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魯鄭: 中日興衰與百年視野下的東西方關係 zt

一年一度而又全球矚目的兩會即將於3月3日揭幕。在這個討論國事的最高殿堂，民生、反腐、結構（調整）自是重中之重。然而，在全球化的今天，一國的事務往往對他國產生影響，而國際環境的變動自然也會從一國內政中得到反應。眾所周知，進入二十一世紀第一個十年，中美關係突然動蕩、緊張，已經發展了一百多年來的東西方關係似乎又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回顧和尋找東西方關係演變的規律，也應進入中國各界的視野。故成此文。

中日興衰與百年視野下的東西方關係

1840年，對於背負深重傳統的中國是一個轉折，對於以中國為中心的東方秩序和東西方關係也是重要的轉折。

英國的堅船利炮打破了中國文明幾千年來自我循環的曆史，不得不由“區域”進入全球化，從自給自足的農業文明被動拖進已在西方方興未艾的工業化時代。長期以來中國主導的東亞朝貢體係崩潰。緬甸、越南、尼泊爾等國紛紛在西方的壓力下脫離、解除和中國的宗主關係。而在這個崩潰過程中，也出現了一個異數：日本。

日本長期生活在中國的陰影之下，在東亞扮演著默默無聞、無足輕重的角色。然而，美國人佩裏的炮艦卻改變了這一切：大受刺激的日本迅速西化，在短短的三十年成功崛起，取代中國成為東方的代表。曾經的中英同盟也被英日同盟所替換。但佩裏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武力造訪日本的後果不僅僅是改變了東亞秩序，還改變了東西方一邊倒的關係。

昔日東方文明的霸主中國沒有頂住西方文明的衝擊，在東西方第一次的全麵對話中完敗，可謂西風壓倒東風。但日本取代中國成為東方文明的代言人卻相當程度地實現了逆轉。1905年日本擊敗歐洲老牌強國俄羅斯，震動世界。當然從中國的曆史角度，雙方均是不義之戰。但從西方和日本的角度，這是東方國家第一次徹底戰勝一個西方國家。伴隨著日本的一場場軍事勝利，日本也完全成為西方一樣的黷武國家：在全球參與殖民地的爭奪。這一次它瞄準的目標是德國。它借參加一戰的機會，奪取了德國在青島的權宜。隨後在對中國的全麵侵略和對東南亞的滲透中，與老牌的英美發生衝突。這些衝突與過去英法、英德、美西等國為爭奪殖民地而大打出手的行徑無實質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日本的參與導致了太平洋戰爭的爆發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全球化。這也是為什麽到今天日本雖然不太情願，但仍然會承認對朝鮮和中國是侵略。但美國占領下的菲律賓、英國占領下的香港、新加坡、馬來半島、法國占領下的越南、荷蘭占領下的印尼，卻不承認是侵略。在日本看來，這些都不是獨立國家，都是西方占領下的殖民地，它隻不過是在爭奪殖民地而已。西方不道歉，為何日本要道歉？更何況二戰結束後，這些西方國家又卷土重來，重新恢複殖民統治，並沒有給予這些國家獨立和自由（對於中國，香港隻不過又從日本變成英國統治而已）。甚至日本極右派認為，西方殖民體係在二戰後的迅速崩潰也與日本發動的太平洋戰爭有直接關係。如果沒有這場戰爭，西方對亞洲的殖民還會持續時間更長。

二戰的結束，標誌著日本挑戰華盛頓體係的失敗。東西方關係再次發生了變化。這一次挑戰者又變成了中國，日本則徹底臣服於西方。然而在冷戰期間，經濟競爭成了角力的核心。日本和平時代的崛起形成了中國政治上挑戰西方，日本經濟上競爭西方的新格局。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隨著日本經濟泡沫的崩潰，中國經濟的起飛，東西方關係再次逐漸演變成中國與西方的對決。日本則日趨邊緣化，開始失去東方的話語權（八十年代曾豪氣衝天宣稱要買下整個美國的日本，現在不僅要被中國超過，其國債更占GDP的200%）。曆史似乎又要回到1840年以前中國在東方獨大的格局。但不同的是，中國走出了一條曆史上所有崛起過的大國所沒有走成的路：和平崛起。

與過去興興衰衰的大國相比，中國崛起有兩大特點。一是不挑戰現存的秩序。相反積極融入和適應這套規則。盡管中國經常發出不同的聲音，但不是為了否定而是改善，或者增加自己的發言權以及躋身為規則製訂者。二是和美國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中國一方麵是美國最大的債權國，另一方麵美國也是中國最大的商品出口地。美國的消費帶動中國的經濟發展，而中國的廉價產品和持續的國債買入又使美國繼續維持自己的生活方式。這實際也是東西方風風雨雨鬥而不破的關鍵性因素。現在美國雖然有遏製中國的實力，但已經沒有了這種意誌。原因自然在於代價過於高昂，就是美國也極不情願承受。

2007年，美國爆發次貸危機，第二年便演變成全球經濟危機。中國由於在危機中一枝獨秀，逆勢下反而加快縮短與西方的差距，G2概念走紅西方就是一例。至少在西方的心理上，中國已和西方並駕齊驅，這也是為什麽近半數的美國人認為中國已是全球第一大國。也難怪美國總統奧巴馬在就職一年後，2010年1月27日第一次在國會發表國情谘文時，這樣評價中美兩國：“美國政府在過去幾十年一直在等待，即使美國存在的問題日益惡化。與此同時，中國卻沒有等待，實施經濟改革。”雖然他也同時聲明：“我無法接受美國成為二等國家。”但曆史趨勢是他一人能夠改變的嗎？美國的現狀正如他所說的：“本世紀初，美國預算曾有過超2000億美元的盈餘。到我上任時，年度赤字達到1萬億美元，而且預計未來10年這一數字將達到8萬億。”至於國債已經達到13萬億美元！更令人恐懼的是，無論財政赤字還是國債仍然處於迅速上升狀態。

顯然，東西方關係在中國的帶領下，再度進入了並駕齊驅的曆史性階段。如果東西方按現在此消彼長的趨勢發展下去，恐怕回到過去的不僅僅是東亞秩序，而是重回西方崛起以前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