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座悄然老去的城市 1/4戶籍人口已逾六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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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民政局、市老齡辦、市統計局公布了最新統計的上海老年人口和老齡事業監測統計信息,顯示上海60歲以上的老人,已占戶籍人口近四分之一;預計到2015年,這一比例將升至三成。老齡化問題,已擺在了我們眼前。我們準備好了嗎?   


  從2010年到2030年的這20年,上海人口老齡化乃至高齡化將迎來鼎盛時期。當壓力持續升高,許多上海人,特別是處於“夾心層”的白領工薪族,不得不認真考慮贍養老人的大問題。屆時,不僅僅是人們關於養老的倫理觀念需要轉變,這個城市的養老模式和體製,也麵臨極大的挑戰。

  “雨水充足、陽光明媚,隨便撒一把種子就能長出苗來。”易富賢這樣向生活周刊記者形容當下中國所享受到的“人口紅利”。他現為美國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科研人員,長期關注中國人口狀況,寫過頗受爭議的《大國空巢》。

  根據易富賢研究,至2010年,中國15-64歲的勞動力年齡人口達9億多、19-22歲最有活力的人口達1億,均創下曆史紀錄。相應的,老年撫養比(非勞動年齡人口中老年部分對勞動年齡人口數之比)僅11%,總撫養比不到40%。“和發達國家比較,應該說是輕鬆的。”易富賢表示。

  “人口紅利”也分給了上海。目前,上海6.6個勞動年齡人口對應一個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養老問題尚不突出。城市化的先行優勢、人口規模優勢和大都市特有的集聚效應,也都在減緩老齡化速度。“但是——”邏輯開始拐彎,“20年後,中國老年人口的數量翻番,老年撫養比將升至27%。”易富賢指出,近期的“民工荒”算是初露端倪。

  觀念的衝撞


  現實往往比邏輯轉得更快。許多上海人,特別是處於“夾心層”的白領工薪族,整天疲於奔命,重壓之下,不得不認真考慮贍養老人的大問題。送養老院,於是成為一種選擇,未來幾年,市民政局等有關部門也的確會加大投入。

  但真要把長輩往養老院送,並不容易。“我有個朋友,兩年前送父親去養老院,整個家族一片反對聲。”文化公司經理陸新瑾告訴記者。去年11月,當她自己也把91歲高齡的父親送到養老院時,是有些忐忑的。照傳統觀點,這種行為距離“不孝順”才一箭之遙。不僅親友,老人本身也有想法。

  因此,盡管千挑萬選後的那家民辦養老院挺不錯,陸新瑾仍事先“騙”父親說,是去“康複中心”。入院那天她才托出真相,並寬慰道:這是“帶護理的”養老院,除了名稱,和康複中心、護理院沒什麽區別。

  可沒幾天,陸新瑾又把父親接了回來。原來,院方安排老人住二樓,陸新瑾發現,室友中有憂鬱症患者,拒絕和外界溝通,全靠護理工照顧。她側麵了解到,有的老人就是因為被子女送進養老院而想不開,滑入了沉默的深淵。“我怕爸爸受壞情緒感染,心裏有疙瘩,所以雖然付掉了兩周的費用,但一直沒去住。”經院長協調,老人搬進新開辟的三樓,陸新瑾才放下心。

  “也是沒辦法。”陸新瑾說,去年父親不慎骨折,由於傷了股骨,無法打石膏,使出院後的養護造成困難。“我爸爸不安分,經常獨自活動,媽媽不在了,我們又管不住,恢複受到很大影響。”陸新瑾工作忙,遂想找個機構代她“監督”,住醫院不可能,便想到了養老院。

  這種“沒辦法的辦法”,有一定普遍性。愛晚亭敬老院院長顧毓青即坦陳:“十年前剛開張,社會上還認為老人來養老院是子女的不孝順,好多年來,我們床位都招不滿。”近些年情況好些,但離解開心結,觀念完全更新,尚有一段距離。


