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梁連接的,是在海礁上人工填埋而成的三亞鳳凰島,據說一期700套當天售馨,每平米均價7萬元。而隨著小島的建成,這些住在小船上世代逐水而居的疍家們也將被迫離開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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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亞海棠灣,大量的豪華酒店在圈地。2009年5月29日,當地媒體報道說,這天有10座豪華酒店在此開工。大半年過去了,絕大部分都還是圍牆圍著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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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際海南區域總經理邁克爾(受訪者提供)
悲欣交集海南夢
從去年11月份開始,海南房價漲勢驚人,資料顯示,2009年上半年,三亞房屋均價為9526元/平方米,到10月就已超過12000元/平方米,動輒每平米四五萬元的別墅項目更是搶手
早上9點剛過,三亞市中心人民路上的車流便如漲潮般湧動。“瓊”字頭、“京”字頭、“黑”字頭、“藏”字頭;大奔、寶馬、奧拓、QQ……綿延一片,動彈不得。百無聊賴的開車人徒然等候,別無他法。
1964年出生的魏曦此刻正在這條路上駕車,他覺得眼前這幅堪稱壯麗的“堵景”,同他的家鄉重慶已經沒有太大的差距。後者是一個有著3000萬人口的西南經濟引擎,而三亞在大多數人的想象中,還應當是一方閑淡悠然的避世港灣。
魏曦和大多數人一樣,雖有抱怨,但心懷期待:再開不到4公裏,就可以看見三亞灣波光粼粼的無敵海景和沙灘旁詩意盎然的椰夢長廊。作為商人,他異常明白,這塊一度被貶為“窮荒絕島”、“鬼門關”、“天涯海角”的孤懸之地,如今能“堵”若重慶,全因其終年麵朝大海,四季春暖花開。他很篤定:車流、人流的背後,是無法估量的現金流。
兩個星期前,魏曦從互聯網上讀到“海南國際旅遊島上升為國家戰略”的新聞,他“噌”地一聲站了起來,從11樓最末端的總經理辦公室徑直走向過道盡頭的會議室,左右環視擺放在桌子正中“中央海岸”酒店地產項目的沙盤,難掩興奮之色;盡管這具規劃模型他已不知看過多少回。
一天以後,三亞的各個角落,魏曦都能看見“熱烈慶祝海南國際旅遊島上升為國家戰略”的醒目標語;20天以後,他的同行——浙江地產商操盤的頂尖奢侈項目“鳳凰島”高調開盤,一期700套當天售罄,每平米均價超過了6.5萬元。這個在大海礁盤上吹填而成的人工島,主體建築與迪拜聞名世界的七星帆船酒店頗為相似。不過,迪拜神話破滅的黯淡憂傷,並沒影響到正在這座中國唯一的熱帶濱海城市狂歡的富裕階層。魏曦便是其中之一。
1993年,29歲的魏曦第一次上島,懷揣一紙重慶建工學院“工民建”專業的文憑,進入海口一家本土地產公司工作。他和那個年代上島的絕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幻想著在剛剛建省的“中國最大經濟特區”,重寫1980年代深圳拓荒者的掘金神話。
從1990年開始,每年都有十萬內地熱血青年上島,包括馮侖、潘石屹、王功權、易小迪在內的一批下海者,在海南收獲了自己的第一桶金。馮侖回憶,“那個時候很好玩,很快活,像是大姑娘初婚,很幸福,幸福又糊塗”。隻要能設法拿到一塊地,僅憑一紙批文,轉手就可以淨賺上千萬元,電影裏的“一夜暴富”,在海口輪番上演。
有所不同的是,馮侖、潘石屹等“少數分子”很快從被金錢砸暈的快感中清醒過來。掙夠自己第一個100萬的潘石屹,以5斤橘子和一條香煙的代價窺探到這樣一個數據:海口在建人均住房麵積達50多平方米,北京僅為7平方米。理性和直覺糅雜的複合體,接引著他們火速撤退,轉戰北京。後來,這幾位所成就的一番轟轟烈烈已無需多加贅述。
而魏曦仍然留在了島上,等待他的是海南地產的轟然倒塌。泡沫,讓無數人的“海南夢”化作泡影;跳樓,是社會新聞常見的關鍵詞。
