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橋中國史主編專訪:1979年 中國真正的解放(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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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大學校報的一位學生記者采訪我,他說感謝美國幫助中國培訓官員,但是這樣一來,中國變成美國怎麽辦?我說,隻有中國人能改變中國,你們東邊的鄰居(日本)各方麵都做得比較好,可它一點都不像美國。西方的民主製度有它自身的基礎,中國應該去找到自己的方式。

時隔一甲子,回望新中國。英國學者麥克法誇爾說:“1949年是政權的更替,1979年才是中國真正意義上的解放。從這個意義上講,鄧小平在中國曆史上的地位比毛澤東高。”他的多數論斷前有類似的限定:“以西方視角來看。”

“在我看來,1949年,中國是從戰爭和分裂的局麵中獲得解放,同時,她穿上了一件從蘇維埃政權照搬過來的‘緊身衣’,被計劃的、教條的、類似布匹經緯的東西束縛住了。”

因為這種束縛,對農民的許諾——給他們土地、讓他們不再受剝削——並沒兌現。集體化、工分製看起來精確,卻是違背人性的。在農村,幹完一天活記工分時總有人檢舉:“他根本沒幹一整天活,蹲那兒抽了半天煙呢!”麥克法誇爾問,假設“包產到戶”政策1950年代就在中國實行,今天的中國又會是怎樣一幅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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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衛兵中高中生比大學生多。高中生責任感還沒建立,但又想離開家庭、自己謀生……麥克法誇爾認為這是高中生通常有更多暴力傾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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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裏克8226;麥克法誇爾圖

至於這場解放最大的受益者工人階級,麥克法誇爾在1972年秋抵達上海時略有感知:“那是一個標準的工人住宅區、一個標準工人家庭——丈夫、妻子、孩子,有廁所,有廚房。談話進行到一半時,我才意識到,廚房和廁所是幾家合用的,而這比這位工人以前住的還要好一些。”

當時的中國,被一係列運動給困住了:反右、大躍進、文革……直到1979年,鄧小平重回中央,鬆開那件“緊身衣”。

“1979年並不是一個事先計劃好的開端。當鄧小平回到權力中心時,他明白了一件事 :1949年,中國本有機會變成強國,但錯過了,因為內部的撕裂和鬥爭,跟帝國主義沒什麽關係。現在是執政黨麵對危機 :生死存亡。於是他拋開教條,改造製度,提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喚起民眾巨大的創造力。我一直很感興趣的是,‘文革’一開始,周恩來、鄧小平、彭真等人靠邊站,後來毛再次將鄧踢出局,幾進幾出,但都沒有開除鄧的黨籍。為什麽?我想,毛澤東清楚,誰能夠真正管理中國。”

如何描述1979年中國領導人的反思和抉擇?麥克法誇爾顯示了他運用詞匯的能力: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

怎樣收拾殘局,怎樣書寫曆史

“‘四人幫’這個詞產生之前,我們西方學者管那3個人(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叫‘上海黑手黨’。”麥克法誇爾說。

1979年,一個國家和它的人民不得不麵對兩道難題:怎樣收拾殘局,怎樣書寫曆史。麥克法誇爾認為,前一道題,中國交出了令全世界難以置信的答卷——中國人以他們的精力和創造力,成就了曆史上從未有過的經濟發展速度,盡管其中也隱含不少問題。

後一道題,幾十年來,似乎一直由海外研究者代為公開討論、海外學生代為選修課程——雖然巴金在1986年就提出建“文革博物館”,雖然在最混亂的年代中國也從未缺少思想者和研究者——但大抵失蹤或無聲了。他在我的采訪提綱上一筆一劃寫出了兩個方塊字“年一”——這是2007年9月13日靜悄悄去世的一位黨史專家的名字。王年一教授研究那段曆史半生,深受國內、國際同行敬重。麥克教授曾邀請他到哈佛講學,但因為王教授的軍人身份,未能成行。

一位中國官員曾對麥克法誇爾說,毛澤東時代最大的浪費是知識分子的浪費。

“他們滿腔熱情地想把學識和才能用於新中國的建設,比如當過毛澤東、周恩來翻譯的冀朝鑄。但他們很快麵對一個又一個運動。”麥克提到這位還沒完成學業就回國的哈佛化學係學長,也提到今天他對中國學生的態度:“我並不鼓勵他們全都留在美國,但他們確實沒把握回來後會遇到什麽。”

不確定性還表現在一些“不方便”上,譬如對“文革”研究的不鼓勵、不公開,譬如譯成了兩個中文版本但至今沒出版的麥氏《文化大革命的起源(第三卷)》。仿佛總有一個聲音從高處傳來:“時候未到。”

