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麻城官場大地震 市委書記副市長均被雙規(組圖)

一名騎車人從麻城市政府樓前經過，不遠處是城標雕塑。 本報記者 雷宇攝

在國家級貧困縣麻城市，融輝第一城無疑是一道別樣的風景。本報記者 雷宇攝

　　湖北麻城官場震蕩

　　市委書記、一名副市長及多名局長被查

　　今年3月以來，湖北省黃岡市所轄的麻城市陸續有官員被查，先是該市房地產管理局局長陶興文被黃岡市檢察院帶走調查，隨後，該市建設局局長夏桂鬆和副局長熊文儉被黃岡市紀委雙規。但真正引起震動的事情發生在5月15日，麻城市委書記鄧新生被省紀委雙規，5月31日，麻城市委常委、副市長徐聖賢被黃岡市紀委雙規。

　　短時間內這麽多官員被查，在麻城市引發劇烈震蕩，有官員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采訪時，以“麻城官場‘地震’”來形容此次事件對麻城的影響。

　　據了解，上述官員被查僅在小範圍內公布並且語焉不詳，當地大多數官員和民眾沒有得到切實的消息。坊間對於他們出事原因的猜測也開始四處流傳、發酵。

　　由於事涉房地產管理局、建設局，而徐聖賢也分管城市建設，因此，許多猜測都指向了當地近幾年來蓬勃發展的房地產行業。一些官員也認為，他們的倒台，或許與開發商向他們行賄有關。

　　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采訪時，麻城市紀委負責人認可了這一說法，至於網上涉及買官賣官的傳言則有待核實。黃岡市紀委一位副書記以案件正在調查為由，拒絕介紹情況。

　　多名官員接連被查

　　麻城市某局一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負責人說，麻城官場“地震”的發生，始自房地產管理局和建設局的兩位一把手被查。

　　在這位負責人看來，房地產管理局局長陶興文的問題明顯要嚴重一些，“因為他是被檢察院帶走的，沒掌握證據應該不會這樣吧”。

　　在百度“麻城吧”，也流傳著陶興文受賄幾百萬元和私生活不檢點的帖子，但多名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麻城官員認為這些都隻是猜測，可信度不高，真相有待調查部門的認定。

　　與此同時，建設局局長夏桂鬆和副局長熊文儉被雙規在當地引起猜測，由於建設局和房地產管理局都屬於建設領域，許多人懷疑他們被查，與房地產商過從甚密有關。

　　而真正引發大震動的，是市委書記鄧新生被雙規。據知情人透露，5月15日，鄧新生被通知去黃岡市開會，會議剛結束，他即被湖北省紀委帶走。

　　知情人表示，鄧新生被雙規早有跡象。陶興文、夏桂鬆被查後，上級部門已多次找鄧新生談話。因此，當地一些人士認為，鄧新生被查與陶興文和夏桂鬆被查有直接關係。

　　隨後的市委常委、副市長徐聖賢被雙規，更被當地人士認為，“應該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會是單獨的事件”。

　　據了解，徐聖賢也是被通知去黃岡市開會後被雙規的。

　　由於鄧新生是黃岡市委常委，副廳級幹部，他的案子由湖北省紀委直接調查。而徐聖賢的問題，則由黃岡市紀委負責查處。

　　6月29日，記者在麻城市政府官方網站市長之窗欄目中發現，市政府領導名單中，其他所有市長、副市長、調研員、市長助理的照片、分工、簡曆分列其間，而徐聖賢的名字則蹤跡全無，名單中的領導分工中也沒有出現建設局和房地產管理局。

　　麻城市紀委書記周曉華向中國青年報記者證實了上述官員被查的消息，並表示“既有經濟問題，也有違紀問題”，與房地產商的往來也在調查範圍之列。

　　但他同時表示，並沒有掌握太多情況，“案情沒調查清楚，不好發表太多看法”。

　　麻城市人大常委會常務副主任陳遠亮表示，目前，徐聖賢的副市長職務已經被市人大常委會罷免，但人大代表的資格還沒有免。房地產管理局新局長已經到任，但建設局局長夏桂鬆還沒被免職。

　　他說，由於陶興文、夏桂鬆都是麻城市人大代表，在檢察院和紀委查這兩人時，都經過了市人大的同意，市人大也簽署了同意采取強製措施的意見。“他們到底犯多大錯誤，經濟問題到底有多大，（上級部門）還沒有下結論，還要等到下一步的進展情況”。

