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這個詞匯,本來是照拉丁文的讀音,直接譯為漢語的。我國古代不說幽默,隻有滑稽一詞。這些年來,外國的幽默理論如康德、柏格森的著作譯過來不少,中國的教授孫紹振也在涉足幽默並出專著。
記得當年魯迅曾說過中國人不擅長“幽默”之類話,他在《從諷刺到幽默》這篇雜文中指出:“‘幽默’既非國產,中國人也不是長於“幽默”的人民,而現在又實在是難以幽默的時候。於是雖幽默也就免不了改變樣子了,非傾於對社會的諷刺,即墮入傳統的‘說笑話’和‘討便宜’。”
即使在今天,也有人寫文章說,中國人不懂幽默,不宜幽默,總而言之,幽默是西方人的天性,而中國人的幽默還處在“初級階段”,多半還沒有興趣去幽默,甚或不會幽默、不敢幽默。有人分析中國人缺少幽默的原因說,也許是過去多年運動嚇的,一個個總是板著麵孔在警惕什麽。一些領導講話像背誦課文,幹巴巴的叫人聽了瞌睡;在報刊上,大部分文章鐵板一樣嚴厲生硬,讀起來毫無舉興趣;公共場所用語更是讓你心驚膽戰,到處貼滿了堅決打擊嚴厲禁止違者必究後果自負及禁止和處罰等可怕的嚇人字眼兒,似乎大家都是屢教不改的罪犯。前些年,台灣作家龍應台說:“中國人你為什麽不生氣?”如今又有人說:“中國人你為什麽不幽默?”
然而,我卻不這麽看。不能說幽默是西方人的專利,咱們中國人就不會幽默。我以為說中國人不懂幽默的先生們,是因為他們並沒走到老百姓中間去,離老百姓太遠,自然就體會不到老百姓的幽默。
其實,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老百姓不但生活水平提高了,幽默水平也在不斷提高。單說民間流傳的那些“順口溜”和“俏皮話”吧,其幽默水平恐怕是西方人所不能企及的。
還是好幾年前,有這樣一段俏皮話,套用了“文革”中人們常念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那段語錄,隻改動幾字,說:“革命就是請客吃飯,革命就是做文章,就要那樣溫良恭儉讓……”你看,這段俏皮話對幹部的不良作風的批評,是多麽幽默而又切中時弊啊!你能說當前不存在這樣的風氣嗎?用公款請客吃飯已是常事,搞花架子作表麵文章的現象也是司空見慣,至於對腐敗問題的查處“溫良恭儉讓”,更是引起群眾的強烈不滿。
最近,又聽到一則民間幽默,也是頗具水平的。說,某單位的一把手特別驕寵縱容某個女下屬,先是眉來眼去,繼而發展到實質性階段,女的也從基層調入科室。群眾於是管這位女士叫“頭疼”,即頭頭疼愛的簡稱是也。結果,二把手心生嫉妒,亦不甘落後,起而效之,開始驕寵縱容一個長相不錯的女下屬,再叫頭疼,會混洧視聽,群眾想想,那就叫做“偏頭疼”吧。
兩個綽號加起來五個字,幽默的水平,批評的效果,卻比五萬字的文章還棒,是以少勝多的範例。
還有段幽貪官一默的順口溜這樣說道:工資基本不動,煙酒基本靠貢,老婆基本不用。前兩個好理解,後麵的是批評他養小蜜、包情人之類的風流腐敗的,繞了好一個彎。想通了你會忍俊不禁,當然,想不通就不勉強,說明你沒有幽默感。
真是怨而不怒,樂而不淫。分寸、火候拿捏得如此之準,任哪個刀筆吏,也得甘拜下風。
按福柯的理論,話語是一種稀缺資源,說話是一種權利。普通老百姓,無報紙可登,無電視可上,屬於話語權利極小的那部分。王小波稱之為“沉默的大多數“。
然而,我卻覺得,老百姓的幽默雖難登大雅之堂,卻深得人喜歡,生動、深刻、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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