1998年,海口的房價從高峰時的每平米六七千元降至1000多元,三亞每平米幾百塊的樓盤亦無人問津;而魏曦的家鄉重慶已在一年前升格為中央直轄市,“西部大開發”戰略又將於一年後全麵啟動。帶著巨大的失望與希望,魏曦最終選擇折返山城,回歸原點。
飛機降落。接他的轎車飛馳在寬闊的簇新馬路上,過江的時候,朝天門、解放碑高低錯落的樓宇亮起光耀的燈火,逐漸湮沒兩個小時前那座爛尾樓鱗次櫛比的南國椰城在他腦海中的點滴記憶。他覺著,自己是與海南永別了。
4年後。魏曦所在的重慶東和集團的董事長張魯渝來海南度假,他罹患哮喘多年,屢屢求醫未果,在三亞竟獲痊愈。張意識到,眼前這塊不可複製的神奇土地,投資前景無法限量。他當即調魏曦來三亞搞項目先行試水。“海南陰影”尚未褪去的魏得以再度上島。2005年,他在沿海建成了一座占地麵積達 24000平米的海產品交易中心,對外招商。一個月後,這個中心就因無人問津、難以維繼而被迫關停。
那一年,多個產權式酒店物業、度假住宅物業、養老物業開始進入三亞,風起雲湧,售價一路飆升。國際著名的酒店管理公司成批上島,選址亞龍灣。中國的“上流社會階層”和“新貴一族”開始成群結隊地到海邊購房,一擲千金。魏曦也從中看到一個再清楚不過的大勢所趨:與“旅遊”、“度假”相關的產業,才是從這裏攫取財富的不二法門;其他都是死路一條。
Michael Stevens(邁克爾·史蒂文斯)與魏曦同齡,生於馬來西亞。童年時光,父母總是向他灌輸“將來要成為一名律師或者醫生”,因為“那是值得驕傲的職業”。16歲那年的聖誕節,邁克爾第一次進入當地一家高檔酒店用餐,即被眼前從未見過的奢華景致深深吸引,並對穿著正統、彬彬有禮的服務生充滿興趣。兩年以後,他成功申請到瑞士一所大學酒店管理專業的研習機會,那裏是公認的世界高端酒店人才的培養搖籃。
1992年,邁克爾加盟著名的洲際酒店集團(IHG)。這艘跨國高端酒店航母成立於1946年,旗下擁有洲際、皇冠、假日等7個知名品牌,在世界範圍內經營著最多的客房數量,覆蓋超過100個國家和地區。他也因此第一次來到中國,獲任重慶假日酒店的餐飲部經理,並與一位中國姑娘結婚。
此後,經驗豐富、年富力強的邁克爾多次得到提拔重用,被集團派往廈門、成都、長春、青島等地工作,很快又去了馬爾代夫和巴厘島。後者是聞名於世的度假聖地,對酒店管理而言,顯然更具誘惑與挑戰。2008年,邁克爾空降三亞,被任命為洲際海南地區總經理。此時,洲際已在三亞布點華宇皇冠、三亞灣假日等4家高、中端酒店,還有4家全新酒店的規劃也全部完成,開工、開業在即。
“三亞是世界酒店業無法想象的奇跡!”邁克爾用生硬的中文發出慨歎。
1996年元旦,時任世界旅遊組織秘書長李普曼來到亞龍灣,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三亞將成為下個世紀國際度假旅遊的熱點。”絕大多數在場者把這當作是遠方來客隨性的一句客套恭維。“度假”一詞在彼時的中國還是天方夜譚。
8個月後,一個叫作“凱萊”的酒店誕生在三亞,占地160英畝,擁有國內唯一的敞開通透式大堂;侍者脫去深色的西服領帶,換上了花哨休閑的棉麻恤衫。這是中國第一家度假型的五星級酒店。當年,它令所有的業界同行驚訝到瞠目結舌。在傳統的商務酒店遍掃全國的年代,這樣另類的天外來物被視作離經叛道。酒店最早的員工安然至今記得,參觀者一路私語:“最多3個月肯定關門。”
凱萊並沒就此銷匿,反而成為日後的三亞樣板。即便是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的陰霾下,凱萊陽光依舊。“有的客人訂不到房間,就在車上睡一夜,等到第二天別人退房。”酒店飄逸的“工裝”,如今演變成了海南島的島服,幾乎每一位上島遊客都會買上一件,在沙灘上“招搖過市”。
2001年,大鱷洲際來到了亞龍灣,假日度假酒店開門迎客;4年後,第二家“假日”落戶三亞灣;不多久,一座宛若皇家禦花園的高端酒店“華宇皇冠”又選址亞龍灣,成為相當一個時期三亞酒店的奢華風向標。從此,國際多家著名酒店集團開啟了三亞鏖戰的大幕。
短短幾年時間,除洲際外,萬豪、希爾頓、雅高等9大最富盛名的酒店管理集團、12個品牌的13家酒店全部進駐亞龍灣。放眼整個三亞,國際高端品牌酒店數已達48家;而北京有45家,上海僅40家。
