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源毀林調查:林木伐盡 淮河將變第二黃河?(組圖)

來源: 卜人 2009-05-13 10:50:14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8631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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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多少水可以使用?大約80年前,魯迅就預言:林木伐盡,水澤湮枯,將來的一滴水,將和血液等價。

我們的現在,正是魯迅的將來。所有的河流都已昏死,淮河尤處危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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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周刊2009018期封麵

林木伐盡 水澤湮枯


淮河又處危急中!

它最先以“洪”著稱,接著以“汙”著稱,如今學著黃河,將以巨量的泥沙把河床高高舉起……

泥沙來自“淮源”、來自淮河眾多支流的源頭——在人們斬斷了淮河入海的尾閭後,這條多難的、全程落差不到200米的大河,又被無數的摩托鋸、短柄斧與砍柴刀痛擊頭部——地處淮河源頭的桐柏山林木資源正麵臨喪心病狂的盜伐,包括淮河防護林和國家公益林在內的森林成片成片地被砍去,觸目可見濯濯童山,到處都是草木悲吟。

我們還有多少水可以使用?大約80年前,魯迅就預言:林木伐盡,水澤湮枯,將來的一滴水,將和血液等價。

我們的現在,正是魯迅的將來。所有的河流都已昏死,淮河尤處危急中!

它離我們很遠,又離我們很近——詩雲:“鼓鍾將將,淮水湯湯”,這條中原大河的百分之八十的水量在江蘇揚州的三江營注入長江,和我們上海的“陳行取水口”隔岸相望。


所以,我們吃著長江水,也吃著淮河水,淮河和我們血肉相連。所以,我們關注淮河,考察淮河,在恐怖的伐木聲中,走進淮河的源頭……

“斬首”淮河

桐柏山大麵積毀林調查


從光禿的漫坡望下去,淮河源的水浩浩蕩蕩,想象中的情景卻是滂沱大雨之下,無數泥沙碎礫從這廣袤的沒有植被的漫坡上滾滾而下……


“燒炭黨人”

2009年4月9日至12日,河南省桐柏縣的街頭出現了一支“成分駁雜”的考察隊伍,它由多年來持續關注淮河生態的各地環保誌願者組成,既有河南省“人大代表”和多家媒體記者,也有高校的退休學者、在讀的環境科學博士,更有著名的“淮河衛士”,雖然人員來自各地,考察目標非常清楚:對桐柏縣境內的淮河源頭生態保護現狀進行實地考察,求證是否發生大麵積偷盜林木、非法運輸和買賣林木、惡意燒山、違法開墾山頭林地、買賣古樹名木等的破壞生態的行為。

4月9日上午,“淮河源頭生態考察團”一行8人從信陽出發,沿312國道西去桐柏。

考察的程序是,先沿著312國道對木材交易市場做全景式的瀏覽,然後再進入桐柏腹地做現場勘察。

沿著著名的318國道緩行,發現鄂豫邊界的公路兩側簡直就是“木材走廊”,被伐下的樹木,憔悴地堆積在路邊,公路多長,柴堆多長,中間還夾雜著無數的木耳架和香菇架,這使我們震驚:河南是中原的木材貧乏省,而且是“嚴重貧乏”,要說森林儲備,也就綠了豫西南一角,但就是這一角的桐柏縣,森林覆蓋率可以達到51%甚至更高,史載此地很長一個曆史時期是“莽林密布而古木遍野”,然而現在卻是“疏林榛榛,伐木遍野”,由桐柏循經湖北省隨州市境內,再怎麽峰回路轉,就是轉不出“木材的墳場”——觀察外觀,這些木材就是外行也看得出都是新材,樹皮還是新的,樹脂還在滴瀝,其中,距離桐柏縣不遠的小林鎮和淮河鎮一帶,路邊堆放的木材量完全可以用“垛”、用“小山”來形容,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樹脂香,打聽木材來源,路邊詢問任何一位行人,都會漫不經心地努努嘴:桐柏。

經線人李鵬的指引,我們的麵包車繞過亂麻一樣的鄉鎮小路,準確地找到桐柏縣月河鎮那所出了名的“木柴火葬場”——“唐村”。那麽,月河鎮的小炭窯有多少呢,線人說,隱匿的不算,月河鎮全鎮目前可以落實的炭窯約有500座,因為地處偏僻,遠望還以為山裏人家,炊煙嫋嫋……

由“張思德”,我們知道燒炭的辛苦,由燒炭,我們知道新鮮的木材是怎樣變成可燃的木乃伊,進而怎樣沸騰我們那千千萬萬的火鍋。

“1斤麻櫟7兩炭”,燒炭最好的是麻櫟樹,麻櫟樹屬於闊葉樹種,桐柏的氣候特別適合麻櫟樹的生長。唐村的炭窯旁邊通常總是搭建著一個藍色的帳篷,帳篷口坐著幾個“燒炭黨人”,正看著炭窯聊天,另外兩個“燒炭黨人”戴著麵罩,正在小山一樣的炭堆邊忙著用機器將長長的木炭條鋸成規則的小木炭條,然後將小木炭條集裝成箱。現場已擺放了60多箱成品木炭條,據說很快就會運走,紙箱上麵沒有中文,隻有韓文。李鵬介紹,這些木炭出口到韓國,每公斤價格約5元人民幣,“很賤”,但是韓國人再加工後,售往國際市場就是10元一公斤,就人均占有率而言,他們的森林覆蓋麵積不知比我們高多少,但就是不砍自己的樹,而大量進口“中國的炭”。

“燒炭黨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到著名的木材收贓和銷贓點——淮源鎮鴻儀河村以及倉房村采購那些新近出山的麻櫟樹——多細的也要,直徑3厘米以上的“通吃”——然後將這些木材送入炭窯“火化”。平均每兩天燒出一窯炭,每窯炭產量,最高可達5000公斤,少則500公斤。問及他們的老板是誰,“燒炭黨人”表示“不能透露”,老板也很少過來。

我們粗略地算了一算,500座炭窯,以每窯均產炭2000公斤、每月出炭10窯次計,月河鎮每月木炭的總產量可達1000萬公斤!

1000萬公斤的木炭,得有多少活樹葬身火海,況且,桐柏縣和隨州市還有多少個燒炭為業的“月河鎮”呢?!

土炭窯生產工藝落後,對環境汙染嚴重,也對森林防火構成了嚴重的威脅,對寶貴的森林資源而言,更是一種殺滅性的低附加值產業,屬於國家嚴令禁止的對象。國家為了保護森林資源,防止水土流失,對燒製木炭采取了疏堵並舉的辦法。1984年頒布的《森林法》和2000年國務院頒布的《森林法實施條例》,都嚴禁用闊葉林資源燒炭。各地相繼出台地方法規,整頓木炭市場,查封以樹木為原料的土炭窯,曾經取得了明顯的成效。在禁止伐木燒炭的同時,國家又頒布了利用木材邊角料和鋸末、刨花、秸稈、果殼等廢料燒製木炭的減免稅政策,科研部門也研製了機製炭生產設備。

一切都是為了遏止原木木炭的生產,然而在桐柏,在這個“生態示範區”,原木的“火葬”居然公開在白天進行,沒有跡象表明,“燒炭黨人”對政府的懲戒心存多少畏懼。

焚林暴行

毀林真相,重在現場。考察團行至桐柏縣城郊鄉火龍店村下車,立即開始艱苦的攀登,說艱苦,那是因為事實上無路可走,考察團必須從公路右側的荒坡、從沒有路的地方強行上山,山上布滿荊棘,團員的手腳紛紛被刺破,衣服都被撕破,驕陽下,一陣陣蹊蹺的焦糊味令人窒息。