　　黃岡市紀委有關負責人則直接拒絕了記者采訪，表示“無可奉告”。

　　當地官員對被查者評價不一

　　由於鄧新生在麻城從政10餘年，又是當地現任主政官員，他的被查在當地反響強烈。

　　有官員介紹說，鄧新生是由黃岡市所轄的另一個縣黃梅縣副縣長的任上過來的，從麻城市副市長的職位幹起，副市長、常務副市長、市長、書記，十多年來一步步走過來，頗為不易。而網絡勾勒的圖景中則有著這樣一些關鍵詞：農村高考出來，從基層一步一步上升，沒有任何後台背景……

　　與鄧新生在工作上頗有接觸的官員說，他在早幾年比較平易近人，當上市委書記後，讓人感覺不太容易接近了，但他自己圈子內的人除外。

　　這位官員如是描述這個小圈子：一部分是官場上鄧新生信任的幹部；另一部分則以房地產商為主。

　　有官員說，陶興文、夏桂鬆等人就是鄧新生圈子內的人，而且是鄧身邊的“紅人”，“這幾個人平時就是在麻城官員中比較有爭議的人，他們比較強勢，也比較得意，不避諱跟一把手關係搞得來”。

　　與陶、夏同為市人大代表的一位官員說，他們總會有意無意地顯示他們與一把手的關係，“比如開會遲到了，他們就會說，是鄧書記給他們交代什麽事去了。但這樣的話他們隻說一半，給大家留下想象的空間”。

　　鄧新生在當地的評價不一，某局局長認為他有能力，能幹實事，當地一位出租車司機亦有類似評價；但也有人認為他為官不正，“每到他被提拔的時候，總有人寫匿名信告他的狀，他被雙規以後，網上說他有問題的也不少，但大多沒有真憑實據”。

　　6月28日，記者在麻城市政府大樓前的廣場看到，一個巨大的紅色雕塑分外醒目。這個題名“欣欣向榮”的城市標誌性雕塑擺出的“OK”姿勢——拇指與食指形成一個圈，其餘三指伸出來。一位當地某單位的副局長說，這樣一個城標被一些官員演繹成了當地買官賣官的黑色幽默——“要當局長？拿3萬來就 OK”。但整體而言，這方麵的傳言並不盛行。

　　有官員說，當地在“以事取人，以德取人還是以關係取人”上，雖然也有偏向後者的情況，但也並不是特別典型。鄧有沒有在這方麵犯事，還得有賴於紀檢部門的調查。

　　徐聖賢也是從黃梅縣副縣長的任上調到麻城的，不過他是2006年年底調過來的，到麻城工作恰好兩年半時間。

　　中國青年報記者接觸的麻城多位部門負責人都對徐聖賢充滿了好感，普遍評價他有能力，有思想，能做事，一位負責人還認為他“頗有個人魅力”。

　　據他們反映，徐工作的思路非常具體、非常到位，很具有操作性，而且敢於拍板，敢於負責，“跟一些身在其位卻平庸敷衍的領導完全不一樣”。

　　有官員猜測，徐聖賢分管城建，可能正是他出事的原因。

　　貧困縣的房地產開發爭議

　　麻城位於湖北省東北部，鄂豫皖三省交界的大別山中段南麓，版圖麵積3747平方公裏，人口近120萬。

　　麻城是有名的紅色之鄉，是紅四方麵軍和紅二十五軍、紅二十八軍的發源地；1927年11月，震驚全國的黃麻起義在這裏爆發。此後20多年，麻城的革命火種經久不息，全境有13.7萬多人死於戰火，6萬多優秀子弟參加了紅軍，在血雨腥風的戰鬥中，煆造出王樹聲、許世友、陳再道、王宏坤等41位新中國第一批授銜的將軍和128位省部級高官。麻城是全中國革命烈士最多的地方，10個紅軍中就有1個是麻城人。這個老區目前雖然還頂著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但近年來，城市建設、房地產開發卻非常紅火，融輝、閩達等房地產公司及其開發的項目在當地遠近聞名。

　　融輝第一城是當地最大的房地產項目，位於融輝路與工業路的交匯處，融輝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網站介紹，這個樓盤占地206畝，總建築麵積40萬平方米，項目總投資4．5億元。