邁克爾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語。此前,中國市場隸屬於洲際的亞太區範疇,2009年獨立升格為“大中華區”,而海南區域成為了重中之重。因為“金融危機的風暴中,商務型酒店遭受重創,三亞的業績卻一直向好,遠高於全國水平”。在三亞灣假日6樓的行政酒廊裏,這位英俊的高管興奮地呷了口綠茶,“炫耀”著自己的業績:“年平均入住率60%,整個冬季包括過年,每天入住超過90%,很多時候就是100%。你來找我開後門訂房,也真是沒有。”
現在,這位旅居多國,在好幾座國際度假城市有過從業經曆的馬來西亞人,對中國龐大而又奢侈的消費群體驚詫到無法平靜。在他看來,如今亞龍灣、三亞灣一帶的酒店貴到離譜,可“愈是頂級的、昂貴的,愈是人滿為患”。
這才是一個開始。
2009年5月29日,三亞海棠灣又創下了“世界酒店建築史上的奇跡”。同一天內,10座豪華酒店在這同時開工,凱賓斯基、朗豪、索菲特、希爾頓、君悅、喜來登、豪華精選、香格裏拉、萬麗等齊刷刷亮相,相當數量的品牌是首度進入三亞。
當年的“凱萊”早已不能與這些攀附奢華的“大腕”品牌比肩。它的業主中糧集團火速請來盛名之下的“美高梅金殿”,助其重新鍛造三亞酒店的豪華高度。
麵對競爭,和來自“國際旅遊島國家戰略”的致命誘惑,邁克爾手中最大的一張王牌——洲際集團最為頂尖的品牌InterContinental,將於年內亮劍。
陳龍剛滿30歲,臉上還帶著80後的那股子青澀勁兒,潔白的襯衣,斯文的眼鏡,怎麽看都還是一副學生模樣。
事實上,10年前高中都沒畢業的他就永遠告別了課堂,從湖北隨州老家坐著火車一路南下,懷揣幾10塊錢,獨闖海南島。
他到達海口的時候,海南建省辦特區剛好十年。不過,1990年代初島內彌漫的那股癲狂投機的烈火硝煙早已散去;還未及降落回去的虛高物價,和隨處可見的灰色爛尾樓,成為殘存的佐證,讓人依稀看到這座城市的繁華過去。
陳龍的第一份工作是海口某旅行社的“馬仔”,10年後,他慶幸自己“入對了行”。
彼時,到海南島旅遊算是北京、江浙等發達地區挺時髦的事兒。“團進團出,上了島就被導遊帶著馬不停蹄;到了景點就拍照,然後去下一處景點。當然中間還要穿插無休無止的購物。”在旅遊還是少數人的奢侈行為的年代,“品質”根本無從談起。遊客沉迷於在地標留影,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那塊刻著“天涯海角” 的大石頭,這是他們到過海南的“炫耀資本”。而旅行社則是以拉客購物為賺錢主業,“宰一個是一個”,“烏煙瘴氣,亂成一團”。
因為看不慣當地人的懶散和安於現狀,當然還有對這種“低級旅遊”的心懷不滿,一年以後,陳龍辭職,來到廣州,成為三亞旅行社駐廣州辦事處的主辦。他一直想做高端人群的旅遊產品,隻不過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度假”這個名詞。“反正我腦海中的旅遊,絕不是疲於奔命,也不是住得擁擠,吃得隨便。但究竟這個產品是什麽樣子,我也不太知道。”
陳龍初到廣州的2001年,白雲機場飛往三亞的航班,每周僅有2至3趟;三亞的高檔酒店仍屈指可數。
2003年的“非典”改變了這一切。一場突如其來的SARS疫情,讓國人的價值觀發生了很大轉變,“健康高過一切”的理念進入相當一部分人的骨髓,在擁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群中尤為明顯。
這一年,三亞維持數年堅不可摧的房價開始破冰,海景房從均價1700元每平米很快邁過2000元大關,並且扶搖直上。這一年,廣州飛往三亞的航班開始明顯增加,每日都有飛機起降。這一年,“世界小姐”選美總決賽在三亞舉行,永久性會址建成投入使用;國際高爾夫巡回賽、國際鐵人三項賽、國際帆船賽等紛至遝來。這一年,三亞接待過夜遊客總數首次超過300萬。這一年,第一家外資著名品牌高端酒店喜來登高調開張,標間800元的房價刷新了三亞紀錄。
陳龍看到了希望。他發現,越來越多的遊客是“二次上島”甚至“數次上島”,他們早已厭倦跟團旅遊的套路,遊覽訴求大幅降低,對住五星級、曬日光浴、睡海灘覺、享私密SPA情有獨鍾。陳龍覺得,這愈發接近自己心中的那個高端市場。
機會來了!
