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武漢晚報 北京時間2009年12月23日
武漢市一位社區醫生王爭豔今年被評為30名“江城好醫生”中的一名。這位同濟醫科大學的畢業生一代名醫裘法祖上課時說的話:先看
病人,再看片子,最後看檢查報告,是為上醫。25年來,她的平均單張處方不超過80元。至今,她還經常開兩毛錢的處方。
昨日,武漢市漢口醫院醫生王爭豔在社區醫生崗位上正式退休。
9月25日,經過36000多市民無記名投票,她從20000多名醫生中當選“武漢市人民滿意的好醫生”。
2009年12月22日清晨。王爭豔起床,簡單的早餐後,騎著自行車出門。
天蒙蒙亮,已有病人在漢口金橋社區衛生中心外等候,王爭豔裹著一身寒氣到達。55歲的王爭豔,頭發花白,腳上是一雙已不多見的翻毛
皮鞋。她在那件舊舊的黑色棉衣上罩上白大褂,習慣性摸了一下裝備:左上口袋裏的小電筒,左下口袋裏的棉簽,右下口袋裏的聽診器。一天開始
。
王爭豔說話語速快,音量大,常伴手勢,這是長期在嘈雜診室裏工作養成的。不過,她有個習慣----從不打斷病人講述,始終微笑著注視
對方。接下來,她用雙手為病人做檢查。這是一雙關節粗大、皮膚粗糙的手,多年來,這雙手已像一台精密儀器,可以在病人就診的幾分鍾裏,基
本鎖定病源。
不敢喝水,以免如廁。一直到中午12點半,病人稀少,她才敢在微波爐裏熱一下中飯----那是家裏頭天晚上吃剩的飯菜。沒有午休,王爭
豔始終呆在診室,重複著上午的繁雜。沒有下班時間,最後一個病人離開,王爭豔才能善後:收好一天的病曆資料,脫下白大褂,檢查一下小靈通
是否通暢----她的小靈通號碼就貼在診室裏。
冬日的太陽已落下,很冷,王爭豔走出大門,深呼吸。這是醫生王爭豔重複了25年的普通一天。這是醫生王爭豔的最後一天。從這一天起,
她正式退休,25年的醫生生涯,在歲月的流逝中劃上句號。
9月25日,她成為30名“江城好醫生”中的一名。這是她醫生生涯中最後一個榮譽,也是她最看重的一個榮譽----她視之為老百姓為她送
別的歌聲。
上醫之境
1984年,30歲的王爭豔從同濟醫科大學本科畢業。前30年,她隨南下軍醫的父親和在醫院做護士的母親在洪湖市長大。少年時最清晰的
記憶來自母親。這位在手術室工作的護士是O型血,常常一邊工作,一邊挽袖子為手術台上的病人獻血。23歲考上大學,途中因嚴重的肺結核休
學。這段病人生涯,為王爭豔的人生規劃完成最後一筆:不為良相,即為良醫。
30歲的王爭豔在武漢市漢口醫院(原漢口鐵路醫院)開始了醫生生涯。做了11年的內科住院醫師後,在醫院下設的四個門診站點擔任全科
醫生,最後成為一名社區醫生。
一代名醫裘法祖,曾給王爭豔上過大課。裘老仙逝時,王爭豔自覺沒資格以弟子名義送行。但是,25年後,王爭豔依然能背出裘老師在大課
上說的一段話:“先看病人,再看片子,最後看檢查報告,是為上醫;同時看片子和報告,是為中醫,隻看報告,提筆開藥,是為下醫。”
王爭豔自認是個合格的學生。她對每個病人都嚴格的執行教科書所教“視、觸、叩、聽”原則。因此,她自信的說,病人走進診室10分鍾,她
心裏就有譜了。黃陂農民劉耀東深有體會。他因持續消瘦四處求醫,做過上千元的檢查仍無果。王爭豔用雙手為他“摸”了10分鍾,問“您是不是
得過血吸蟲病?”劉耀東驚訝:“幾十年前的事,您怎麽曉得?”----謎底揭曉。
患者王榮華患有世界罕見的“亞急性脊髓聯合變性”,理論上應長期住院。但王榮華窮得連醫保中自己支付的部分都拿不出來,王妻說,
丈夫將不死於病,就死於錢。王爭豔的方案是,搶救一緩過勁就回家,她來根據病情調整藥物,王妻拿處方去藥店買藥。這一方案,已維持一個罕
見疾病患者的生命十餘年。王妻說,沒有王大夫,就沒有我丈夫的命,我這個家就完了。
王爭豔曾不好意思的說,做醫生,對治病是有癮的。不久前,有個甲流病人就診,久治不愈。王爭豔觀察後說,可能合並支原體感染,要抽血
。久病之人怒氣一觸即發:久治不愈,又不能出門,不來醫院。王爭豔說,你不來,我親自到家裏替你抽,你不願付費,我出錢替你付,血一定要抽