“米涅的《法國革命史》出版於1824年,距離法國革命爆發35年;托克維爾的《舊製度與大革命》出版於1856年,距離法國革命67年,”同濟大學陳家琪教授說:“也許最恰當的時候真的還沒到,但這並不僅僅是時間問題。今天回顧‘文革’,除了搞清楚某些事件、人物的來龍去脈,絕大多數認真思考這段曆史的人,關心的還是思想上、理論上的清理,是為了尋求另一種解釋,不但能認識‘文革’,而且能認識20世紀、認識整部黨史,認識這60年來的理論變遷——再沒有比文化大革命把一切都推向極端更登峰造極的了。”

無論麥克法誇爾們,還是陳家琪們,都似有各自深切的不滿足。當我向他經年的研究表達敬意時,在房間裏隨時準備開始寫作的麥克法誇爾謙虛謹慎地說:“我隻是寫了點東西,我隻是一個局外的觀察者。”

(此節由6月25日麥克法誇爾教授在華東師範大學的演講《解放》及接受本刊專訪整理而成,未經麥克教授本人審訂)

12年後還是“不方便”出版

人物周刊:為什麽您認為“文革”後的“傷痕文學”和一些紅衛兵的回憶錄僅僅觸及了事情的皮毛?

麥克法誇爾(以下簡稱麥克):很顯然,在“文革”期間,紅衛兵們缺乏從整體上理解、把握大革命的能力,他們很困惑為什麽紅衛兵在1968年後就被解散了。但是我認為,這些回憶錄和“傷痕文學”對於中國人理解那些帶有“文革”基因的年輕人在大革命期間的想法非常重要。

人物周刊:從1960年代到1990年代,您在獲得“文革”材料的渠道、難易程度上有沒有顯著的變化?

麥克:要看是什麽樣的材料。我相信很多中國或西方學者都與親曆者有過交談。我自己曾在多年前見過王力先生(原中央文革小組成員),在他被釋放之後。

劍橋大學、哈佛大學,還有很多其他西方圖書館,都收藏有紅衛兵報紙。不敢說全部,但至少大多數大學的大型圖書館裏都藏有“文革”小報。此外來自部隊的一些材料、小史(little histories)或私人日記,各種資料都能在跳蚤市場上找到。跟我合寫《毛澤東最後的革命》的沈邁克教授(Michael Schoenhals,瑞典隆德大學教授)就用這種方法找到很多資料。

顯然,僅僅閱讀資料是不夠的,它們可能是真實的、不真實的、半真半假的。你不能隻是依賴這些資料。即使今天我們可以去親曆者所在的城市,比如說武漢,我們也有可能永遠找不到事情的真相。學者隻是盡己所能。

人物周刊:事實上1972年秋您才第一次到中國。在此之前,您如何有把握通過西方學者的論文、著述來接近真實的中國?

麥克:1972年的訪問對我了解當時的狀況非常有幫助。我先去北京,後到上海,大約兩周時間,或者10天。正好碰上王洪文在北京的一次亮相,是在一個很有排場的大學慶祝會上。但是此行對“文革”了解很少,因為我沒有辦法跟其他人對話,被官員們很小心地招待著,被帶到指定的地方,可能和某位來交涉的領導談話……總之你知道自己將獲得一個被中國人“塑造”過的故事。

人物周刊:您最初寫《文化大革命的起源》時,計劃隻寫一卷,後來是什麽讓您決心擴展到3卷?

麥克:資料太多了。如果當時知道寫這3卷要花多少時間,或許我就寫一卷了。

人物周刊 :您發現1966年之前的事對“文革”非常重要?

麥克:所以我用了3卷篇幅來寫“文革”的起源。不知道此前10年所發生的事,是不可能理解“文革”的。

人物周刊 :第3卷為什麽沒出中文版?有時間表嗎?

麥克:不,在中國大陸有過兩個譯本,籌備是在1997年,但至今沒出版,因為“不方便”(據說麥克法誇爾教授不會說中文,但他清清楚楚說出了這3個字,想必印象深刻)。時間表得由出版社決定,一個是中央黨校出版社,一個是河北人民出版社。我很遺憾,對於譯者來說也很遺憾。

人物周刊 :有學者認為,真正由領導人發動的“文化大革命”在“九大”召開後就結束了;之後六七年,是無序和失控。您是否同意這種觀點?