  現實的推力

  老觀念和新觀念之間的距離,應該說是不短的。但走完短距離,未必需要長時間,如果有現實壓力的助推。

  這個壓力是:據市民政局、市老齡辦、市統計局公布的最新數據,截至2009年12月31日,上海60歲以上老年人口達315.7萬人,占戶籍總人口22.3%;如將年齡提高至65歲,則占15.8%——“老齡化”概念都罩不住了。按國際標準(14%),上海已駛入“高齡化”階段,向“超高齡”邁進。

  這和華東師範大學人口研究所建立的預測模型相符。該所所長桂世勳告訴記者,根據他們的統計和測算,上海的老年人口會於2009年突破300萬大關,這已成現實,且稍稍加快。此後更是逐年增長,2015年超400萬,2030年達到峰值:547萬。

  可見,從2010年到2030年的這20年,變得尤為關鍵,高級經濟師戴律國稱之為“迅猛增長期”。他撰文稱:“這一時期,上海人口老齡化乃至高齡化為世界罕見,也是中國曆史上老齡化的鼎盛時期。”戴律國打了一個形象的比喻:圖形上看,如同原爆時產生的蘑菇形。注意,“蘑菇雲”是今年起升騰的,簡言之,上海已駛入了人口結構發生巨變的那個“彎道”。


  這個彎拐得很邏輯,也極現實。當壓力持續升高,無論“夾心層”本身樂意與否,陸新瑾等人當初的選擇,就成了有效的解決方案之一。屆時,關於養老的倫理觀會迅即調整——現實能為一切觀念轉換提供合法理由。

  但問題在於,“上海是中國最早進入老年型人口的特大城市。”桂世勳說。最早,意味著缺乏經驗,特別是應對“高齡社會”的經驗。而在易富賢看來,30年“中國奇跡”有“人口紅利”的功勞,而當“蘑菇雲”漸漸吞噬紅利,現行發展模式也會遭遇瓶頸。

  撒種子就能長苗的時代遠去了,今天的70後、80後既麵臨著贍養長輩的現狀,也麵臨著“防老”的未來。當你我老去,將麵臨怎樣的情境?上海的養老體製和各類養老機構,準備好了嗎?

  空等的尷尬  

  “隻剩下了一個床位。”陸新瑾回憶,“如果不是三樓及時裝修完畢,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父親住的梅隴敬老院位於虹梅南路,附近幾家也“客滿”了。閔行區社會福利院院長陳方告訴記者,他們2000年後正式向社會開放了600個床位,規模很大了,仍舊供不應求。“床位全部住滿,還有700多個人等候入住。”


  傳統的外環和外環以外尚且“一床難求”,回頭看市中心,情況更是可想而知。上海第一社會福利院坐落於宛平南路,由市民政局全額撥款,設施完善,院長王定榮向記者透露,院內194個床位早就滿員了,“僅2005年後申請登記的,就還有700多人在排隊。”

  康乃馨老年公寓身處內環,可謂占據黃金地段,記者在其周圍步行僅10分鍾,居然看見了另兩家養老院。但接受采訪時,老年公寓主任許建萍表示:“我們之前做了一年半的調查,覺得還是有必要再開一個。”她的理由是,楊浦區有60萬老人,養老院卻隻有45個,而且以“老年公寓”為概念的養老院隻此一家。康乃馨距開業尚有半個月,91個床位就已經被預訂了30個。看來,他們的判斷很準確。

  “老人們深知床位緊張,所以一旦住進來就不願離開。”陳方院長告訴記者。王定榮院長則表示,入住第一福利院的老人,基本是“養老送終”。采訪中,記者聽到了好幾個案例:老人或進醫院手術,或被家人帶回住一段時間,但都會繼續支付相關費用,以免失去床位。