2004年底,他在三亞注冊成立“嘉逸商旅”公司,一年後更名為“星海假期”,總部位於廣州,主要深耕珠三角市場,目標客戶直指高端人群。正是這一年,多家國際著名酒店開始了搶灘三亞的無聲戰爭。他開始大批量、低價位購買五星級酒店客房、各航空公司往來三亞的機票,然後依靠自身的渠道網絡向外推銷,為高端旅客定製一整套包括機票、奢華酒店、名牌轎車、高爾夫、斯諾克等在內的度假計劃。與走標準化產品路線、靠傭金盈利的攜程模式不同,陳龍專做三亞高端度假產品,個性化操作,靈活性強。
隨著眾多奢侈酒店品牌成批入駐三亞,陳龍的生意也越做越大。2007年,深圳分公司成立,一年後是上海,去年是杭州。未來,北京、成都、重慶都準備布點。與此同時,專門針對高水準年會、論壇、答謝會、發布會的“星海會展”也全麵開業,不少世界500強企業成為陳龍的VIP客戶。2009年,陳龍公司的營業額超過兩個億。
現在,已進入陳龍最繁忙的時段。冬季是三亞的旺季,春節甚至井噴。部分頂級酒店的春節報價,更暴漲500%。1月份,三亞麗絲卡爾頓酒店的標間報價逼近每晚3000元,大年初一至初六,則輕鬆漲過1萬元;而希爾頓別墅房的報價每晚達到了6萬9千元。這些在美國上流社會看來都“非一般人能有幸入住”的地方,早已被預訂一空,客人幾乎全部來自中國內地。
按照陳龍的統計,過年7天,國際品牌酒店房價都要在每晚8000至1萬塊之間,最普通的五星酒店也要3000元每晚。僅在一年前,這裏高檔酒店春節的房價還在四五千元線上徘徊。可無論是今年還是去年,三亞都早已將北京、上海同類甚至同品牌酒店的報價遠遠甩在了後麵。
陳龍說,海南“國際旅遊島時代”也許真的到來了。至少有兩個理由能夠讓他和他的公司“有恃無恐”:無法想象的度假人流和不斷超越的豪華品質。
就連最普通的的士司機,都對悅榕莊這種級別的私密酒店嗤之以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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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曦
遲福林現在徹底把自己當作海南人。
1987年底,他走出北京中南海,來到海口,加入了海南建省籌備組。他是當年第一個到海南工作的中央國家機關幹部。遲福林說,那個時候的海口除了“落後”二字,找不出更確切的形容詞。由於接待條件嚴重滯後,這位京城來客上島的初夜,就是在一間13人的大通鋪裏度過的。窗外,露宿街頭的外地人比比皆是,“幸好島上常年溫熱”。
“我每天晚上都會去路上轉一轉。所有人的臉上,充滿著對財富的渴望。”遲福林長期從事改革研究工作,到海南後被委任為省委政策研究室和省體改辦主要負責人;此前他曾長期浸泡在中央政治體製改革研討小組辦公室和中央黨校。如今,他是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海南國際旅遊島戰略”的構想最早由他提出。
作為海南最主要的決策智庫,遲福林和中改院一直承受著壓力。當年海南建省之初提出的“三步走”目標,20年過去,第一步還沒走完。1991年,海南就達到甚至超過了全國人均GDP;而1995年後,海南經濟大幅下滑,最終步入全國倒數省份序列。去年,海南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比全國平均數少了 3000元,農村少300元。
1990年代初海南那場驚世駭俗的房地產投資熱,遲福林到今天想起,仍膽戰心驚。他清楚記得,1990年進入島內的短期資本就超過300 億,1992年更是漲到了450億;到了1994年,絕大多數資本全部撤離,人去樓空。“海南的這場劫難,表麵上是房地產泡沫,實質上是投資者對海南發展前景的失望與絕望。”
1998年是海南建省辦特區的第10個年頭。當地最高決策者再也坐不住了,找到遲福林,委托中改院研究一套適合海南發展的戰略規劃。彼時,已經沒有人再用“特區”來稱謂海南,這成為一種戲謔,甚至羞辱。
兩年後,建設“海南國際旅遊島”的構想,在遲福林的腦海中有了雛形。這一年,海南年接待旅遊人數超過1000萬人次,旅遊總收入成為全省的經濟支柱。2002年,“旅遊島”的設想在三亞先試先行。此後,三亞的知名度首次超過省會海口,成為島外人士抵達海南的第一目的地。
三亞的成功,讓海南當局看到了曙光。2007年,海南省明確“旅遊業是再創海南特區新優勢的重要突破口,也是支撐海南長遠發展的戰略需要”。 2008年,海南建省辦特區20年之際,“國際旅遊島”上升為省級戰略。2010年1月4日,國務院正式發布《關於推進海南國際旅遊島建設發展的若幹意見》,戰略提升至國家層麵。