麥克:是毛主席認為它該結束了。混亂的出現改變了他的處境,他決定要結束它,他想要重塑人民、重建製度。所以,毛發動的“文革”在1969年結束了。但是今天我們必須承認“十年文革”,在當今中國就是這麽界定的,因為“文革”的影響在“九大”以後繼續存在。

個人身上的暴力需要解釋

人物周刊:回顧5年下院議員的從政經曆,您是否也像別人那樣感歎:政治是肮髒的!

麥克:(笑)政治並不理所當然地肮髒,它本不應該肮髒,但這是個強盜的遊戲。顯然,中國發生的事給我上了一課,在我自己從政期間,它們都在我腦袋裏存著。

人物周刊:您怎樣看待毛主席這個人?

麥克:很顯然,他在中國現代史上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今天早上(6月25日)我在電視上看到,毛主席的肖像以郵票的形式大量發行。共和國成立已經60年,距離毛主席去世也已經30多年了,他的畫像一直在天安門城樓上。

所以,在“文革”之後,黨宣布毛主席犯了錯誤,這是很重要的,與此同時也說,毛仍然是偉大的領袖。我想,當時黨的領導人鄧小平很清楚地看到毛主席的名譽受損害並不妙。在過去的許多年裏,毛的個人魅力、號召力和思想已被推為革命的根基,否定毛就是否定革命。鄧小平處於非常艱難的位置。我認為他很有勇氣,行事方式也富有智慧。

人物周刊:我在您的書中讀到一些類似心理分析的章節,展示毛澤東複雜的內心,譬如廬山會議時。

麥克:我沒有機會見到毛澤東,也沒有跟他共同生活、戰鬥過,想說清一個人的個性、內心總是很難的。毛主席的個性很複雜。他是偉大的革命領袖,他在1950年代的社會主義革命中很活躍。據說毛臨終說他主要做了兩件事,一是1949年的革命,二是文化大革命。他希望中國變得強大、人民變得富裕,這便是1949年革命的目的。他又希望中國變得強勢,成為世界的革命中心——不僅僅從蘇聯照搬模式,不然他的作用體現在哪裏?

人物周刊:從根源上講,您認為他的問題出在理想主義或者說雄心上?

麥克 :每個政治家、領袖,都有雄心,他當然也有。首先是成為一個領袖的雄心,其次是領導人民獲得勝利的雄心。我認為,在1950年代中期他就已經很清楚,如果中國變得像蘇聯一樣,他就不能團結領導整個國家。而他有決心將革命進行到底,他願意以更多的鬥爭達到目的。而他的興趣和天分也不在管理國家和發展經濟上麵,他是胸懷軍事戰略的人。要說管理國家,陳雲、周恩來、鄧小平更有才能;要說管理黨,劉少奇比他強。

人物周刊:您評點過德國和日本對曆史的態度,在您看來,中國表現如何?

麥克:德國已經做到完全麵對它在1930到1950年代的那段曆史,很肯定的是日本還沒有。當然一個國家和這個國家的人是不同的,可能有些日本人做到了,但並不是所有日本人都認為他們對亞洲、對中國的戰爭是不正當的。日本人肯定沒有德國人反思得徹底。

至於中國,我認為,對文化大革命的研究沒有開放。在學術機構中,對於“文革”的研究是不鼓勵的,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很多中國學者的著作、回憶錄以英文在西方而不是中國出版。關於“文革”主要的爭議在於,它不是毛一個人推動的。我認為即使承認毛發動了“文革”並鼓動人民擴大事態,還是無法解釋民眾中間發生的大規模暴力。人們為什麽會那麽做?農村革命鬥爭、知識分子改造鬥爭、與天鬥與地鬥……人民永遠都在鬥,並且可能在準備更多的鬥。但是毛主席並沒指示單個的中國人去做什麽,個人身上的暴力需要一個解釋。

我讀過一個生活在芝加哥的中國女人的回憶錄,她是當年的紅衛兵……紅衛兵中高中生比大學生多。相比我你離高中年代更近,想想看:高中是一個人在意識上走向成人的年齡段,責任感還沒建立,但又想離開家庭、自己謀生……我想這是高中生通常有更多暴力傾向的原因。

不理解“文革”就無法理解改革

人物周刊:今天在中國,許多年輕人不知道“文革”是什麽,或者覺得上山下鄉是浪漫的事。

麥克:1960年代的紅衛兵、知識青年身上確實有一定的浪漫主義色彩。我認為,上山下鄉對於年輕人的確有教育作用,有助於他們了解農村,是個好主意。很多紅衛兵回憶錄描寫了看到農村現實情況時的恐懼與驚訝。我讀到過一個紅衛兵的回憶,一位年輕的女士,在“文革”期間入伍,讀高中期間在農村短期地待過,而她很恨這件事。農民也不喜歡他們,他們不會做農活……但我要說的是,這是教養城市年輕人的方法,讓即將成為專業人士的人,比如醫生,了解大部分中國人怎樣生活。

人物周刊:有人會問,記住那段曆史真的對21世紀的人有好處嗎?