　　據該樓盤售樓小姐毛靜介紹，目前的市價在每平方米1800元左右。記者在售樓處的模擬樓盤處看到，很多樓盤頂上都插著“已售完”的牌子。

　　這個被網絡上盛傳與此案頗有瓜葛的樓盤，其所在地原是麻城紡織廠。當地一位官員證實，不少單位對這一說法都有耳聞，這塊地拿地較早，價格極為便宜，後隨著全國房價的上漲，該樓盤的開發商盈利頗豐。

　　融輝公司與當地政府關係非常緊密，這一點甚至可以從該公司網站上的大事記窺見一斑。從2004年9月融輝公司成立之日起，麻城市官員就頻繁造訪該公司，其中，鄧新生有記錄可循的造訪就多達9次，徐聖賢的造訪記錄也有4次，陶興文、夏桂鬆的造訪次數也不少。

　　一位麻城市人大代表介紹，融輝公司的老板也是本屆麻城市人大代表。

　　麻城市街頭已經風傳融輝公司的負責人被控製了起來，但這一點被融輝第一城售樓人員否認，並指為造謠。

　　當地對房地產的紅火也評價不一，有人認為近幾年的大興土木改變了城市的麵貌，使城市煥然一新，但也有認為當地屬於國家級貧困縣，大多數人生活水平並不高，開發房地產隻是富了少數人。

　　有網友將麻城市政府大樓與其他貧困地區的豪華政府大樓一起在網上曝光。

　　一個官員也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看起來麻城經濟有發展，但並沒有讓大多數人受益。”

遲遲不發布消息 引發傳聞發酵

　　知情人士介紹，鄧新生被雙規後，麻城一些市局領導本被通知於5月16日下午2時30分開會，但在當天中午12時，他們得到會議被取消的消息，“當時大家感到有些意外”。

　　麻城市紀委書記周曉華說，黃岡市委組織部領導在麻城市的“四大班子”會上通報了鄧被雙規的消息。“四大班子”指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協。

　　有官員對這樣小範圍通報的做法表示了質疑：“遲遲不宣布，這很不正常，既然有問題，就應該公布出來，給民眾一個交代。你這樣不公開，讓各方麵都去猜疑，這就製造了謠言和想象的空間。”

　　這位官員說，現在麻城很多部門都不好開展工作，大家也不議論這件事，“你怎麽說都不好，關心？好奇？非議？……都不合適，唯一明智的選擇就是沉默。”

　　這位官員表示，還有一些人則在等待“下一隻靴子”落下來。“很多人也沒有心思搞工作，尤其是與這些官員聯係緊密的人，現在可能都睡不著覺，這是很可怕的”。

　　事件的巨大震蕩和信息的匱乏間形成了一個黑洞，坊間對於這一事件發生原因的猜疑由此開始四處流傳、發酵。天涯論壇上，截至6月29日下午6時，一份“湖北省麻城市官場地震”的發帖引來19.9萬次點擊，回複量達到1522人次。

　　一些網友對於麻城為何不公布鄧新生係列案給出了N種猜想：有人認為是怕“家醜外揚”；有人說，牽連太廣，調查還沒結束；有人提出，“下一個雙規的會是哪一位市領導呢，拭目以待”；也有人批評，這是地方官員麵對媒體的思想觀念落後的表現。

　　一位當地政府中層幹部對這場官場“地震”表示歡迎，“從內心來說是大快人心”。

　　在他看來，這幾年來麻城雖然有發展，但風氣不是很正，特別是官場風氣不正，這場官場“地震”，對麻城的發展雖然有短期的影響，但這種“潔身行動”對麻城的長遠發展應該還是有利的，“讓大家知道應該走正道，倡導正確的權力觀。”

　　這位官員也對官員被查數月遲遲沒有結果感到失望，“問題應當及早公布，以利於地方穩定人心，重新開展工作。”

　　2006年4月，中共黃岡市委在麻城市召開領導幹部大會，任命鄧新生為中共麻城市委書記，提名鄧新生為麻城市人大常委會主任人選。鄧新生在會上表示，衷心感謝上級組織和麻城人民的信任。“要嚴格自律，讓黨和人民放心。”2008年年底，他又被任命為黃岡市委常委。讓人們沒想到的是，不到半年，他被省紀委帶走了。如果他真有問題，誰又應付“帶病提拔”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