按照遲福林的思路,海南國際旅遊島將在旅遊產業領域內,對外實行以“免簽證,零關稅”為主要特征的投資貿易自由化政策。目前,海南的免簽範圍達 21個國家和地區,而巴厘島的免簽範圍是30個國家和地區,濟州島122個,夏威夷130個,馬爾代夫對任何外來遊客一律免簽。此外,遲福林還希望將海南辦成國內日用消費品的免稅區,並率先試水博彩業。
短短兩周,“下一個拉斯維加斯”,“又一個夏威夷”,“中國人的北海道、濟州島”等極具誘惑的提法被海南人叫得風生水起,不亦樂乎。一種外人難以想象的狂歡情緒在島民中間擴散開來。“特區”的標簽曾給這塊土地帶來膨脹的虛榮;現在這個更獨一無二、燦爛時髦的“國際旅遊島”,給人提供了一個相當龐大的想象空間。
當然,你也能間或聽到諸如“下一個迪拜”的議論聲響起,微弱而又刺耳;它迅速被那些溢美之辭蓋過,人們來不及感受到它的溫度。
遲福林認為,“海南最有條件成為第二個香港”,而佛羅裏達的現在很可能就是海南的未來。同樣的陽光、海洋、沙灘美景,佛州的GDP逼近8000億美元,居全美第四,旅遊業所占比重最大,迪士尼成了世界範圍內人人向往的度假天堂。
按照國家戰略規劃,到2015年,旅遊收入要占到海南GDP的8%,現在是6.7%。這幾天,遲福林已經接到不少來自內地投資客的電話,詢問海南的博彩業何時開張,又如何從中攫取第一桶金。
直到現在,對於博彩業,海南當局的態度還相當隱晦。不過,省委書記衛留成已經表態:海南不會成為內地的澳門。
曆史總有著驚人的相似。
當年,“特區”概念一出,十萬青年下海南,百億熱錢投椰城;今天,“國際旅遊島國家戰略”一經媒體發布,盤踞於各地的商海梟雄不約而同地空降海南,以至省會海口的商務酒店日日爆滿,“遠勝廣交會”。與1990年代充斥大量民間資本和不堪一擊的投機者不同,這次上島的主力軍,是央企和地方龍頭上市公司,資本雄厚,勢在必得。
一個月前,中鐵集團麾下的中鐵置業以1500萬/畝的價格拍得三亞迎賓路一塊112畝的土地,造就了海南新地王;國電、中海等亦在海南地產界叱吒風雲。國內實力強悍的浙商軍團,更有耀江、國都控股、吉利等在島上指點江山,民間因此有了“十萬浙商戰海南”的戲言。
僅由海口溫州商會牽線引進的溫州資本,在海口一地的地產投資就超過20億;據消息人士測算,最少也有300億浙江資本在海南房市翻雲覆雨。截至發稿前,進入海南地產的熱錢超過了4000億。
事實上,浙商資本的進入早在2005年。更有甚者,宋城集團在10年前海南地產泡沫期就開始謀劃未來的“重返之路”,他們悄無聲息地低價抄底,買走了最優質的土地資源,翹首等待海南的下一個春天。宋城的老板黃巧靈沒有想到,這個春天來得如此及時,如此猛烈。
從去年11月份開始,海南房價漲勢驚人,至“國際旅遊島國家戰略”宣布前後,上漲幅度更是令人咋舌。資料顯示,2009年上半年,三亞房屋均價為9526元/平方米,到10月就已超過12000元/平方米,至11月,又再次上漲2.4%;動輒每平米四五萬元的別墅項目則更是搶手。
按照國家統計局去年11月公布的數據,海口房價同比上漲9.6%,漲幅排全國第五,環比漲幅則為4.7%,列全國第一。即便是文昌這樣的“邊緣小城”,也借“國際旅遊島”的東風,誕生了每平米14000元的天價樓盤。而2009年海口六成住房、三亞近九成住房的買主,均來自島外。
海南最資深的地產界人士曹雨做了一個簡單比較:僅在“國際旅遊島”獲得國務院批準後的5天時間內,全省商品房銷售額總量就達到了2008年全年的總和。
資本在島上狂舞。十幾年前遺留下的爛尾樓,如今已消化掉七成;不過,那些所剩無幾的時代印跡仍舊足以警醒今天的決策者,重蹈覆轍將是怎樣的下場。
1月15日,海南召開推進國際旅遊島建設動員大會,省委書記衛留成向外界宣布:到今年3月,在海南國際旅遊島建設總規劃正式獲得國家審批前,暫停土地出讓和審批新的土地開發項目,以利海南國際旅遊島長遠的建設發展。
消息傳出,海口、三亞及瓊海等多個地方的房價應聲跳漲,一日一價,眾多銷售火爆的樓盤突然封盤,以求更高的利益回報。海口相當一部分樓盤僅1月 15日和1月16日兩天的房價,就相差3到5千元,瓊海市的房價也從每平米4000元漲到了七八千。國內各大券商研究報告顯示:近兩個星期來,受“國際旅遊島獲批”利好刺激,“海南板塊”逆勢上漲,成為市場炒作的絕對熱點。
海南,這塊見證過中國房地產從沸點到冰點、從天堂到地獄、從大喜到大悲的島嶼,再度擺下了一席叫人血脈賁張的盛筵。“國際旅遊島”是這次宴請的理由,它足夠炫目,你欲罷不能。
張興吉說自己屬於悲觀派。他不再相信概念,哪怕包裝得如此華麗。
學曆史出身的他與魏曦、邁克爾一樣,生於1964年;同遲福林一樣,1988年建省伊始便匆匆上島,迫不及待。 那年,他剛從東北師大碩士畢業,放棄了不少內地的工作機會,執意上島淘金。