線人李鵬說,這原是一片相當茂密的馬尾鬆林地,樹齡都在30歲左右,馬尾鬆是一種樹姿非常挺拔秀美的鬆樹,用途廣泛,目前主要被盜伐者售作礦山坑木,焦糊味是盜伐者剛剛縱火燒山的結果。

果然,站上火龍店的山頭,舉目就是大片焦土,可看見大規模砍伐後留下的樹樁,大約碗口粗大小,新舊茬皆有。令人費解的是,殘留的樹樁一概被火熏得焦黑,並且殃及周圍經濟價值不高的灌木和樹苗,樹子樹孫一概灰頭土臉,“烏焦巴空”。

“把樹燒沒了,盜伐者又有什麽好處呢?”大家都覺得困惑。

“火燒樹樁,是為了造成林地失火的假象,這樣,這些惡棍就可以對外說,他們砍的是被火燒死的樹木,其實是先砍後燒,偽造現場。”李鵬說,大家可以觀察,如果是先燒後砍,那麽,樹樁的樹心應該還是乳白的,而且還有鬆脂,大火不會燒進樹心,但現在樹心都是黑的,正好說明是事後過火的,不信,把表層的薄薄的火燎層刮去,下麵就是雪白的樹心……

有人照李鵬的說法試了試,不出所料,斷茬處是燒焦的樹脂,像一層硬痂,刮去硬痂,就是乳白的樹心。

破壞現場,掩飾罪證,中外一法,古今相同。往大裏說,當年八國聯軍也是這樣,搶光了圓明園後,也是一把大火。

再往山上走,火勢越大而砍伐的馬尾鬆樹樁越多,“火龍店”一語成讖,成了馬尾鬆的火葬場。不少地方因為過火麵積失控,累及無辜,造成了大片雜樹林的枯萎,被活活烤死的白蠟樹和榆樹枯黃的樹葉在陽光下顯得分外刺眼。

事實上,“劊子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考察團從西十裏村往胡家溝村方向行走的路上,發覺情況異常,太多的樹,剛剛倒下,地上的腳印,淩亂不堪,甚至還有匆匆遺留的打火機和不及熄滅的煙蒂,慘遭砍伐的現場,數量當有數百畝,剛翻過一道山梁,就有輕微的馬達聲,李鵬連連噓聲,要大家安靜:“偷木賊就在附近!”

我們屏息往西北方注視,有的被砍樹木尚未去枝,有的已截斷成堆,散落在路邊。盡管肅靜,考察團拍攝砍伐現場的閃光燈還是驚動了那些砍伐者,三個人影從右邊的山坡上如飛而下,利斧的凶光一閃一閃。

“別追!”李鵬止住了大家:他們都有利斧和“摩托鋸”,取你項上首級,砍瓜一樣!

回憶起當初和盜伐者正麵對峙的一幕,李鵬至今還頭皮發怵——

那天下午5時許,我與大河報記者在護林員的帶領下向深山行進約有兩公裏,天色慢慢暗了下來,走在前麵的護林員突然發現30餘棵剛被砍伐的馬尾鬆,發白的樹樁還在向外冒白色的鬆油。他根據經驗判斷盜伐者就在附近,立即提醒大家不要發出聲響,因為一旦被盜伐者發現,他們很可能殺人滅口。

為了取證,我們決定悄悄尋找盜木賊,拍下他們作案的照片。這是一著險招,跟著護林員往前走,裸露的馬尾鬆樹樁和散亂的樹枝越來越多,10多分鍾後,護林員突然拉著我們鑽進旁邊低矮的樹叢蹲了下來。

“盜伐者就在附近,你們聽,有聲音。”護林員說。我們看到10多米遠的地上堆積有很多被截好的馬尾鬆,不一會兒,一名穿白上衣的男子走了過來,我們屏息,不敢呼吸。該男子有40多歲,身高約1.70米,身材粗壯,黑紅臉膛。他輕鬆地將兩棵馬尾鬆樹扛上肩頭,快步走下山坡,不到10分鍾就空手返回。

護林員壓低聲音說:“附近一定有人接應,他們用螞蟻搬家的方式慢慢把樹木轉移出去。”

黑壯男又扛起了兩棵樹,正準備離開,突然間又把樹放下,眼睛緊盯著我們藏身的地方,隨後突然提起利斧躡過來。

見已被發現,我們三個人隻好站了起來,每人抄起一根粗木棒,慢慢向黑壯男靠近。這一刻,大家好像都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護林員厲聲喝問對方是哪村人,黑壯男見我們仨從三麵包圍過去,便二話沒說拔腿就跑,記者要追趕,被我和護林員製止。“盜伐者對路很熟,弄不好去搬救兵了,到時候都是斧子和摩托鋸,我們就碎屍萬段了!”護林員說著趕快帶我們撤出險地。

李鵬的敘述和焦灼的陽光都使我們汗出如漿,下山後,考察團每個成員的衣服和臉膛都被掛上了一道道黑印,汗水一攪,都成斑馬,連鼻腔裏的分泌物都是墨黑的,這是大量接觸樹木的焦末和空氣中彌散的微粒所致,由此可見盜伐者縱火的程度之烈。


萬畝“世行林”都成瘌痢頭

上世紀的1990年開始,著名的世界銀行為了保護淮河源頭的生態環境,決定低息貸款給中國政府,在淮源生態保護區內廣泛地種上北美特有的優秀樹種——濕地鬆和火炬鬆。

貸款分四期進行,每期都是“好幾百萬”(當地財政官員如是說,不肯詳語)。

按規定,“世行”投放的濕地鬆和火炬鬆都允許“間伐”,但必須樹齡滿30年後才行,而且事先必須申報,經批準後方可伐取。

濕地鬆的優點是生長迅速而樹姿偉岸英挺,火炬鬆的特點可以顧名思義,簇簇鬆針如同火炬般迎風屹立而颯爽俊美,可惜如同家畜中的騾子不能繁衍後代,“二鬆”也隻開花,不結果,不知何故,到了中國長勢挺旺,就是無法繁衍後代。

砍一棵,少一棵。“二鬆”的生態脆弱顯而易見。

4月9日下午,考察團一行來到了吳城鎮王寬店村一帶,路邊的碑刻顯示,這裏有1萬畝麵積的國家重點公益林,同時承擔著淮河防護林的任務。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世行林”?走在枯黃的山坡,大家的心立馬涼了:迎麵而來的居然又是大片大片的光禿的漫坡,殘樁無數而雜草遍野,陽光暴曬著裸露的濕地鬆樹樁和已經開墾過的山坡,放眼望去,萬畝“世行林”已是萬畝荒坡,廣袤的山頭隻剩下稀稀疏疏的雜樹和補丁似的一塊一塊的花生地。

從光禿的漫坡望下去,淮河源的水浩浩蕩蕩,想象中的情景卻是滂沱大雨之下,無數泥沙碎礫從這廣袤的沒有植被的漫坡上滾滾而下……

“它們最茂密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景象?”我問。

“那時侯,羊群走進去後就不容易找到!”另一位線人、原村支部書記王廣富介紹說,茂密的森林已經形成了良好的生態環境,鬆鼠歡跳,百鳥爭鳴,林子裏到處是蘑菇菌類……

濕地鬆和火炬鬆,曾經茂密的“世行鬆林”現在一片白地,問題是,“世行”的專員一旦來視察,怎麽辦?

