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的鼻飼食譜和臨終前的護理記錄
毛澤東向來把生和死看得很樂觀。1963年,他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我設想過,我的死法不外乎有五種。……第一,有人開槍把我打死。第二,外出乘火車翻車、撞車難免。第三,我每年都遊泳,可能會被水淹死。第四,就是讓小小的細菌把我鑽死,可不能輕視這些眼睛看不見的小東西。第五,飛機掉下來摔死。” “中央給我立了一條規矩,不許我坐飛機。我想,我以後還會坐。總之,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囉。”說到死時,毛澤東是那樣的輕鬆、隨意。
1976年的毛澤東更加憔悴、蒼老,他以頑強的毅力同疾病鬥爭著。雙手顫抖很厲害的他無奈之下隻能接受工作人員喂飯的現實。不久,喂飯也成了難題。於是,醫護人員為他配了鼻飼食譜。食物由醫務專家和廚師根據人體所需的營養成分精心配製而成,每隔一段時間通過鼻孔下插著的管子注入一次。沒過多久,肺心病又開始折磨他,使他常常處於嚴重缺氧狀態,嘴唇都憋得發紫。他的鼻孔下於是又插入了氧氣管。後來即便是流質食物毛澤東也無法下咽,一到嗓子便嗆住,引起心髒不適,隻能通過胃管進食。從保存下來的毛澤東的食譜來看,1976年7月11日前為鼻飼,7月12日至9月8日為胃管進食。其中除了8月1日到13日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裏進食情況較好、9月3日進食一般外,其餘時間都較困難。
工作人員清晰記得,毛澤東在躺在床上動不了的情況下,“仍然沒有停止過工作。他批閱大量文件,考慮著黨和國家的大事,竭盡全力地為黨、為人民繼續操勞。他時刻地把黨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不知疲倦地,忘我地工作著”。毛澤東經常嘴唇發紫,渾身全是汗淋淋的,換一次床單都可以讓他昏過去。生命如此脆弱,他依舊關注著國事。1976年7月28日淩晨3時42分,河北唐山、豐南一帶發生了7.8級的強烈地震,隨後又出現多次餘震。清晨,中央辦公廳負責人向毛澤東報告了唐山地震情況。此時的毛澤東大多時間處在昏迷半昏迷狀態,但他隻要一清醒,便十分關心唐山震情。他主動問工作人員要有關地震情況的匯報材料。當他知道這場地震傷亡達24萬多人,其他的損失難以估量時,他傷心地哭了。在場的醫護人員“第一次親見主席嚎啕大哭,我們那些在旁的保健專家的心也在流淚”。
3天後,中共中央《關於唐山豐南一帶抗震救災的通報》遞到了毛澤東床頭,這是他生前圈閱的最後一份文件。看完報告後,毛澤東立即將主持政府工作的華國鋒叫到床前,語氣深沉地叮囑華國鋒:“要全力救災,這是最要緊的。”8月4日,華國鋒受毛澤東的重托,率領中央慰問團趕赴唐山,傳遞毛澤東和黨中央對受災群眾的關懷之情。
從8月底直至逝世,毛澤東曆經多次昏迷、多次搶救,他說話已隻能從喉嚨裏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符。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依然沒有停止思索、停止工作。他自己拿不動文件,就由秘書幫他捧著;他不能親自讀書讀報,就由護士念給他聽。對於國家重大新聞,他了然如心。有一張1976年9月8日的護理記錄,清楚地記載著:
1時10分:看文件15分30秒……
13時18分:看文件12分……
16時37分:看文件30分……
緊張的生命搶救與寧靜的工作、讀書展現出一幅偉人彌留前的感人畫麵。毛澤東的上下肢插著靜脈輸液導管,胸部安著心電監護導線,鼻子裏插著鼻飼管,文件和書由別人用手托著。就在這種狀況下,他堅持看書、看文件11次,時間共達2小時50分鍾。每一次都是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看了不長的時間,就又昏迷了。
就在這一天,毛澤東從休克中醒過來,嘴裏忽然發出微弱的聲音。工作人員按照以往的習慣,連忙抓起筆和紙放到他手中,隻見毛澤東艱難地移動著鉛筆,費了很大的勁,慢慢地劃出了3道似乎在顫抖的線,就再也沒有力氣了。看到工作人員並沒有理解其中的含義,毛澤東非常焦急。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手又可以慢慢抬起了,緩緩地,他在木床上敲了3下。工作人員這才反應過來,試探地問到:“主席,您是不是要看有關三木的消息?”毛澤東當即點了點頭。
三木是當時日本自由黨總裁、內閣總理大臣,正在參加日本國內的大選。病危之際的毛澤東還關注著三木大選的情況,關注著國際風雲的變幻。