他的目的很明確:至少要讓自己有部車。彼時,私家車算是奢侈品;張盤算,不到“特區”來闖一闖,在內地一輩子也望塵莫及。
他成了海南師範大學的老師,不過還想做點“別的事情”,並且坦白說後者才是自己上島的初衷。那個時候,像他這樣在體製內和體製外遊離,白天上班、晚上幹事的人比比皆是。到了1992年,隨著泡沫的愈發明顯,張興吉覺得海南氣數已盡,隨即去了日本留學。
4年以後,他回到島上,海口已經一片蕭條。當年歃血為盟的戰友們,不少已經蹤跡難覓。隻有極少數在那場博弈中投機成功的佼佼者,不可一世地開著大奔,來找他敘舊。有人上位,有人暴富,有人失蹤,有人反目,張興吉覺得,沒有一部大片能像1990年代的海南這般蕩氣回腸。
最終,他還是放棄了自己要做生意的念頭,一心治學。如今,張已成為海南首屈一指的地方近現代史研究專家。這位曆史學教授不客氣地指出,海南的 20年是在彷徨中度過,靠“概念”生存,無論是以前的“特區”,還是現在的“國際旅遊島”。他覺得,這本應當是計劃經濟的產物,“島外對此熱情高漲,島內學者普遍謹慎”。
徜徉在椰樹林立,輕風徐徐的海口,你會找到上個世紀廣州城的影子。這麽多年過去,張興吉說海口在實質上並沒有多大的進步和改觀;相反,泡沫年代遺留下的虛高物價卻得以承襲下來。
出租車起步價與北京一樣,餐館吃飯的消費與上海相當,商場裏絕少打折的日用品價格高過了廣州、深圳。不大的城市公交車票價1992年就漲到兩塊錢,全國最貴,泡沫後遲遲不降,老百姓鬧了很久才恢複到1元。
張興吉覺得,現在“圈地—建房—炒作—迅速出手”的方式確實能將大筆熱錢吸入海南,但普通百姓的民生沒有絲毫改觀。“起碼,我這樣一個年收入五六萬,在當地工薪族中絕對的高收入者,現在是買不起房子的。”張至今仍居住在十幾年前的那套位於海南中學旁邊的舊式公寓中,設施陳舊,電路已開始老化。
因為經曆過風雨,所以他說自己習慣了批判。“本島消費能力低,光靠流動人口能支撐多久?”“離島免稅會帶來大規模的走私熱潮,職業掮客當趨之若鶩”;“不斷去填海,原來的海景房現在已成為街景房,既然有暴漲,當然會暴跌”;“現在的過度開發,無異於進行了一次工業化。”這位東北來的海南人,對 “國際旅遊島”充滿憂慮,他說這像極了在搞一場運動,誰也不知道結局將是如何。
他一直在擯棄“國際旅遊島背靠13億國人和更加廣闊的世界市場,度假有其剛性需求”的主流論述,他覺得很荒謬。“有多少人能夠承受如此奢侈的消費?”這些年,高爾夫球場的遍地開花、遊艇會的風生水起,已經愈發讓他所生活的島嶼變成有錢人的遊樂場。
“反正如果我是富人,也絕不會在三亞投資”,“因為這片海灣已經太過喧囂,將來還會更加聒噪。”
前陣子,作為“優秀教師”的獎勵,他剛剛去過新加坡,那裏的度假環境、服務質量和生活品質,令他稱讚不已。而海南“到處在景區開建房屋,甚至建到了五指山上”,“導遊胡宰遊客,亂編故事,把雲南的典故講成海南傳說”,“摩的飛馳,機場擁擠,醫療落後,服務低下”。
張興吉是海南夢的破滅者。當他還在輕揉朦朧睡眼的時候,新版海南夢再度襲來。這一次,他堅定地強令自己清醒。說得更直白些,即便他心底仍然擁有著做夢的欲望,現實也許早就剝奪走了他做夢的權利。
遲福林(張傑 攝)
“海南瘋狂圈地炒房,
我非常擔憂”
——對話遲福林
遲福林,“海南國際旅遊島”戰略提出者;中國經濟體製改革研究會副會長、中國企業聯合會副會長;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全國政協委員;海南省社會科學界聯合會主席;國家行政學院、北京大學等多所大學的特聘教授。長期從事經濟轉軌理論與實踐研究,曾任中央黨校理論部學術組組長,中央政治體製改革研討小組辦公室處長,海南省委政策研究室、省體製改革辦公室主要負責人等職
不會是下一個迪拜,
可能是下一個佛羅裏達
人物周刊:剛才聽您的同事說,國際旅遊島這個夢,你做了10年。
遲福林:真的是10年,也許還更長些。1995到1997那3年,海南GDP的增速在全國排名倒數第一、第二,隻在4%到5%左右,這是海南建省以來最困難的3年。所有人都在問,出路究竟在哪裏?1998年,省委就委托我們來研究海南未來改革、開放的大思路。到2000年,我們就得出一個結論,海南的突破口就是國際旅遊島!
從2001年到2009年,我們一直沒有放棄過“國際旅遊島”這個念頭,從提出行動建議到編製行動大綱,一次一次提,一次一次等待。其實省裏在 2002年的時候就開始商量,但下不了這個決心,一直到2008年,海南才真正意義上把國際旅遊島明確為大的全省層麵的戰略。2009年,溫家寶總理來看了以後更加重視,現在由國家發改委來牽頭研究推進海南戰略,是國家戰略了。
人物周刊:10年不短,這期間您痛苦過嗎?