那就讓他們看“示範林”啊,李鵬說,隨便找個林子,隻要是“濕地鬆”長得熱鬧的就行,老外知道個什麽山頭什麽坡!你把牌子移來移去,耍個猴不就得了!

我們已經知道,按相關規定,國家重點公益林不到年限動都不能動。但考察團在有限的走訪中發現,暴虐的砍伐並非王寬店一處,“小李溝”和“大李溝”的“世行萬畝林”成為荒坡,江莊村公路兩側“世行萬畝林”也蕩然無存……鬱鬱蔥蔥的森林居然一萬畝一萬畝地消失,如果不是知情者帶領我們踏勘現場,天真的人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大山深處會有如此多的“瘌痢頭”,離駐馬店泌陽縣不遠的大河鎮黃莊村,赫然告示著我們:450公頃的國家重點公益林。看曆史照片,此處“世行林”本該“鬱鬱蔥蔥”,具有“莽莽叢林”的氣勢,但頗具諷刺意義的是,就在瓷磚砌就的公益林標牌的旁邊,也是大片殘樁和濯濯童山。

幾乎不用懷疑,“世行林”在這裏也全軍覆沒。風,揚起嗆人的塵土,訴說著曾經有過的森林的故事。

但是在朱莊鄉、吳城鎮、大河鎮三地交匯處,考察團卻意外地發現一片保存完好的濕地鬆。走訪後,卻發現是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這片20畝左右的茂密林地是村民王倉寬所有,為了保住這片林地,尤其要保住那棵他最珍愛的50歲的大麻櫟樹,78歲的王老漢棄家而常年在樹下搭窩棚監守。去年年三十晚上,王老漢捱到傍晚才回去吃年夜飯,心想著,這賊,也總得吃年夜飯吧。沒想到,第二天來一看就傻眼了,大麻櫟樹被鋸走,路邊的麻櫟樹也少了16棵。王倉寬氣憤地說:“我兒子要蓋房子都沒舍得砍。”弄得如今的王老漢寸步不離,才得以保住這片林地。

我們前麵說過,按照國家相關的林業政策,公益林之外的經濟林、商品林生長到一定周期是可以間伐、擇伐的,但必須先申報,由林業部門去現場勘察,視林地實際情況確定能否砍伐以及砍伐量。以世行貸款林濕地鬆為例,這種林木大約需要30年才能長到砍伐的標準,同時還要看林地的密度。而桐柏縣的世行貸款林最早也隻在1990年,所有的濕地鬆均不到砍伐年限。

桐柏縣林業局的多位人士證實,因為偷盜現象嚴重,近兩年該局凍結了采伐審批。由此也可以斷定,最近兩年的砍伐均屬非法。

線人李鵬:“砍樹的,砍了我的腿吧!”

線人李鵬是著名NGO組織“淮河衛士”的“桐柏站”的站長。桐柏縣人。2001年開始在桐柏縣承包山地,之前,他於上世紀80年代開始做藥材生意。

說起他的藥材生意也頗具傳奇。李鵬的父親雖然是“新四軍老戰士”,但因子女多(李鵬兄弟姐妹 8人),上世紀80年代初,家境極其貧困,李鵬和兄弟上山砍柴為生,不久村裏來了“扶貧隊”,看他勤勞伶俐,扶貧隊對他說,砍柴太辛苦,而且收入太低,你采藥材吧,我們為你去鄉裏爭取銷售額度。李鵬就這麽做了起來,桔梗、杜仲、柴胡……就拿桔梗來說,當時就值9元錢一公斤,而柴禾僅幾分錢一斤,價格懸殊,無法比擬,時間一長,他可以貸款了,第一次向供銷社貸款是800元,他發動鄉親們一起采藥,漸成規模,至1986年,他成了當地第一個“萬元戶”,於是生意越做越大,1996年前後,其跨國藥材生意已經做遍日本、韓國、東南亞,擁資上千萬,乃於2001年回鄉報效桑梓,先後出資400多萬元,承包了山地1 萬多畝(約10平方公裏),對既有山林進行培育保護,同時栽種藥材和速生楊等經濟林木。他說,到目前為止,他所承包的林地已被偷伐鬆樹20多萬棵,價值約 280萬元。“再過兩年,我栽種的10萬多棵楊樹就要成材了,如果也被他們大規模地偷伐,那我就賠血本了。”

據介紹,2007年,“因為土地越來越升值了”,桐柏縣政府曾有意收回李鵬的經營權,還專門派人到他承包的山地進行評估,但因為價格沒談妥,李鵬沒有出讓自己的經營權。“政府的評估價還算貼近實際,但跟我的投資一比,就不劃算了,主要還是這兩年被偷的樹太多了。”

李鵬從小對樹木有特殊的感情,行走在山裏,隨手指一棵雜樹,他都能報出樹名,隨手點一株樹苗,他就能說出它幾歲,他最常對砍樹者喊的那句話,每次複述總是催人淚下——“砍樹的,你們就砍了我的腿吧!”

在王寬店村,考察團還了解到許多血淚故事,一個河南周口地區的商人承包了村後5000畝的“ 世行”林地,前期投入300萬,早先看著一片片深邃的濃綠,心情總是喜滋滋的,“那種綠,真好看!森林裏小動物多,走進去,就想唱歌!”可不久,他不但不想唱歌,而且恨不得仰天哀號,每天早晨都會發現一個山頭被剃光頭,樹林消失的速度比認識它們的過程還快,多少山嶺多少樹,還沒有來得及記住它們的形態容貌就沒了,多美麗的樹啊,前一個晚上還鬆針如茵、鬆香襲人、鬆濤如訴,轉眼間已經屍橫山岡,碎屑遍野,無數濕地鬆都是一夜間成為坑木或板材的……

這位開發商已棄林而逃。傍晚時分,考察團聯係上了這個叫馬鵬的外來商,他情緒激動地證實了此事,並表示,當地“民風敗壞,政府無能”,“潮水一樣的偷盜”實在太嚴重,雇傭再多的“守林員”也無濟於事。現在人已回家,前期數百萬的投資隻好打了水漂。

麵臨同樣情況的還有唐河人尹中旺。2003年春,尹中旺到桐柏縣承包了1000多畝山地,先後投入60多萬元栽種鬆樹等。尹中旺說,5年間被偷了5000多棵樹,其中最多的一次,一晚上就被偷1700多棵。卡車等候著,整車地拉走。

“什麽叫掃貨?那才叫掃貨!”他說他已經氣得沒脾氣了。

北京富商高波,一輩子想實現一個“濃綠的植樹夢想”,期望著能和大詩人王維一樣,擁有一個自己的山莊,“集賢莊”也罷,“鬆濤館”也罷,反正一個可以自我放逐的“福地”,於是2002年在當地承包了1萬多畝林地,“左青龍,右白虎”地投資了 400萬元種植鬆樹和意大利楊樹,還浪漫地栽種了木瓜、板栗等山珍,但還來不及吟風弄月,就因為頻頻遭遇洗劫,不得不倉皇棄林而逃,“那簡直就是搶劫!” 回京後他一提起“桐柏”兩字就咬牙切齒:“成群結隊,揮著摩托鋸和斧子,你要和他們拚,他們就把你給鋸了!赤裸裸的強盜啊!這是什麽世道!”

