大樓炫富,很不合時宜,對此,老書記怎麽看?

吳仁寶:我這個大樓,在中國很多個體老板都可以搞,他們有錢,但他們不搞,寧願搞到國外去。他們為什麽搞到國外去?他們撈了中國的錢,把錢拿到國外去建,我看這些人不愛國。我講話可能不妥,華西的錢如果投到國外建(高樓),說不定還要受到表揚,說是解放思想,建在華西就批評我們,他不懂村民委員會組織法,我們村是自治的,隻要老百姓自己同意,不要百分之百老百姓同意,隻要多數同意就好了。

《瞭望東方周刊》:華西村造74層大樓是否要經過審批?

吳仁寶:我這個大樓已經搞了兩年,要是國家來搞這個大樓,他報批審核最起碼三年半到四年,這就是我們村的好處,不要批不批的,我們兩年建好了,就跟投新產品一樣,這是新產品。要是國家建估計還在論證,兩三年報批好了開始建了已經老產品了,不是新產品了。所以我們國家要好好改,要改由中央來改,我們就把村改好。

《瞭望東方周刊》:玉樹地震災難後,華西村的捐款數目一度受到網友的非議,網友認為華西村捐了100萬元人民幣太少,與華西村所擁有的實力和榮譽不相稱,老書記對此怎麽看?

吳仁寶:我們捐了很多,但是對外不宣傳。我們(捐的)真正是華西的錢,我們黨費一次交了250萬元,我們不要宣傳,賬可以查到。現在不要看捐款多少,我的看法是,對現在的捐款要清醒頭腦。有的所謂企業家,捐款很多,他是為了討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名利,錢不是他的,都是國家的錢,銀行的錢,他總之是還不了了。這些人是聰明的,但是不能健康長壽。

我的看法是,機關職工五塊、十塊的捐款都是真捐款,企業家動不動幾千萬甚至上億都是假捐款。這裏麵有三個假:一個與當地政府講好,捐了後稅務可以減掉,稅務還是國家的;第二個,他本來就資不抵債了,索性拿出去一千萬兩千萬,那麽為他講好話的人就多了,他變成先進了,先進了就受大家尊重了,那麽銀行向他要錢,他更便於逃債了;第三個,本身錢來路不明,甚至他的事弄出來要牽連到政府官員的,為了不被暴露,所以要快點出出風頭。這個我們下麵看得很清楚。

鬧了就給錢會給國家造成影響

《瞭望東方周刊》:在采訪中記者了解到,周邊村有些村民感到不滿,他們認為自己跟中心村的村民幹一樣的工作,但報酬卻相差懸殊,比如同樣是清潔工,周邊村民一個月最多拿五六百塊錢,而中心村村民一年能拿到七八萬元。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吳仁寶:第一,要明確什麽叫周邊村,周邊村和華西村是兩回事。第二,周邊村來的勞動力都是編外人員,是老人、是有殘廢的,都是在外麵找不到工作,我是照顧他來的,他不清楚這個。中心村拿得多,他們不知中心村是股金分紅,不是工資,他沒有股金怎麽分紅呢?所以從政策上來說這個叫財產性收入,他沒有這個財產就沒有這個收入。就是這個道理。

《瞭望東方周刊》:華西三村的村民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原有的房子折價幾萬塊錢,住進新蓋的別墅原來要花30萬元,現在要花到50萬元,這樣一來就四處籌借,背上很大一筆債,就業不是很理想,又沒有了田地可種,生活過得很緊張,他們認為華西村是通過換新房賺周邊村民的錢,對此,老書記如何看待?

吳仁寶:華西錢可以還給他的,問他要不要?他會說不要了,他為什麽這樣講,他主要是想房子最好不要錢。華西老百姓的房子怎麽解決的?華西老房折價,這錢就等於扔掉了,有些老房作價也要出到三四百一個平方,現在的房子作價要八百多,最多的要一千二百多一個平方。現在造的新房子,到別的地方要兩三千甚至五千一萬。所以我每家貼了不少錢,所以我現在停止換新房了,停止了他急了,做事哪有這樣?

新房子當時是30萬,現在成本上去了,周邊村村民還要原來的價錢,這樣的周邊村民,他願意走就走,不願意走就不要動,他想鬧鬧吵吵最好不給錢,因為社會上別的地方鬧鬧吵吵可以少錢的,特別是城市裏(拆遷)他鬧鬧還能賺錢。這些聽著好聽是為民,實際給整個國家造成影響。鬧就有錢,不鬧就沒錢。

《瞭望東方周刊》:村民說新房子沒有兩證,但是按商品房的價格賣,華西村在周邊很多地方開發建造了這樣的房子在賣,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吳仁寶:如果要拿兩證,他還要拿錢出來。因為集體可以建,如果他要證,土地辦國有。國家要拿筆錢,實際這錢是白拿掉的。解放後有土地證了,後來人民公社來了土地證沒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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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不好是對子女不愛護”

《瞭望東方周刊》:有說法認為華西村通過對村民財產的控製限製村民的流動,稱華西村的財富對村民來說是“囚籠中的富裕畫餅”,村民的個人權利受到損害,與時代相悖,老書記怎麽看?