。檢查結果出來----支原體陽性,需要療程治療。
大愛無疆
能治好病,是合格的醫生,能花最少的錢治好病,才是好醫生。25年來,王爭豔隻有這麽一個心得。
50歲的王爹爹是高血壓病人,在頂級大醫院領到了每月800元的處方單----超過他每月退休金的一半。王爭豔為他調整處方,每月隻需
80元藥費。王爭豔說,沒有訣竅,任何一種病,都有可開可不開的藥,都有高中低價位的藥物,就看醫生一支筆。
王爭豔從醫25年,平均單張處方不超過80元,至今還常開兩毛錢的處方。她解釋,阿托品,調節心率,就隻兩毛錢。
有病友如此推薦王爭豔參評“好醫生”:她時刻為病人著想,是個幹幹淨淨的醫生。
王爭豔笑道,我不是為病人著想,我本來就是他們中的一分子。王爭豔所在的醫院,服務轄區內多是經濟能力不高的居民。王爭豔本人,現
在每月收入兩千元左右,丈夫是車工,每月扣除三金的淨收入約六百元。一家三口18年來住的房子不足50平方米,讀大學的兒子,至今還睡在閣
樓上。洪湖市老家的老人到漢,一家三口要擠兒子的閣樓,把床讓給老人。
王爭豔說,我是怎麽過日子,我的病人就是怎麽過日子;高一點貴一點的藥,我下不了手。25年來,最初的不忍逐漸成為習慣,她的處方,
就像海綿裏的水,越擠越幹。她的生活,也形成了習慣,一分錢一角錢都會攢起來放在小盒子裏留著買菜用。一家人很少上餐館,家裏的電視還是
17?的老古董。
然而,今年3月,幾個同事突然上門,逼著借錢給她,要她到隔壁新區買房,房子都替她看好了----此時金融危機,房價便宜。王爭豔最後
招架不住,借款36萬元,買下一套46萬的一樓住房。“逼著借錢”的同事隻有一句解釋,這麽好的醫生,不該住這樣的房子。
王爭豔不覺得苦。她先後呆過4個門診站點,每到一處,既有老病人輾轉追隨,又有新病人聚少成多。她說,醫生怎麽樣,其實同行和老百姓
心裏明鏡似的,隻看人家說不說,怎麽說。
因為病人經濟條件普遍較差,王爭豔有替人墊錢的習慣。幾塊錢的掛號費,十幾塊錢的藥費,她常墊,但是多年來,卻保持著一個紀錄:墊
出去的錢,從來沒有不回來的。一個農民工在工地摔傷,連縫合帶藥費30元,病人隻有20元,王爭豔墊了10元錢,木訥的民工連個謝字也沒有。
第二天,一瘸一拐的病人卻捏著10元錢回來了。
王爭豔常說,她隻是盡醫生的職責,病人回報的卻是更加的良善和信任,他們的愛更大。此次評選“江城好醫生”,可以上網和電話投票,但
很多人,搭著公汽,輾轉半個江城,來投她一票。
一件製服
王爭豔的母校同濟醫科大學,是全國有名的醫科學府。她的79級同學們,大都比她小十歲,如今正是各大醫院頂梁柱。與她一同分到漢口
醫院的3名同學,一名高飛,一名南下,一名已是科主任;隻有她,越做越“沉”,起初是本院住院醫師,後來到門診站點,最後做了一名社區醫生。
漢口醫院的負責人說,沒有辦法,王爭豔就是一劑藥,放她到哪裏,哪裏的門診就能“活”。她到金橋社區3個月,這個門診就扭虧為盈。“處
方廉價,何能盈利?”局外人不解。內行解釋,說俗一點,就是薄利多銷。
2009年,王爭豔第一次參加了同學聚會,這是79級同學入學30年紀念。10年、20年紀念時,她沒去。她的同學大都住著高檔小區,開著
名牌小車,而她,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她不好意思。30年聚會時,有同學出妙招,每人發一件製服,大家穿著同樣的衣服去參加,她答應了。
回來時,她帶回一本30年紀念相冊和一件製服。相冊上,當初的青澀少年,而今神態各異,但製服卻是一統的。兒子笑,不如都穿白大褂去
好了。她正色道,白大褂是對病人穿的,製服是對同學穿的,要是年年碰頭,都穿同一件製服,她還是願意經常去與同學、同行、同道們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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