遲福林:應該說,我有很大的壓力。我是當年在海南島上最年輕的廳長,然後也是一位有點名氣的學者吧,在海南的這些年,外麵一直在說,老遲你怎麽不給海南出點好主意啊?一晃22年過去了,還有幾個22年啊!所以,海南未來的20年決定了國際旅遊島的發展,國際旅遊島做好了,海南未來可能成為全國不可估量的一個地方。如果這篇文章做砸了,那就很難再有更好的機會了。我有責任,壓力很大。
人物周刊:在您看來,國際旅遊島在當下中國,有沒有這個剛性需求存在?
遲福林:國家發展到這個階段,需求和20年前是不一樣的。比如,廣東人有這個需求,如果跨海大橋搞得好,廣東人未來的休閑度假主戰場或者第二居住地可能都會放在海南。其實全國都有需求,海南國際旅遊島的需求是13億中國人。而且13億中國人隨著自身發展和收入水平的提高,對海南島的要求就會越來越高。你說過去坐個飛機多不容易,現在算什麽?過去旅遊也不容易,到個海南就像到了異國他鄉了,現在最遠也就幾個小時。
人物周刊:恐怕目前還不能以13億人口來度量剛性需求吧?以三亞為例,現在已經開業或正在上馬的酒店項目,都是五星級以上,不乏悅榕莊這樣的頂級奢侈品。奢侈品,永遠是少部分人的遊戲。
遲福林:這個事情值得重視。海南現在有60家五星酒店,還有更豪華的。海南發展度假型酒店這是大趨勢,市場需求也是很大。別說冬天了,現在10 月份在三亞訂房都有困難。所以,外部的需求確實是很大。你提到的問題,我讚成三亞度假要有它的層次,不能夠去簡單追求像迪拜那樣,越搞越高,越搞越豪華。
在中國這樣一個特定的環境下,這種越搞越大、越高、越豪華的局麵,維持不了太久。相反,一個合理的度假酒店的格局才是有希望的。很多人不可能有條件去住那種超級豪華的,一定要適應國內不同群體的消費需求,這在未來才有持久性。一味追求高檔次的、豪華的,是有問題的。迪拜就是個例子。
人物周刊:很多人將海南與迪拜作比較,你認為有可比性嗎?
遲福林:嚴格來講還沒有多大可比性。因為三亞更多的是資源的稀缺性和唯一性,全國13億人就隻有一個三亞。它的市場需求是很大的。當然,剛才說了,酒店的格局必須和消費的需求檔次相適應,一定要考慮未來的消費需求。
人物周刊:國際旅遊島有很多範本,比如夏威夷、北海道、濟州島。你心目中的海南國際旅遊島,最想建成什麽模樣?
遲福林:我去過很多地方,像佛羅裏達、泰國、新加坡、韓國等等。我想建設海南國際旅遊島,佛羅裏達是最有參考性的。佛羅裏達50年代隻有不到 50萬人口,現在是2700萬人口,而且在全美的經濟總量占到第四位,它的金融保險業相當發達,服務業也相當發達,是全美相當一部分人的第二居住地,帶動了當地旅遊。
人物周刊:具體說,未來的海南會朝著怎樣的目標發展下去?
遲福林:在我看來,海南首先會是中國居民向往的購物中心,應該是免稅區。國務院的文件規定,未來海南要成為國際重要的購物中心。那顯然不是辦幾個免稅商場能實現的,所以還有相當大的發展空間。
第二,海南會成為相關服務業最開放、發展最快的地區。
第三,海南要成為我國第一個環境保護特區,就是海南島一定要站在全國13億人的需求上看它的環境。
第四,海南真正的未來就應該是服務業發達,環境優美的大城市。海南整個就是一個大城市啊,現在的農村就是未來的郊區。就不會存在同樣一塊美麗的海灣,地價會差三亞5倍10倍。
政府重短期利益就是慢性自殺
人物周刊:你剛才說的都還是未來的虛幻美景。看看現實,概念一出,地價、房價飛漲,漲速領跑全國。你擔憂嗎?害怕嗎?海南畢竟承受過地產泡沫的巨大刺痛。
遲福林:的確,我有很大的擔憂;特別是瘋狂炒房地產這個事情,我更是非常擔憂。我覺得,現在熱炒地產的問題症結在於:第一,開發商過於在意短期利益而忽略長期利益。海南國際旅遊島是一篇大文章、長文章、好文章,千萬不要把它做小了、做短了,甚至做壞了、做砸了。
第二,具體來說主要是政府的短期利益行為,你把土地價格炒得很高,從土地價格獲得財政收入,因為它過去很窮,財政收入很少,一下子土地從10萬炒到100萬,從100萬炒到500萬甚至上千萬,然後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成績。這種行為是一種自殺性行為,萬萬要不得。
人物周刊:您的擔憂如何化解?