吳仁寶:我是看現實、也看未來、看曆史。作為一個村要經濟發展,一定要凝聚人心,一定要有一個嚴格的製度,如果沒有製度就不成方圓。華西的製度非常多的,你可以自己選擇。比如一年給你2萬元工資,社會上也就2萬,但是因為你是華西人,華西給你3萬塊錢參股獎勵你,這個3萬元錢是給你的硬牌牌(股權證),每年給你分紅,如果你長期在華西不走,一直分下去,這是你的,如果你要走你就走,不限製你,但你硬牌牌(指股權證)是要收回的。這個是激勵和製約,激勵他認真工作不違法,限製他不違法,這樣的道理實踐下來是有用的。

現在整個農村社會值得去研究,一盤散沙,有人說農村要什麽製度不製度,我說如果沒有製度,老百姓苦的還是苦,留在社會上做壞事的人多。什麽道理?因為沒有人管了,有本事的都出去了,大本事到國外了,中本事到城裏了,沒有本事的在社會上遊蕩了。我們華西沒有這樣的,中國其他地方不行,為什麽這樣?就是我們有好的製度,好的班子和機製。

《瞭望東方周刊》:一直有這樣一種看法,老書記的一家三代人在集體企業裏擔任了重要職務,是“家族世襲製”,難道都比別人優秀?

吳仁寶:這個話難說了,這個不好問我了,要問下麵老百姓。

《瞭望東方周刊》:還有人認為作為集體經濟的代理人,擁有集體企業的實際掌控權會獲得潛在收益,老書記對此怎麽看?

吳仁寶:他們有說話的自由,但我不聽他們的。在華西我認為有一個最大的不好,就是我對子女都不愛護,如果愛護了他們就統統搞個體,我也搞個體,就沒有人來議論我了,我還可以派頭大點了。這關鍵還是生產關係問題,我們中國的傳統專門管富的,專門為窮的講話,實際上沒有為窮的講話,為什麽?你專門去找富的,窮的也找富的,窮的變成依賴更加窮,富的怕得不敢富,最終往國外去,為什麽?國外放心。中國這樣是沒有辦法的。

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收入

《瞭望東方周刊》:也有村民覺得在華西村“沒有自由”,生活單調乏味,老書記怎麽看?

吳仁寶:華西很自由的,一村兩製,有人反映說華西沒有夜生活,我們禁止夜生活,你要夜生活就不要到這裏來。華西兩個不好,一個是不能賭錢,一個不能討兩個老婆,這個不自由。華西其實可以賭錢,但賭錢有三個條件:第一個是年齡,你到了60歲,退休了;第二是時間,晚上隻能到八點鍾,你回去休息,八點鍾以後要罰款,這是為了你的身體;第三是價錢,隻能是一塊錢,如果成百上千輸得多了,有思想負擔,對健康沒好處的。華西其實也可以討兩個老婆,一個老婆離婚了,你討第二個也可以,不是不自由。

《瞭望東方周刊》:華西村的企業是集體經濟,華西村的村民如何參與對企業的管理和收益分配?

吳仁寶:他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收入,這是他的權利。如果他不付出,就沒有收入,這是我們管的權利。實際上在華西有些人實在沒有用的,但他也在富了,傻子也富了,你看他的房子,每家都有。要說華西真正實惠的是一些編外人。華西村的幹部是一種真正的人才,確確實實是奉獻的。在華西當幹部的出去後都能拿到很多錢的,但在華西工作的編外人員出去實際一分錢拿不到的。

《瞭望東方周刊》:老書記如何規劃華西村的未來?華西村未來的路會怎麽走?

吳仁寶:不怕將來,我將來考慮得很少,我考慮當今,一直考慮當今。當今每天搞好了就是將來,往往有的人當今不考慮,考慮將來,我用幹部也是這樣的,不計過去,不怕將來,就看現在。想過去你不敢用,用了你怕將來,想來想去,你什麽都怕還能做出事情來嗎?

你可以看看,凡是搞規劃的,都是假的,為什麽?領導來了可以看呀,有些地方搞的是形象工程,他自己也做不到,而且自己花了很多錢,沒有效益的,但他們卻作為經驗向大家介紹,現在脫離實際情況的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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