毛澤東最後一次看文件是8日下午4時37分。在心律失常的情況下,他看文件的時間長達30分鍾。這天下午六七點鍾,毛澤東的血壓開始下降,醫生采取各種措施進行搶救。
1976年9月9日零時10分,一代偉人毛澤東在中南海遊泳池居所與世長辭,享年83歲。他以頑強拚搏的一生詮釋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精神。
毛澤東臨終時的自我總結:一生隻幹了兩件事(圖)
按照大自然的規律,年邁的毛澤東還是一步步接近他人生的終點。
毛澤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周恩來去世時,毛澤東便歎道,“我也走不動了!”他無法去出席周恩來的追悼會。
1976年2月下旬,美國前總統尼克鬆和夫人訪華。毛澤東在病中會見了這位打開中美關係大門的老朋友。
尼克鬆在回憶錄中寫道:
1976年我再度到中國訪問時,毛澤東的健康狀況已嚴重惡化了。他的話語聽起來像是一些單音組成的嘟噥聲。但是,他的思想依然那樣敏捷、深邃。我說的話他全能聽懂,但當他想回答時,就說不出話來了,他以為翻譯聽不懂他的話,就不耐煩的抓起筆記本,寫出他的論點。看到他的這種情況,我感到十分難受。無論別人怎樣看待他,誰也不能否認他已經戰鬥到最後一息了。
由於帕金森氏病的侵襲,毛澤東的行動當時已很困難。他不再是體魄健壯的人了。這位八十二歲(引者注:應為八十三歲)的、步履蹣跚的農民,現在變成了一個拖著步子的老人。毛澤東像晚年的丘吉爾那樣,仍舊非常自尊。我們談話結束時,他的秘書們把他從椅子上扶起來,讓他和我一起朝大門走去。但是,當電視鏡頭聚光燈對著我們,要錄下我和他最後握手的鏡頭時,毛澤東推開他的助手,獨自站在門口和我們告別。
天安門事件時,毛澤東隻能吃力地、斷斷續續地講話,用顫抖的手,寫下幾個難以辨認的字。
天安門事件後,毛澤東愈見衰老。
1976年6月初,毛澤東突然心肌梗塞,差一點去“見馬克思”。經過醫生護士全力搶救,這才脫離險境。
大抵自知餘日不多,而且擔心心肌梗塞再度突然發作,趁神誌尚清楚,毛澤東在1976年6月15日,召見了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王海容等,作了臨終囑咐式的談話。
毛澤東講話已很吃力,口齒不清,但思維尚不錯。
毛澤東說了這麽一番深沉的話:
“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八十多了,人老總想後事,中國有句古話叫蓋棺定論,我雖未蓋棺也快了,總可以定論吧!我一生幹了兩件事,一是與蔣介石鬥了那麽幾十年,把他趕到那麽幾個海島上去了,抗戰八年,把日本人請回老家去了。對這些事持異議的人不多,隻有那麽幾個人,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無非是我沒有及早收回那幾個海島罷了。另一件事你們都知道,就是發動文化大革命。這事擁護的人不多,反對的人不少。這兩件事沒有完,這筆遺產得交給下一代,怎麽交?和平交不成就動蕩中交,搞不好就得血雨腥風了,你們怎麽辦,隻有天知道。(注:《中國共產黨執政四十年》,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9年版。)
毛澤東這番話,對自己的一生作了總結,對“交班”作了交代。他自己也明白,對於“文革”,“擁護的人不多,反對的人不少”。但是,他把發動“文革”,視為一生幹了的兩件事中的一件,因此他絕不允許否定“文革”。也正因為這樣,站在他床前聆聽這番囑托的,除了華國鋒、王海容之外,便是他認為的“文革”派人物——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了。由於鄧小平的倒台,王、張、江、姚神氣起來了。
二十多天後,7月6日,朱德去世。毛澤東歎道:“‘朱毛’‘朱毛’,不能分離。現在朱去見馬克思了,我也差不多了!”
毛澤東一腔深情,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吟誦起南北朝文學家瘐信的《枯樹賦》:
昔年種柳,依依漢南;
今看搖落,淒愴江潭。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他,已是一棵枯樹,“淒愴江潭”了!
中國,蒙受了十年“文革”災難的中國,在1976年7月28日淩晨三時四十二分,又蒙受了新的災難——唐山大地震!北京、天津,也受波及。人們在急匆匆之中,把毛澤東從屋裏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