雖然是當地人,造林大戶胡本周的林場也多次被偷。他在2002年承包了2000多畝山地,2004年至今,長成的楊樹被偷2000多棵,鬆樹被偷1萬多棵,損失15萬元左右。

相比李鵬他們,王順祥的境況顯然要好一些。自2006年開始,王順祥陸續在唐河縣與桐柏縣交界處承包了山地12萬畝,其中以馬尾鬆、楊樹為主的林地5萬多畝。王順祥發現有人偷樹後,立刻利用獨特的地勢,在山地進出口處圍起了鋼絲網,並修了鐵門,防止偷樹人運樹下山。“這一招效果挺好,我們又配合唐河縣公安機關嚴厲打擊了幾起偷樹案,就沒人再敢偷了。”王順祥說。

可惜,不是所有的承包開發商都擁有王順祥的獨特地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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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伐者火燒林地

地處淮河源頭的桐柏縣是國家級生態示範區,曾榮獲過“全國造林綠化百佳縣”、“全國綠化模範縣”等稱號。但就在這樣一個以植樹造林為榮、以“綠色生態為命”的地方,卻發生了如此明目張膽的破壞生態的行為,原因何在。


淮河正源見聞

淮河真正的源頭在哪裏,曾經也有過爭議。

教科書說,淮河流域由淮河與泗、沂、沭河兩大水係組成。淮河幹流源於河南省桐柏山北麓,流經豫、皖至江蘇揚州三江營入長江,全長1000公裏,總落差196米。

這個“北麓”,說說輕巧,其實是一個很大的範疇,我們先前考察過的幾十個山頭,都屬於“桐柏山北麓”,那無數條溪流都是流向淮河的,都是淮河源頭的共同母親,但是常人的感覺,總要探究真正的幹流源頭,總要疑惑:標誌性的“正源”應該隻能有一個吧?

它的正源在哪裏?正源的森林覆蓋是否被破壞呢?這是人們急切關注的。

史書把確定為“淮祠”所在的四口井定為“淮源”。

淮祠又叫禹王廟,312國道出桐柏縣城西14公裏的淮源鎮政府所在地,古稱“陽口”,國道旁即見淮祠。

這裏古稱淮井鋪,又稱固廟。史載,禹王廟始建於東漢,是為紀念大禹導淮自桐柏和其治水之功而建造。據另外說法,淮祠始建於秦朝,用於供奉東瀆大淮之神,漢時易名淮瀆廟。

過禹王殿下40台階,東碑廊前有古“淮源亭”亦稱淮井亭,史載:此亭建於東漢,距今有 1800餘年,亭下正中有井一眼,條石砌成方形,井底三泉湧出,水清澈。相傳大禹導淮時鎖水蛟無支祁於井中。在西碑廊前新建淮源碑亭一座,建築規模與淮井亭同,亭中有明萬曆十八年(1590年)正刻為《重修淮瀆廟記》碑文背鐫清康熙丁醜(1691年)秋桐柏知縣高士鐸書石“淮源”二字碑一通,碑高五尺四寸,寬二尺二寸五,與淮井亭東西相望。在東西二亭之中有水池一,名“淮池”長22米,寬18米,石砌而成,池深3.6米,水深1.5米,池底布滿無數微小泉眼,細小的氣泡向上浮升,像是滿地沉浮的珍珠。

傳統說法,這裏就是“淮源”。

換句話說,直到康熙年間,幾千年來官方一直認為淮河的源頭就是桐柏縣固廟鎮的“三井”。秦朝在固廟鎮建淮祠就是明證。

但是康熙皇帝的孫子乾隆可不這麽想。他想知道的是,這條著名的河流之源頭,怎麽就這麽巧,正好是三口井?

那,三井的水又是哪裏來的呢?三井之水,在到達井底之前又在哪裏?若說是泉水匯集,那井址應該在低窪之地才對,可現在井址的海拔那麽高,地下水是怎麽往上湧的?

事實上,淮河的源頭確實不在這裏,乾隆帝最初委派“河南布政使江蘭”往探淮源。

現在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布政使大人根本就沒有到實地查勘就上奏:故老相傳,固廟鎮有井,“乃淮源所出”。

但乾隆還是懷疑,從這點看還是頗有“聖心獨斷”的風度,乃命再探,複馳諭河南巡撫畢沅實地考察,畢沅不敢偷懶,親曆親為,放下巡撫的架子,跋涉山水,曆盡艱險,攀上了桐柏山的主峰“太白頂”,查明上奏:太白頂大石盤陀旁有泉出亂石間,為淮瀆“真源”,這就是《桐柏縣誌》所記載的“淮,始於大複,潛流地中,見於陽口”的根據,大複山就是太白頂,陽口,就是固廟鎮,古人說得再清楚不過了:淮源起於太白頂,無數道溪水潛流於千隙萬罅中,表麵是看不出的,但是流到固廟鎮之後便突然湧現地麵,匯入井中,讓人誤以為源出固廟。

我們驅車直上桐柏山的主峰“太白頂”,視野突然開闊,藍天突然高爽,罡風突然猛烈。滿山的鬆柏濤聲如雷,懾人心魄,我們攀上了山頂,急切地尋找“淮河真源”。

太白頂海拔1140米,極目群峰,可見淮河真源是始於太白頂和“小太白頂”之間的寬廣山穀,那是一個巨大的“集水戽鬥”,自太白頂以西、“小太白頂”以東,連接大、小太白頂龍脊般千餘丈長的峁梁的北側,無數雨水、雪水、露水、泉水、溪水、滲水在山穀中富集,就形成了偉大的淮源!

一個極其強烈的印象是——整個太白頂地區,植被異常豐茂,因為曆屆政府的保護到位,方圓幾十公裏的樹林已成典型的“原始森林”,一人合圍的馬尾鬆到處都是,“千鬆濤”一帶,千鬆疊翠,萬木撐青,舉目都是古樹參天,密林蔽雲的景象,林間的腐葉厚逾尺許,考察團一致的感覺是行走在鴻蒙初開的史前時代,生態之好無可挑剔,然而陪同我們考察的李鵬和知情者王廣富卻仍然滿麵戚容,說,我們小時候,桐柏山區幾乎都是這樣茂密的森林,否則的話,李先念他們怎麽打遊擊呢?我們現在憂慮的是,正源的植被保護得這麽好,恰恰說明淮河“副源”的外圍森林也是能夠保護好的,政府要努力地去做一件事,比如製止濫砍濫伐,明明都能做得好,為什麽不去好好做呢?

是不是出於什麽考慮,存心把我們犧牲掉的呢?

因為,2001年的時候,桐柏地區流行外出務工,承包山林不被看好,所以李鵬他們能以“平均每畝5元的年承包價格”把這筆協議給簽下來,現在風水轉了,外出務工獲利無幾的都紛紛回頭打起“森林經濟”的主意,2003年以後,木材價格直線猛漲,承包山林即刻成為眾人豔羨的“香餑餑”,昔日醜小鴨,今成白天鵝,“5元錢一畝”的承包價,當時沒人理會,現在紛紛覺得便宜得不可思議,於是無數的人,夜半轉側,心潮起伏,眼紅了, 手癢了——

無數令“造林大戶”李鵬他們寢食難安的麻煩也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


互為惡果的“利益鏈”

盤桓在密密的森林,大家漸漸理出了桐柏山濫砍濫伐大潮背後的利益鏈。

桐柏縣森林覆蓋率高,老百姓房前屋後都栽樹,足夠自家所需,縣內也並無大型的現代化木材加工廠。那這些被偷盜的樹木都流向了哪裏呢?