遲福林:我們要有一個好的規劃,把短期和中長期利益結合起來,引導投資者在追求短期利益的同時來兼顧中長期利益。現在海南連個規劃都沒有,所以我講要盡快將國際旅遊島的規劃大綱提出來,看到5年、10年、20年會怎麽樣。土地一定要統一規劃、統一利用,不能到處開口子,海南島的統一規劃和統一利用太重要了。
人物周刊:這一次海南熱,與上個世紀90年代的海南熱,有沒有相似之處?泡沫會不會再度卷土重來?
遲福林:總的來看,這種情況不能和1993年的情況劃等號。1993年的情況,第一我們講到它是一個以開發寫字樓為主的業態,現在更多是以商品房為主,這是房地產的開發結構發生變化。
第二,從全國來講,為什麽現在這樣炒海南的房子呢?這有海南的獨特性和唯一性,需求在加大。比如,在我的家鄉,北方人很多得哮喘,那是可以要了命的。到海南這個地方,下了飛機以後就可以不吃藥了,哮喘就好了。隨著人民生活水平在提高,這個剛性需求一定要增加的。
第三,海南無論從硬件還是服務軟件,盡管還不是很好,但基本條件總是具備了,跟過去不一樣。當然,現在的一些過熱行為,會給國際旅遊島的發展帶來陰影,也會浪費海南的土地資源。我們要十分警惕這樣的事情,要盡快實施措施來製止這樣一些行為。
人物周刊:你說要製止,現實已經是勢不可擋,所有的資本在大規模進入,所有的投資人都信心滿滿,意氣風發。
遲福林:科學的規劃、剛性的規劃,它能夠引導投資,這很重要。現在我看為時不晚,關鍵首先要把政府的行為控製住:第一你不能炒土地,要有全盤考慮;第二你要搞規劃,至少要起個引導作用。
海南博彩不搞“澳門模式”
人物周刊:國際旅遊島將放開博彩業,您如何解讀?大家都關心這個問題。
遲福林:博彩業首先我們要很清楚,這是個大概念,博彩業不等於賭博。體育彩票、福利彩票這都是博彩業。
第二,海南首先還是主要發展旅遊、娛樂,不能離開這個去搞博彩。博彩業一定要嚴格限製。現在文件限定了兩個,競猜彩票和體育大賽的即開彩票,那這兩個事真做好了也很重要啊。能搞即開彩票,很多體育大賽就放到你這來了。
第三個就是要規範,如果規範性搞不好,你往海南有些街道一看,一幫人都在搞私彩呢,那可就亂了套了,政策也就該收回了。
人物周刊:博彩業能不能在海南徹底放開?我跟一些酒店管理公司高管交流,他們很期待這個事情。像澳門,他們的酒店基本不是以客房收入為主了。靠博彩來帶動客房、餐飲、購物、娛樂。
遲福林:在我看來,海南決不能放開博彩業,必須嚴格限定博彩業的範圍,而後在規範的同時逐步發展。海南這邊土地麵積太大,如果在大沙漠,你去發展那是一回事,海南不像拉斯維加斯啊!
海南島是個這麽好的地方,它一定是要給全國人民在旅遊的時候創造文化娛樂生活,而不適合全麵放開,搞澳門式的博彩。澳門模式不適合海南。澳門也是特定情況的產物,為什麽這麽多年,香港和澳門那麽近,香港就不采用澳門模式?一個道理。
人物周刊:海南從深層次考量,還存在哪些突出的問題?有學者跟我說,海南文化相對懶散,缺乏鬥誌,造成了海南長期以來發展的緩慢。您是否認同?
遲福林:國際旅遊島說到底是一個文化的變革,是文化理念的形成,是文化建設的一個過程。熱帶島嶼在過去長期封閉、半封閉狀態下,資源環境太好了,就容易缺少奮鬥精神。你要是在東北,喝兩口酒就要幹出汗了,要不凍死你;但在這個地方,沒有溫飽問題,條件很好,這是它的特點,也帶來了人的惰性。所以要綜合地來看:他有淳樸的一麵,但是文化滯後,相對來講進取心不強,也相對容易滿足。
人物周刊:自然環境無法改變,但發展環境正在改變。我在海南的這段時間,發現一些最普通的島民,像的士司機、酒店服務生、便利店老板,他們都對“國際旅遊島”有很大期待。
遲福林:其實海南人隻要走出去,到外麵就很有闖勁。比如,在新加坡的海南人都十分優秀;在泰國做高官、做巨商的,絕大部分是海南人。
所以土壤很重要,最大的問題是要給他機會。現在有了機會,還要加快發展教育文化,沒有教育文化就沒有軟實力。我最反感的就是看到海南男性一個拖板鞋一年穿到底,這個拖拖拉拉像什麽?一定要有一個改變習慣的機會。
人物周刊:您覺得,“國際旅遊島”就是這樣一個改變氛圍、改變習慣,進而改變人的機會?
遲福林:是的,這就是海南人在熱盼的機會。這麽多年來,海南建設的大機會失去了,現在又有一個機會到來,所以年輕人真的很盼望它的到來。這樣一個機會會改變海南的曆史,改變海南的格局,改變海南的城鄉,改變海南的教育文化。海南人,真的需要多一點發展機會,才會有多一點的發展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