麥克:也許會有人說,這真是一段痛苦的曆史,讓我們忘記它吧。但是洞悉過去才能麵對未來。德國人今天變得更加自在平靜是因為他們正視過去,而日本至今仍然受到中國、韓國的質疑。對於“文革”,應該正視它而不是留下10年的曆史空白。更為重要的是,不理解“文革”就無法理解改革開放。

人物周刊:該怎樣理解“‘文革’是改革的基礎”或者“‘文革’導向改革”這類說法?

麥克:可以用一個三角結構來解釋(注:麥氏著名的“三角模型”分析框架)。三角形的最上方是政治領袖,一邊是政府指令(政府機構),另一邊是民族自尊(意識形態)——正像美國夢之於美國,自由、平等、博愛之於法國,這是一個國家的意識形態的基礎;三角形的底邊是軍隊、警察,它們支撐著這個結構。

這個結構現在很脆弱,因為原有的思想基礎不存在了。“文革”的後果之一是: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的“緊身衣”從束縛到鬆開,黨的領導人開始觀察鄰居東亞各國的崛起,也開始放眼看世界。中國人正在探索、尋求理解世界的方式,以及他們正在做什麽。但是思想基礎,他們還沒有找到。

為什麽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如此渴望資本主義的力量?沒有“文革”,就不能理解這些。中國如果沒有改革開放會怎樣?我認為,中國共產黨在將國家建設得更加富強方麵做得很好,但是,正如所有政府那樣,並不是所有人民都能被納入其中。中國在這30年裏有令人稱奇的成就,但政府太依賴於經濟成就了。中國人當然需要錢,就像西方人也需要錢,但他們一定希望同時獲得精神支柱。

“文革史”應成為常規課程

人物周刊:從1988年哈佛開設“文革”這門課至今,有多少學生選修過這門課?我查到的數據:當年是700多人,1997年是370人。

麥克:是的,剛開始每年都有幾百人,第一年其實有800人選修,但我沒那麽多助教,最多隻能教700人。第二年600人……後來一直下降,我想是在1989年之後下降的。我並不是每年都授課,我有20位助教參與這門課程。

今年這個課大概有150個學生。去年一半以上的學生是中國人,直接從中國來的或者父母來自中國。近3年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選修這門課。很多次,課程結束的時候,中國學生走過來感謝我,因為他們的父母、祖父母從沒有告訴過他們這些,而現在他們有所了解。不過,放樣板戲資料片時,許多學生提前退場了。

我認為,讓年輕人對“文革”有更多了解是非常重要的,應該成為常規課程。

人物周刊:在您的視野裏,近年有什麽相關的好書值得向中國讀者推薦?

麥克:你是說中文著作?在我看來最好的中文“文革”著作是王年一的《大動亂的年代》。

人物周刊:在您眼中,中國30年來比較大的變化是什麽?

麥克:最明顯的變化應該是著裝了,那時人們都得穿藍卡其布的衣裳,像你今天這麽穿是不行的,在質地上也沒有更多選擇。

那時每個人穿的都是一樣的,現在中國人的外表改變了很多。另外就是購物變得很不一樣,今天在中國幾乎能買到任何東西,從西方拷貝、仿製……中國的確比以前繁榮了。

當然,我們為你們取得的繁榮鼓掌,為胡錦濤主席、溫家寶總理試圖將繁榮擴大到內陸貧困地區的努力鼓掌。但是從西方人的角度來看,中國人民還沒有完全自由地決定政治上的未來,不是說要在中國建立西方式的民主製度——前幾年清華和哈佛合作開展一個官員培訓項目,清華大學校報的一位學生記者采訪我,他說感謝美國幫助中國培訓官員,但是這樣一來,中國變成美國怎麽辦?我說,隻有中國人能改變中國,你們東邊的鄰居(日本)各方麵都做得比較好,可它一點都不像美國。西方的民主製度有它自身的基礎,中國應該去找到自己的方式。上海民眾在與政府交涉磁懸浮建設方案這件事上,就找到了自己的方式。

我認為,對今天的中國人,真正的解放是人們比以往更能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人們可以做農民,也可以做商人。

人物周刊:這30年,您覺得中國人在前進路上丟失過什麽嗎?

麥克:(意外地)你是說丟了什麽嗎?(沉吟)從西方的角度來看,失去了向更開放的方向發展的機會。 (本文來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記者 李宗陶 實習記者 王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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