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億多元債務纏身的浙江大學城市學院日前被曝政府許可賣地還債，引發了廣泛爭議。人們質疑，高校賣地還債是否損害現行土地政策的公平性和權威性？由暗轉明的高校賣地還債之風是否該刹？近日，“新華視點”記者就浙江大學城市學院賣地事件進行調查。
政府劃撥的土地該不該用來還債？
記者近日在浙大城市學院采訪看到，校園分南北兩大校區，占地廣闊、氣勢宏大。據校方介紹，該校隻用了5年時間就實現了“千畝校園，萬名學子”規模。學院從最初的117畝校區、8個專業擴展到目前1026畝規模、9個分院、35個專業、13500 名全日製在校生。
浙江大學城市學院是一所由浙江大學支持興辦的獨立學院，成立於1999年7月。今年1月初，杭州網論壇上出現一個題為《浙江大學城市學院要賣地還債》的帖子。該帖援引杭州市國土資源局在其網站上的一份公開信息，指出浙江大學城市學院擬出讓位於學院北校區西北角麵積約 60畝的地塊。杭州市國土資源局的公開信息披露：“地塊的出讓將有效解決浙江大學城市學院高負債問題”“目前該地塊正在編製規劃論證方案”“力爭在明年（即2010年）6月底前具備出讓條件的目標”。此帖迅速引起網民和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浙大城市學院黨政辦公室主任董世洪說，學校屬“公辦民營”性質，是董事會領導下的院長負責製。就被曝光的賣地還債問題，董世洪表示，學校基本建設主要來自銀行貸款，打算出讓的部分地塊，是為了減輕債務壓力更好的發展。
在該校北校區的西北角落，記者看到，這塊將要出讓的土地，除了部分綠化外，看上去荒蕪已久，雜草叢生。
浙江大學、杭州師範大學的一些師生接受采訪時表示擔憂：“像浙大城市學院這樣有巨額債務的高校有多少？”
杭州市一位知情的機關幹部說，“浙大城市學院是一所公助性質的民辦獨立學院，土地是由政府劃撥的，幾乎是無償使用。而且收費可以比其他公立高校高得多。現在碰到巨額負債問題，卻可以改變教育用地性質，賣地還款，這種國有資源的部門化，肥了部門利益，卻侵害了社會公平，更刺痛那些為支持教育失地農民的心。”
“一些高校貪大求洋，追求形象工程，當初托教育用地之名大量圈地，現在又可以拿出來高價出售，是否合理？是否違反國家土地政策？”一些市民提出質疑。
也有一些機關幹部持不同看法，認為目前對負債高校來說，賣地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杭州市審計局局長潘再高認為，從浙大城市學院的情況看，讓政府完全替高校巨額債務埋單並不現實，靠提高學費也不行，利用學校閑置的土地改變其使用屬性，是解決高校負債問題權宜之計。
政府為何允許高校賣地？
為了核實浙大城市學院賣地還債情況，進一步了解內在真實原因，記者走訪了杭州市審計局和杭州市國土資源局等有關部門。據杭州市審計局有關負責人介紹，2009年上半年，審計局對浙江大學城市學院、杭州師範大學等5所市屬高校債務管理情況進行了專項審計調查。審計結果顯示：至2008年底，5所市屬高校負債合計13．11億元，其中，浙江大學城市學院負債已達8．2851億元。
潘再高說，負債的主要原因是由於辦學股本金與辦學規模不匹配，同時，大量的基建項目快速擴張。浙大城市學院資產負債率已進入了財務高風險區域，僅靠學校自身學費為主的收入還貸，償還能力不足。如果大量項目貸款集中到期，又沒有新的巨額資金來源，風險很大。
記者了解到，近年來，浙大城市學院的辦學質量確實不錯，吸引了許多學生。目前，該校的收費分不同檔次，比公立學校要高。最低每學年1．6萬元，高的可達2．6萬元，學校一年的學費收入有2億多元。但是，學校因債務一年需還本付息1．3億元，其中，支付銀行貸款利息5000萬元左右。學校還要維持各項正常開支，包括發放教職工工資、維修、活動經費、設備更新等，負擔沉重。該校的一位教師向記者抱怨說：“學校當初承諾的待遇一直沒上去，有的教師已經跳槽了”。
浙大城市學院高負債的審計結果引起杭州市領導的高度重視，要求著力解決這個問題。據了解，杭州市有關部門為此專門召開會議，並多次商議解決辦法，最後征得政府同意，允許由學校出讓部分閑置地塊賣地還債。
據杭州市國土資源局有關負責人介紹，目前，市土地儲備中心與浙大城市學院已經開展該校土地出讓的前期工作。政府先把土地收回，經過合法程序公開拍賣，拍賣所得，政府采取傾斜支持政策，把多餘部分給高校，給的資金估計有5億元左右。
會不會引發新一輪教育負債？
在記者調查中，一些專家學者認為，浙大城市學院賣地還債事件折射出的一些信號令人擔憂，如果任其蔓延，將使更多大學走入“圈地－貸款－賣地還債－再圈地－再還債”的怪圈,容易滋生教育腐敗。
浙江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副所長楊建華說，近十年來，由於高校擴招以及追求“高、大、全”的豪華辦學之風盛行，不少高校債務越背越重。現在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搞賣地還債，這顯然不合理。如果不加以製止，馬上會引發連鎖效應，導致更多高校盲目擴張，產生新一輪教育負債。
楊建華認為，高校賣地還債，政府不能順水推舟。針對目前高校的負債迷局和亂象，政府應對高校債務管理情況進行專項審計調查，製定措施加強高校的發展規劃管理，嚴格控製高校基本建設和負債規模，並強化負債主體和管理者責任，防止高校產生新一輪教育負債。
國家法官學院浙江分院副院長吳道富說，目前迫切需要改進的是對高校財政運作實施民主監督，加強地方人大對高校的監督，無論是建校時的征地，還是賣地還債等行為，不僅要取得地方政府的許可，更應當提交同級人大審議，批準通過後方可允許實施。
記者從浙江省政府采訪了解到，該省為促進高校加強債務管理，防範和化解債務風險，去年下半年，浙江省發改委、教育廳、財政廳就省屬高校債務管理問題進行了專題研究，形成了《關於進一步加強省屬高校債務管理的報告》上報浙江省政府，采取的主要措施有：嚴格規劃引導，擬製訂出台《高等學校投資建設規劃》；嚴格總量控製，以2008年末債務餘額為限，全麵編製省屬高校債務收支計劃；嚴格項目聯審和項目建設管理；實施省屬高校債務重組；科學規範設置獨立學院；加強省屬高校資金監管；理順高校債務管理體製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