“這些樹木一部分種植食用菌,另一部分賣到煤礦作坑木用,這在桐柏已不是什麽秘密。”前村支書王廣富說,當地偷盜、收贓、買賣已形成一個利益鏈。每到晚上,在桐柏和隨州交界地帶,均有10多輛大型麵包車裝滿截好的木材駛出。

沿312國道從湖北隨州到桐柏,路兩邊堆放著大量木材,以鬆樹和櫟樹為多。考察團從一位知情者口中得知:直徑15厘米左右的鬆木,包括馬尾鬆、濕地鬆等,截成2.5米左右的標準材,用作煤礦的巷道支撐木,俗稱“坑木”,運往平頂山、洛陽等地的礦。偷盜者收購時價格是每根5-10元,拉出山每根就能賣到15元。“現在賣到煤礦的價格已經是四五十元了”。

平頂山一帶的小煤窯星羅棋布,山西省內的小煤窯每年要用多少坑木,數量之大,“是個無底的洞”!

利益鏈上的另一株毒菌就是“食用菌用木”。

這年頭大家都惦著“四條腿不如兩條腿的、兩條腿的不如一條腿的、一條腿的不如沒有腿的”食療格言(肉類不如禽類;禽類不如菌類;菌類不如魚類),結果“一條腿”的食用菌飛速發展,把同樣“一條腿”的森林資源給吞噬了。

桐柏人不再願意栽樹,而是一窩蜂地“種菌”,國道兩旁百裏長屏般地香菇、木耳種植場,氣勢之大,令人震撼。

種植香菇和木耳,幾乎非麻櫟樹不可,而桐柏山的山水特別滋潤麻櫟。

胳膊粗細的麻櫟樹,截成1米多長一根,用專門的電動鑽孔機,四麵打上密密的小孔,然後往小孔“點菌”,再把“點菌”後的麻櫟棒一堆堆垛碼起來,碼到一人高度為止,任其自然生長——香菇和木耳就是這樣煉成的。

淮源鎮附近兩個電動鑽孔機的聲音傳播很遠,吸引了我們。我拎著相機進場,找小老板呂某嘮嗑。呂老板做這一行很有年頭,一年要用2萬根左右的麻櫟棒。說到來源,他期期艾艾地解釋說,麻櫟棒都是“從外地購進”的,每根運到工場3—5元。我說,桐柏山的麻櫟樹,價廉物美,全國第一,你舍近求遠嗎?你不會說從安徽和浙江進貨的吧。

他翻翻眼睛,不說話了。

我掂量了一下,每根重量在1市斤以上,按目前的運輸成本和麻櫟棒粗加工的情況,來路隻能是桐柏山。一位從事環保工作的本地人私下證實,我們的判斷是正確的。這裏農民種植菌類經濟植物,做營養基的櫟木棒“毫無疑問”都是從桐柏山上采集的。資本運作的本性,決定了“外地購進”的成本,決非農民所願意承受。“麻櫟樹最適合種植香菇、黑木耳,但種一畝黑木耳,需要約3萬根木條。”知情人說,正常的渠道難以購得麻櫟樹,出路隻能是大量偷伐。麻櫟樹生命力強,砍伐後隻要不挖根,馬上還會有新枝長出,由於需求量大,長到直徑兩三厘米即遭砍伐,如今大山裏剩下的麻櫟樹幾乎全是灌木式的小樹秧,根本難以長大。

我們同樣無法統計,周圍地區菌類的需求總量有多大、鄰近省份的總需求量究竟有多大,和桐柏縣緊鄰的泌陽縣所公布的一份材料,就讓人推測,桐柏山區的“麻櫟樹”都去了哪裏——

泌陽:“全國食用菌生產先進縣”——目前,全縣香菇生產已形成區域化種植,規模化生產,從業人員35萬多人,年栽培香菇6000萬袋,年產幹鮮菇品2.5萬噸,產值7億元。中國泌陽香菇市場是長江以北投資最多、占地麵積最大、客商最廣、交易量最大的食用菌專業市場。每天發往國內外市場幹鮮產品30多噸,高峰期達100多噸,日交易額百萬元。目前已有20多家國內外知名菇業集團來泌陽投資開發香菇業及深加工項目。產品遠銷歐美、東南亞、日本、韓國等30多個國家和地區。“菇皇”牌花菇在1999年昆明世界博覽會上榮獲金獎,有“泌陽花菇甲天下”的美譽。1998年和1999年連續兩年全國香菇專業會議在泌陽召開並取得圓滿成功,2002年又成功舉辦了中國泌陽國際香菇技術與營銷研討會。在“以菇為主,多品發展”的思路指導下,目前黑木耳、雙孢菇、白靈菇、巴西菇等菌類生產也得到飛速發展。

“花菇甲天下”的泌陽的森林覆蓋麵積遠遠不能和桐柏比,幾十萬根甚至幾百萬、幾千萬根“麻櫟棒”從哪裏“進貨”已不言自明,李鵬說,我們是“吃菌”呢,還是“吃樹”。

利益鏈還在延伸。眾多行業聯合起來強暴著桐柏山。

4月9日和4月10日,考察團在考察途中,意外地在大河鎮與月河鎮的徐寨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所謂的“徐寨村”,事實上成了“古樹名木村”,那是沿著312國道一帶分布的六個“古植物園”(大河鎮有著編號為“七”的古植物園),園裏園外地栽滿了從桐柏大山裏移植過來的古樹,樹齡少則50年,多則數百年。

4月9日上午,考察團在古植物園第四區內做了統計,約有1000餘棵螭蟠虯結的古樹。六個古樹區,粗疏的估計應該擁有4000棵左右的古樹。

所有的古樹都包紮著預防水分蒸發的潮濕草繩。但畢竟“垂垂老矣”,也有古樹經不起折騰的,路旁溝邊,枯死的古樹觸目皆是。

“多漂亮的古樹!賣不賣呢?”

“當然賣啊!”園區內的負責人徐某介紹說,這裏有大馬尾鬆、木瓜樹、大葉雲針、麻櫟樹、金錢榆、五角楓、對節白蠟樹等,“都是高檔小區主題園林的最佳選擇,一棵古樹就足夠命名一座小區,比如‘金楓苑’啦、‘榆邸’啦,沒有古樹鎮宅,再豪華的小區,檔次也上不去”。

我們注意到,“對節白蠟樹”為國家珍稀瀕危保護植物,樹姿特別地挺拔偉岸。同樣為了防止蒸發,園區內所有的古樹均被斬頭去臂,有的已綻出新芽,大部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一樹一價,樹種、樹齡、樹型不一樣,價格也不一樣,還可以送貨上門,運費可以我們承擔!”徐某拍著胸脯說,很多大樹“已有了婆家”,最近正等待“過門”,不是“攀龍”,就是“附鳳”,大部分都被“嫁”往上海、杭州、天津、武漢、南京和北京等發達地區的一線城市,買家幾乎是清一色的房產開發商,如果是百年左右的馬尾鬆,開價當在百萬元以上!

被問到大樹的貨源時,空氣凝結了。徐某非常警惕地打量起我們來:買樹就買樹,你管它哪裏來呀!

“有地方流行鬆毛蟲和線蟲病,我們能不問嗎?”

見我們的回答很對茬,徐某的喉嚨響了:“什麽鬆毛蟲?!桐柏的大山,是全國最幹淨的!這裏的娘們都沒病,樹哪有病?!”

