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總有同學聯絡遊行抵製柏林高校收費。 我拒絕, 但是看到同學們, 特別是年輕學子媽媽們推著嬰兒車理直氣壯地加入遊行行列, 會忽然想起楊元元, 會沉默, 會難受很長時間。
30歲的女研究生以如此屈辱的死姿決然地結束生命, 本應由社會、校方及家庭共同反省責任, 但是網絡上壓倒一邊、欲誅其寡母而後快的輿論令人寒冷到骨髓。 如果校方真的說出“沒有錢就不要來上學”的惡語, 我尚會努力試著理解, 但同樣的話語由圍觀人群說出, 或者推予主要責任於一位貧賤母親的身上, 這絕不是一個正常社會的情態。
元元的確試圖為自己的母親做出超過自己能力的努力。 多麽可憐的好孩子。 至於她是不是愚忠愚孝, 這不好判斷。 因為我也一直試圖為自己的母親作出超過自己能力的努力, 隻不過, 我一直被交口稱讚為模範女兒, 因為我和我的母親都不窮困不卑賤, 沒受生活的逼迫, 所以我所做的一切, 不過是為生活的錦緞又添上了幾朵鮮花而已。
有時會在校園裏發呆: 如果元元帶的是孩子上學, 是不是有可能被解讀成偉大的母性? 西方社會都不用帶母親上學, 但是帶孩子上學的卻不少見。女同學們推著嬰兒車堂而皇之地參加各種講座, 年輕魁梧的學子爸爸抱著孩子理直氣壯地領取交通補助津貼。 如果有疑問或者心結，可以隨時去指導輔助站。 社會、校園及大眾為他們大開綠燈、提供捷徑，隻因為這群人有義務在身。 但是, 在中國社會, 贍養老人豈不也是明文規定的義務? 況且, 貧困家庭走出來的孩子, 身上背負的義務恐怕早已沉重得超出我們常人想象的範圍。
當窮人窮得隻剩下不冷的夢想, 還是會被擁有充足生活資源的圍觀者傲慢地指責為品格的低廉。 並且有人連元元憑知識改變命運的夢想都要踐踏於地。 我隻好加倍地同情元元。 可憐的元元及寡母, 是不是長得太醜, 否則去作隻雞, 都還能讓名聲光彩些, 是不是?
當奧巴馬女郎一擲千金地炒作上位, 當某位禁止影視汙染的官員被質疑為有超過收入的購房能力, 社會輿論的評論, 遠遠不及扼殺貧困寡母的熱情。 是否所謂的和諧社會, 就是要窮人統統盡早絕望或者無助地自絕於人民?
為此, 在這個例外不是低溫的冬季, 在富裕得甚至不乏教養的人們為聖誕大禮冥思苦想費盡心神之時, 坐在溫暖的25度以上的大學教室裏, 我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靈在為元元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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