  既然城區超負荷,有人就往郊區發展。盧灣區60歲以上的老人比例,超出了市平均標準,全區7家養老機構“超員”已久。2007年底,劉培蒙便和盧灣區民政局合作,在鬆江區葉謝鎮開辦了銀葉港灣敬老院,擁有300多個床位。不料開業一年多,床位閑置率達80%,少人問津。9號線的開通雖然帶來了人氣,今年也好一些,但總體狀況仍不盡如人意。

  這種“城熱郊冷”的現象持續了好些年,究其原因,就是路途遙遠,城區老人及其家屬寧願空等一場,也不想舍近求遠。對此,劉培蒙曾抱怨,家屬不應貪圖自己方便,而要依據老人的喜好選擇。

  不過,陸新瑾的話或許更具代表性:“正因為考慮到父母的感受,才不考慮太遠的地方,否則他們真會以為我們在變著法遺棄他們。”梅隴鎮敬老院和陸新瑾的家就隔著一條河,“爸爸想家了隨時可以回來。”確實,對於剛剛掙脫觀念枷鎖的子女,走出第一步已屬不易。


  民營的困境  

  劉培蒙起先是做水管生意的,因有感於老人無處養老,投入600萬建養老院。盡管獲得過盧灣區民政局的300萬資助,但作為民營養老院,個中艱辛亦不難想見。劉培蒙卻以“我們是幹實事的”為由,拒絕談論。語氣有些生硬,似刻意壓製著什麽。

  快人快語的顧毓青則說得很直接,“有多少困難,隻有我們自己清楚!”顧毓青是李雙雙扮演者、著名表演藝術家張瑞芳的親家,1999年底兩人合計著辦一個養老院,具體事項由顧毓青負責。次年養老院動工,原先答應資助60萬的朋友因資金被凍結,款項無法到位。情急之下,張瑞芳拿出了積蓄,顧毓青在澳洲的女兒女婿,雖家徒四壁也掏出10萬元。還是不夠,顧毓青一咬牙,賣掉了房子,18萬——放到今天,後麵加個零再翻倍都不止。

  可養老院差不多虧了十年,“2006年之前年均虧損24萬,隻能東挪西借,去年剛有起色,盈利一萬。”說著,顧毓青為記者算了一筆賬:愛晚亭月入9萬,去掉房租2.7萬、護工工資3.7萬、水電煤8000,以及每月還5000元舊債,“再加上其它支出,還剩多少?”顧毓青把退休教師的工資全投入了,平時就住養老院。“養老院的房子也是租的,這就是說,我沒有自己的房產了,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辦養老院究竟賺不賺錢?據記者了解,公辦養老院不以盈利為目的。市第一社會福利院院長王定榮告訴記者,該院為市民政局全額撥款單位,“我們的樓是1984年造的,需要維修的年份撥款會多一些,近十年算下來,大概年均1000萬。”閔行區社會福利院則由區政府撥款,“每年1000萬,我們收入600萬,采取收支兩條線,收到的都上繳。”陳方院長透露。


  相比之下,民辦養老院就要麵臨盈利壓力,而據記者了解,即便是運作良好,多數也隻能做到“微利”。一個出路是走高端路線,如親和源老年公寓。從開業之初,房租就收到3500元、護理費300-600元、餐飲每天15元。由於硬件設施一流,提供優質服務,價高、位置偏等均未影響親和源,開業初期就有數百人來登記,且不乏華僑、港澳人士。

  至於普通民辦養老院,向老人收取的各項費用約在2500左右。新世界養老院護理部的劉主任抱怨:“每個月光水電煤就要六七千,所以我們還在虧本。”顧毓青則指出:“床位在50個以下的很難生存。”而令他們焦慮的是,政府的扶持何時能加大力度。愛晚亭去年才獲得第一筆民政局撥款,22萬元。