不經意間,他說了實話。

“還用懷疑嗎?這些古樹難不成是我們這裏的山民千裏迢迢去浙江大山運來的?毫無疑問都是從桐柏山周圍偷來的!從深山挖來的!有的為偷一棵價值高的古樹名木,不惜修一條路上山。什麽從外地買來的,可能嗎!哪裏有這麽多的古樹賣到盛產古樹的地方來?!”當地一位深諳此道的知情人告訴我們,桐柏的古樹都快挖完了,“無古樹則無豪宅”——從某種意義上說,所有大城市豪宅的開發商,都是“逼良為娼”的老鴇,而所有豪宅的業主,都是毀滅森林的“同謀”。

沒有瘋狂的需求,會有瘋狂的盜伐嗎?


瘋狂盜伐何時休

地處淮河源頭的桐柏縣是國家級生態示範區,曾榮獲過“全國造林綠化百佳縣”、“全國綠化模範縣”等稱號。但就在這樣一個以植樹造林為榮、以“綠色生態為命”的地方,卻發生了如此明目張膽的破壞生態的行為,原因何在。

4月10日和11日,考察團就所見所聞與桐柏縣林業局局長劉凡林、森林公安分局局長杜權等官方人士進行了對話。席間,兩位均表示,上述這些現象確實不同程度地存在。

針對偷盜猖獗的事實,杜權說,森林公安一直在加大打擊力度,但由於警力不足,所轄範圍太大,他們根本管不過來。杜權說,現在“桐柏周邊的縣市”對木材的需求量與日俱增,更刺激了偷盜者。“我們去檢查,人家都能拿出木材運輸證,我沒法查人家。”他說,按照《森林法》和《刑法》的規定,隻要有證據證明某些車輛有明顯的作案嫌疑,林業警方就有權上路堵截、追捕嫌疑車輛和嫌疑人,但是這樣的法律規定與本縣“糾風辦”有關“公路三亂”的政策相違背。因為當地“糾風辦”規定,國道、省道、縣道、鄉道等四級公路上,各部門均不得上路“執法”,否則就屬於公路“ 三亂”,相關責任人要受到黨紀、政紀處分。杜權局長還告訴記者,僅僅2006年上半年,他的屬下已經因為兩起類似的執法行為被“糾風辦”查辦。

針對桐柏縣林業公安分局的說法,桐柏縣紀委一位副書記曾經表示:林業公安部門說的情況“離事實很遠”,查處毀林案與治理公路“三亂”風馬牛不相及。

事實上,當地的輿論也不認同公安所說的“打擊力度大”。造林大戶李鵬說,僅他就不少於10次和偷盜者當場遭遇,但報案後並沒有抓住幾個人。他說2007年自己還因為舉報偷盜者,被人當街打傷,頭部、臉部、腿部多處受傷。他所聘請的守林員也多次被打(迄至記者發稿,守林員石永民再次被打成骨折)案件至今未破。

考察團在走訪當地的造林大戶時,大戶們普遍反映:“偷盜猖獗完全是因為打擊不力。”其中一位造林大戶提出,現在全縣境內有大量的麵包車用於運輸偷盜的林木,但這些麵包車多為無牌、套牌、報廢車。“應該從車輛的源頭控製,抓住一個就沒收,抓兩回他就不敢了,現在罰款就放人放車,隻會縱容他再去偷盜。”

針對木材非法運輸的問題,考察團通過多方走訪了解到,桐柏周邊縣市有濫開木材運輸證的嫌疑。杜權證實,他們辦案時,經常遇到當事人拿出鄰近縣市開出的木材運輸證。“通過關係到周邊縣市開個運輸證,然後從桐柏把偷盜的木材拉走,這樣就成合法的了。”一位了解內情的人說。

但事實上,這樣的漏洞根本經不起推敲,以古樹買賣為例,如果想查明真相,可讓當事人說出何時何地購買、又何時何地運到桐柏的。而後去調查一下(進入桐柏的收費站均有監控,是否有這輛運輸古木的車進入一查即知,或者到來源地核實一下),類似的偵破並不難。

近幾年,不斷有媒體對桐柏山林遭偷盜、濫伐的現象進行報道,每次當地政府和主管部門均表示,他們會加大打擊力度。但從此次考察的結果看,這些現象反有愈演愈烈之勢。

4月14日,考察團成員、《河南日報》記者陳輝以《林之殤——桐柏縣林木盜伐調查》為題,對桐柏縣一些地方林木慘遭盜伐、濫砍的現象進行了嚴厲批評,立即引起了桐柏縣委、縣政府的重視。4月14日上午,桐柏縣委、縣政府召開了聯席辦公會議,對“ 淮河源頭生態考察團”的“護綠行動”予以充分肯定,對考察團成員在桐柏研討所形成的共識以及河南日報所反映的問題進行認真分析,成立了由縣政府縣長任組長,縣委副書記任常務副組長,3名縣委常委、1名副縣長及公、檢、法部門負責人任副組長的“深化整治林木盜伐現象專項活動領導小組”,並抽調公、檢、法、司以及林業主管部門100名執法人員,組成“綠色保衛戰”打擊處理組、綜合督導組、護林員監督組,分工協作,展開為期100天的集中整治行動;為彌補林業執法機構警力不足,政府充實了鄉(鎮)、村兩級護林組織,全縣專(兼)職護林員增加到1000人,加強木材運輸、木材經營加工行業管理,加大林區巡查力度,對全縣所有木材經營加工廠(點)進行再審核、再檢查,斬斷林木盜伐—運輸—加工鏈條;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縣紀委、縣監察局把參與涉林違法案件或徇私枉法、內外勾結的黨員幹部作為重點查處對象,從查處大案、要案入手,宣布對涉林違紀行為“從重嚴懲”。

截至5月3日,全縣已查處涉林案件20起,其中刑事案件7起,行政案件13起,刑事拘留9人,提請逮捕1人,行政處罰15人,移送起訴4人,依法判決3案3人,查獲非法盜運木材的麵包車8輛。

這標誌著 “淮河之源綠色保衛戰”畢竟有了一個開始。

但是,我們也必須看到,就目前而言,桐柏地區的“綠色保衛”還僅僅停留在表麵的轟轟烈烈。

實質性的問題是——

那淮源幾萬畝、幾萬畝消失的“世行林”、“淮防林”有沒有追責製?!這麽大的森林剃了光頭誰負責?!這麽大的事,為什麽沒有專案緝查?!

更重要的是:對那廣袤的荒山禿嶺,有沒有補種計劃?補種什麽時候開始?哪一級機構落實?怎麽實行廣大群眾對國家森林保護的監督機製?

整治食用菌種植業——怎麽整治?何時開始?什麽時候能讓人們看到瘋狂的食用菌種植出現降溫征兆?

嚴查古樹交易事件,嚴禁在山上盜采古樹——國道邊的七個“古植物園”整治了沒有?能告知輿論,那成千上萬的古樹,是從哪個省份千裏迢迢甚至萬裏迢迢運來“林木大縣”桐柏的嗎?

遠在千裏之外,我們期待著真正的“硬起手腕”的“保衛”,形成一種常態,形成一種恒態,為了共同的家園,我們期盼著“淮源森林”更綠更新,期待著“淮水湯湯,可以濯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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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道邊的“徐寨古木園”


發生在淮河源的林木被盜伐、木材的非法交易、古樹買賣、木炭和黑木耳的生產是一個巨大的利益鏈,他們看到的隻是眼前的經濟效益,卻沒有關注淮河源林木的生態效益,如此下去,淮河將會麵臨新的危機。

淮河衛士——霍岱珊:55歲,淮河衛士(環保NGO)會長。

他原是一名攝影記者,因揭開淮河治汙達標的大謊言成為全國聞名的"淮河衛士",英國BBC廣播公司對他進行專訪;他辭去公職,獨自走過淮河沿線20多個縣市、自淮河源頭到淮河盡頭行程4000多公裏;他自費拍攝了1.5萬多幅有關淮河流域水汙染的作品,《花朵拒絕汙染》、《汙染造成癌症村》被全國多家媒體轉載,震驚了全國;受他的影響,他的兩個兒子大學畢業後也成為他手下沒有報酬的“民間環保者”。他10年守望一條河、被人們稱為“淮河衛士”。

2003年起,他精選自己拍攝的淮河生態圖片120多幅,製作成105塊展覽板,以“淮河家園的呼喚”為主題,先後在北京、河南、安徽、江蘇、湖北等知名高校和沿淮城市進行了70多次展出。同時舉辦“淮河——兩億人生命之所係”的演講,受眾超過 100萬人次,有力地促進了“淮河環保熱”。拯救淮河希望工程的三大任務(對淮河水汙染及其排汙口進行長期的跟蹤調查與監督、對沿淮村民實施清潔飲水救助和醫療衛生救助)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效。15家汙染企業已關閉,救助癌症村已爭取到部分救助資金和項目,為癌症村每家每戶安裝了濾水器,發放了治癌藥品,救助癌症患者200多人、為18名患先天性心髒病的兒童實施手術救治;國家根據他反映的情況,決定每年撥款4000萬元為汙染區打深水井,使數以萬計的農民喝上了清潔水。

2003年10月創辦了淮河流域第一家民間環保組織——“淮河衛士”,在他的感召下,有 1000多名環保誌願者加入,建立了“淮河水係環境科學研究中心”,繼先後獲得“環境好新聞一等獎”、“為了公共利益年度人物獎”和“全國十大民間環保優秀人物獎”之後,2007年他又獲得“中國生態小康建設十大貢獻人物獎”、“綠色中國年度人物獎”等四項大獎。對他的頒獎詞明確肯定“十年來,霍岱珊以一個普通公民的力量,推動淮河治理為世人所關注,他對於環境與健康的前瞻式呼籲,也為現實所驗證。他的參與證明了民間力量能夠成為政府監管的重要補充”。

自4月9日開始,“淮河衛士”與考察團成員一起跋涉在淮河源頭的千山萬壑——

《新民周刊》:這次參加“淮河源頭生態考察”,最強烈的感受是什麽?

淮河衛士:河流是有生命的,人們喜歡用奔騰不息來讚美河流,而河流的生命是從源頭開始的,源頭的生態對整條河流的生命至關重要。所以,我們非常關注淮河源頭的生態,我們對淮河的多次考察都是從源頭開始的。其實,這一次的考察是我第五次走進桐柏山。

發生在淮河源的林木被盜伐、木材的非法交易、古樹買賣、木炭和黑木耳的生產,是一個巨大的利益鏈,人們從不同角度把目光聚焦在淮河源一望無際的林木上,他們看到的隻是眼前的經濟效益,卻沒有關注淮河源林木的生態效益,如此下去,淮河將會麵臨新的危機。我這樣說絕非聳人聽聞,想當年,淮河水汙染初露端倪之時,淮河衛士驚呼:若繼續汙染,後果將不堪設想!隻可惜,先富起來的貪欲和巨大的經濟效益淹沒了環保的呼聲,淮河持續汙染下去,直至今日,癌症村、兒童出生缺陷、畸形、先天性心髒病高發等問題一一凸現,悔之晚矣!如今桐柏山林木被大量盜伐,發展趨勢亦如當初的淮河水汙染,同樣會造成生態災難,隻是人們的視力或感覺有問題,沒有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險。

《新民周刊》:如果選擇一個高度談淮河,您覺得目前淮河最不能回避的問題是什麽?最令人焦慮的問題是什麽?

淮河衛士:上麵我已經說到,強調問題敏感而采取回避的態度其後果是很危險的,我們不能回避問題。

目前淮河最不能回避的問題是治理汙染和保護生態。如果汙染得不到盡快治理,流域的生態恢複就無從談起;若河流本身及其相關的生態得不到有效保護,河流的汙染狀態也會雪上加霜。

淮河水汙染治理已經是老生常談了。淮河經過15年的治理,至今仍然沒有恢複人們期望的狀態。淮河的水汙染問題,凸顯了人類巨大的不可遏止的物性貪婪和有限的資源之間的矛盾,也可以說,淮河問題十分清晰地演示著日益增長的經濟發展動力和環保、和生態平衡之間的衝突。

從目前向以往的15年追溯、回顧,淮河流域的很多工業項目及其發展是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為什麽“人家不要的項目,我們要;人家害怕汙染,咱不怕”?它說明了物性貪婪的力量是巨大的。整治前的河南“中日合資味之素”、安徽蚌埠的大型化工廠、遍地開花的小造紙、小皮革無一不是如此。先前,世界皮革生產的集中地不在中國,因為在1996年歐洲諸國實行了嚴格的禁令,不準使用帶有偶氮素和含有氯代醌的染料(因其有很強的致癌、致畸形毒害),他們的皮革業隨之萎縮,一年一度的皮革會展不得已由巴黎移師香港,當時中國業內人士曾為此興奮地眼放金光,狂呼“ 我們有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從此,亞洲取代了歐洲的地位,成為世界皮革生產的集中地,有很多生產皮革的老板一時財大氣粗,“我的產品出口”。其實,他們出口的是藍濕皮,皮革生產過程中的主要汙染物都集中在這個階段上,他們生產藍濕皮的原料皮來自於歐洲和澳洲,這些藍濕皮出口之後經過上漿、塗飾等工序後就成了柔軟、光亮的成品革,其價格比起藍濕皮來已經翻了好幾番。說白了,歐洲、澳洲的皮革商拿走了非常可觀的經濟效益,卻把汙染留在了中國。從腰包上看,中國的老板們是賺了錢,而我們的生態環境卻被一塊又一塊地被吃掉了,這一切都在人們的貪欲、麻木中愈演愈烈,由此而引發的生態環境危機,讓老百姓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我最焦慮的就是擔心淮河變成第二條黃河。近年人們對河水汙染的關注度相對較高,而對於淮河的高度渾濁、泥沙含量增高的問題關注不夠。根據我們的長期觀察並與知情者訪談,近年的淮河愈發顯示出在這方麵的趨勢性現象——泥沙含量增高、河水高度渾濁、河床在漸漸抬高;常年以水為家的商船老板常常抱怨淮河的支流泥沙量大,河床在以每年約10厘米的速度抬高,行船時造成擱淺,後果十分嚴重。

《新民周刊》:萬一淮源的森林都消失了,淮河的水文會發生哪些變化?以你對淮河的了解,可否從假想的角度出發,描繪一下淮河變成“地上河”的景象?