  民營養老院難以盈利,確實是個問題。畢竟親和源每月4000多元的養老費用,多數上海家庭恐難承擔,何況高端市場的容量也有限,如果民營資本長期無法在中低端市場獲利,要麽政府承擔起更多的責任,要麽繼續讓老人等待公辦的床位空出來。上海社科院世界經濟研究所博士舒漢鋒指出,政府應鼓勵社會資本投向養老領域,“不要怕民辦的有缺陷,政府要做的就是加強監管。”

  模式的局限  

  按照有關部門的規劃,上海要形成“9073”格局——90%的老年人由家庭自我照顧、7%享受社區居家養老服務、3%享受機構養老服務。這意味著,身體健康、生活能自理的老人將主要由其家人負責照顧;如家境不佳,老人身體也不好,則由社區提供上門的養老服務;剩下的3%,特別是病重的,則進入養老機構。換言之,在未來的養老體製中,養老機構在養老中所占比重,有可能下降。


  然而,這更多地取決於配套服務能否跟上。陸新瑾告訴記者,她最初跑的是靜安區康複中心,對那裏的條件也相當滿意,“可人家有規定,不收骨折的。”出於無奈,她才去了梅隴敬老院,令她欣喜的是,那兒居然有骨科護理,護工也有豐富的醫學知識。因此,如果社區居家養老無法滿足這類需求,陸新瑾肯定還會選擇養老院。

  不過,養老院模式本身也確有局限。朱敏娟女士是一家公司的財務,她的婆婆患老年癡呆,常趁家中無人時外出“散步”,無奈之下,隻能將她送進養老院。“我至少跑了8家,多被拒之門外,他們不收殘障老人!”朱敏娟抱怨,最後她才找到了周浦的民樂養老院。”盡管路途太遠,也顧不得了。”正是由於養老院床位緊、門檻高,據記者了解,一些社區醫院裏躺滿了老人,使之成了“變相”養老院。

  顯然,現實情況和“9073”格局中的那個3%是有些衝突的。而養老院也有苦衷:照顧老人本就有風險,收了殘障、病重老人就要冒更大風險——有可能老人跌一小跤,養老院就得跌一大跤。近期,某民辦養老院就因院內老人出現意外,而纏上官司。故此,很多福利院設立了門檻,對申請入住的老人進行一番“甄別”。市第一社會福利院一般情況下不收殘障老人,閔行社會福利院也不收,愛晚亭等民辦養老院也不收病情太重和殘障老人。

  可見,諸種養老模式恐不宜“一刀切”,而應真正形成有效互補。一方麵養老機構自身需改進,另一方麵社區居家養老也應提供相關服務,起到替代作用。舒漢鋒博士還強調,養老保險這塊也須加強。

  還需提醒的是,桂世勳教授曾指出,關於上海撫養比的各項調查,多以“戶籍總人口”為基數,而問題的複雜性在於,“外來常住人口有多少會在年老後繼續留下,變數很多,與戶籍、社會保障等製度的變遷及生活水平的變化有關,很難預料。”

  相關Link 中國養老院現狀略覽   


  截至目前,全國有各類養老服務機構3.9萬個,總床位270萬張,平均每千名老人擁有養老床位數16.9張,發達國家則為50~70張,與發展中國家亦為20~30張的平均水平也有不小差距。

  我國養老機構仍以公辦為主,在城市養老機構中,民政部門舉辦的社會福利機構、光榮院、精神病院等收養性福利機構占59%。民辦養老機構發展緩慢。

  上海現有580多家養老院、福利院等,現有7.7萬張床位。

  上海中心城區人口集中、老人多,養老院也較集中。

  上海最大的養老院於今年1月在長寧區開工,預計可提供近千張床位。

  目前,上海居家養老服務社近240家,有3萬多名居家養老服務員已經開始為16.3萬左右的老年人提供居家養老服務。上門的居家養老服務,主要包括“六助”服務(助餐、助潔、助急、助行、助浴、助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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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一座老奸巨猾的城市! -菜鳥東南飛- 給 菜鳥東南飛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4/28/2010 postreply 14: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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