淮河衛士:淮源的森林一旦消失,勢必會造成山體裸露、水土流失,河流的泥沙含量會進一步增加;以淮源的地質而言,沒有森林,土地將失去涵養水分的能力,山洪暴發也會頻繁發生,一方麵會加劇河水泥沙的含量,一方麵會增加發生水災的幾率,這兩個問題交織在一起就更加危險。

其實,淮河的水患災難在很大程度上是泥沙淤積,河床抬高造成的。但這不能怪淮河,淮河的泥沙來自於黃河,是黃河決口攜帶泥沙淤積河道給淮河造成了無盡的災難。自12世紀20年代黃河決口奪淮改道以後,大量黃河泥沙淤積淮河河道,造成淮河中遊盱眙以下河道抬高8—9米,從此給淮河埋下了禍根,“大雨大災,小雨小災,無雨旱災”是對其無數次災難的寫照。容納淮河水的洪澤湖是淮河入海尾閭被黃河奪走後衝出來的一個湖泊,湖底比淮河河床還高,形成倒坡,中遊洪水到此還會回流,每每淮河水情告急,莫不與此相關。淮水排海不暢,在江蘇三江營借道入海,淮河也真夠無奈的。我們說淮河與黃河、長江“三脈一體”,指的就是這個。在解放以來的50多年裏,治淮投入累積已達1000億元左右,但誰也不敢說淮河的治理可以高枕無憂了,近年發生的淮河水災已經足以說明這個問題。不僅1975年淮河駐馬店大水令人不堪回首,1991年、2003年、2007年的淮河大水也使人們記憶猶新。淮河的王家壩閘素有“千裏淮河第一閘”之稱,自上世紀50年代建成以來,共有14次開閘分洪的記錄(向蒙窪分洪區泄洪),而在2007年就連續兩次開閘分洪。這一點很值得我們深思。目前,淮河流域共有水庫5700座,病險水庫占40%,其中36座大型水庫中有18座為病險水庫。與淮河防洪調度關係密切的梅山、響洪甸、鯰魚山、宿鴨湖水庫,除宿鴨湖外,均為病險庫,不能充分發揮防洪作用,念及這些,我們沒有理由不憂慮——“淮河不能成為第二條淮河”!怕就怕有些事情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會“不幸而言中”。

我們治理淮河的曆史幾乎是和新中國的年齡同步增長,如今是水患未了又添水害。頻繁發生的水汙染事件使淮河又多了一副瀕死的麵孔。20多年的水汙染俱往矣,咱不說它了。但在淮河流域限批之後,卻又發生了國內最大的水體砷汙染事件——河南省民權縣的一家化工廠向安徽亳州排放高濃度的含砷汙染水(安徽方麵築起5道大堤攔堵防範)、周口山都麗化工有限公司向沙潁河排放高毒害汙染水的事件,我該怎麽說你呢?!“淮河,你太不爭氣了!”

《新民周刊》:我們通常已經對如此反複出現的生態環保事件感到厭倦和煩躁,甚至有時候感到絕望……作為淮河衛士,您能指出希望所在和已經治理成功的典型事例嗎?

淮河衛士:隻要控製淮源和支流發源地的森林資源,製止濫砍濫伐,“地上河”的後果就不會出現,但是要製止森林資源的破壞,還得各條產業鏈的優化配置和“革命”才能見效。比如必須製止小煤窯,而解決小煤窯的根本,還是要解決“新能源”,目前的能源結構不可能根絕小煤窯;又比如,香菇和木耳的種植業、燒炭業、高檔房地產開發等等,這些產業不協調或不轉移,桐柏山永無寧日!

無論是森林資源的保護還是淮河水環境的保護,都要建立起公眾參與機製,公眾在環境治理中行使知情權、表達權、參與權、監督權,就能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這是我的希望所在。

“蓮花模式”就是已經治理成功的典型事例。眾所周知“蓮花味精”是淮河流域的排汙大戶,近幾年通過淮河衛士的深度參與,促使其重建“綠色誠信”,實行循環經濟,做到了深度治理和達標排放。以人為本,科學發展,循環經濟,綠色誠信是“蓮花味精”重獲生機的戰略法寶。目前,我們正在淮河全流域複製推廣“蓮花模式”,希望它成為“淮河模式”。同時,我們擴大公眾參與的力度,構建起“淮河自然生態保護網絡”,從桐柏山至安徽省蚌埠市800公裏的河段上有8個工作站在發揮著公眾參與的作用。

可以這樣說,建立公眾參與機製是淮河水環境保護進入新階段的重要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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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阜陽,淮河支流潁河被白色泡沫覆蓋,河水顏色呈褐色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人類的生存環境依然在不斷退化,淮河生態的現狀可以說是一個極端化的例子。

撰稿·鄭度(中國科學院院士 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研究員)

什麽是倫理?

倫理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它是調整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間相互關係規範的總和,或者說就是一種道德約束。

什麽是環境倫理學?

作為一種全新的倫理學,環境倫理學在強調人際平等、代際公平的同時,試圖把人之外的自然存在物納入倫理關懷的範圍,用道德來調節人與自然的關係,將倫理對象從人類圈逐漸擴展到環境和自然界。

那麽,人與自然之間的倫理關係又出了什麽問題?

眾所周知,人作為自然曆史演化發展的產物,既依賴自然而生存,又是改變自然的力量。人類為了生存和發展,需要利用與改造自然,就必然引起自然界的變化。但如果這些活動背離了自然規律,就會反過來破壞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損害人類自身。

回過頭來看,在人類社會發展的嬰幼時期,即采集和漁獵時代,人對自然表現為依賴和適應;進入農耕文明,人類的物質生產方式雖然直接作用於自然客體,但因其活動規模和範圍有限,對自然界的利用強度較弱,負麵影響並不突出。其後隨著人口的逐漸增長,人們不斷砍伐森林、破壞植被,大麵積開荒種植,以滿足其對食物和燃料的需求。過度墾殖和放牧引起土地退化,使人類與土地的關係緊張,導致很多古代文明的衰落;在工業文明時代,技術的進步成為人類影響自然最強大的力量,在自然界麵前,人們的能力和信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強。但令人遺憾的是,科技在創造著巨大進步的同時,也被一再濫用,從而造成了危及自然環境與破壞生態係統安全的負麵作用,這在20世紀下半葉更加凸顯。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以大氣、水、土壤等介質的汙染、固體廢棄物汙染、有毒化學物品汙染以及噪聲、電磁波等物理性汙染為表征的環境汙染,使西方工業化國家的生存環境受到威脅。發展中國家普遍出現人口劇增、資源匱缺、環境惡化……人類發展遭遇了悖論,“人定勝天”的觀念替代了過去對於自然的敬畏與崇拜,露出猙獰的一麵,人類對自然的征服欲和占有欲開始了極度膨脹。

嚴酷的現實促使人類冷靜地審視所走過的曆程,各國政府和社會公眾越來越認識到,人類不僅要關注發展的數量和速度,更要重視發展的質量與可持續性,從“又快又好”到“又好又快”,尋求文明發展的新模式和戰略思想。

社會倫理水平的進步、個人自身素質的提升、生活環境質量的改善,是人類社會文明發展的重要標誌。人類應當以尊重自然規律及其內在價值為基礎,來規範自身的實踐活動,恪守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義務,承擔善待自然的曆史使命,構築新時代的文明發展模式。

自然界的許多事物對人類沒有直接價值,卻有著維護自然界平衡的功能。人類是地球自然界的一部分,要實現人與自然平等,必須承認自然界的價值和利益,轉變以人為中心的價值取向。

自1987年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正式發表並倡導“可持續發展”的理念以來,促進人類之間、人類與自然之間和諧的人地關係協調論的觀念,得到社會的普遍認同。可持續發展思想體現人對於自然的義務和責任感。社會、經濟與環境是區域可持續發展的三大支柱,環境提供了人類社會發展所依賴的自然資源和生態係統。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人類的生存環境依然在不斷退化,淮河生態的現狀可以說是一個極端化的例子。

我們在實現一個更加可持續未來的過程中,正麵臨著協調環境與發展的關係以及護育地球環境的嚴峻挑戰。

人類能否用道德實現自我救贖?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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