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早報：金融風暴中的奧巴馬旋風與中國旋風

　4月初，隨著金融風暴的高潮出現兩股互相連帶的旋風：奧巴馬旋風與中國旋風。

　　奧巴馬旋風是他從4月1日起8天走訪6國（英國、法國、德國、捷克、土耳其、伊拉克）之行，可以用16個字來形容：移風易俗、卷土重來、草船借箭、文明調和。

　　“移風易俗”指的是客觀和主觀兩方麵的美國總統訪歐麵貌一新。客觀上，從布什時代那種美國總統一踏上歐洲領土就變成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場麵變成美國總統受到歐洲各國夾道歡迎並去群眾中握手的鏡頭，這在布什時代是完全不可思議的。

　　重塑美國國際形象

　　奧巴馬差不多在所有的公開講演中都不指名地批評布什（甚至克林頓）的全球行為，洋溢著歉意，這是近幾十年來美國總統在外言論的大變樣，以“福克斯 ”（FOX）電視台為首的美國保守言論認為是“降低身份”（degrading）與“丟醜”（disgrace），民主黨也有人覺得他做得過分了些。

　　奧巴馬之所以這樣做，為的是“卷土重來”，想重新塑造美國的國際形象。“（奧巴馬）這次出訪更多是把（世界）車廂都掛到一列（美國）火車上並且使人信服我們不再是越軌的火車頭”，這是美國官員在倫敦的評語。“自矜者不長”、“滿招損、謙受益”，這是中國人最明白的東方美德，美國人卻一時適應不過來。如果奧巴馬真能在世界人民心中抹掉美國的“牛仔”形象，這對美國的國際威望是件好事、不是壞事。

　　奧巴馬這次歐洲之行的明顯目的，一是爭取歐洲國家和美國一道大力“救市”，另一是爭取北約同盟支持他集中精力到阿富汗打恐，可謂“草船借箭”。行家說，頭一回合過後奧巴馬看到草船上落箭不多（除了英國外，沒有歐洲國家積極響應他的“救市”努力，北約國家隻答應幫忙訓練阿富汗軍隊而不願向戰場增兵），他就退而求其次把訪問變成修補關係之旅。

　　奧巴馬此行把壓軸戲放在土耳其這個伊斯蘭世界的親美“民主”國家是企圖把布什時代的“文明（武暗）衝突”變成基督教和伊斯蘭教文明之間的“文明調和”，是想把國際局勢恢複到“九一一”以前的時代。

　　“美國與穆斯林社群及穆斯林世界的關係不可能是、也決不會是建築在反對恐怖的基礎上，我們要建立起基於共同利益和互相尊重的更廣泛的交往。”這是奧巴馬仗著自己有穆斯林親戚與童年在印尼穆斯林社會生活過的優勢而向穆斯林世界與阿拉伯街報之以桃。

　　布什第二任內一方麵堅持窮兵黷武的“文明（武暗）衝突”戰略，另一方麵又想方設法去尋求阿拉伯街的“溫和穆斯林”打統一戰線，沒有成功。正在美國訪問的雙重國籍阿拉伯問題專家考利Rami Khouri說，美國所要找的親美的“溫和穆斯林”早就移民到北美了。

　　別被炒作衝昏頭腦

　　看樣子奧巴馬還不想在最關鍵的“以巴”問題上有所作為，但正瞄準敘利亞和伊朗這中間地帶，改變了布什時期不理睬敘利亞的態度，美國和伊朗之間正在破冰。考利認為奧巴馬慢慢地、卻是在美國心理能夠接受的範圍內最快地轉彎，把美伊關係恢複正常，將會是一大變化。

　　現在來談4月初刮起的中國旋風，也可以用十六個字來形容：自利利他、穩步前進、加油添醋、警惕陷阱。前八個字指的是中國本身的發展越來越有全球影響力，後八個字指的是中外輿論的一些炒作容易使人衝昏頭腦、值得警惕。

　　“自利利他、穩步前進”，中國在金融危機中蒙受巨大損失以後堅決抵製“保護主義”，繼續購買美國公債、不使美國金融市場發生恐慌，美國內心感激。奧巴馬在倫敦和胡錦濤會晤以及此前希拉莉·克林頓訪華都把穩定美中經濟合作當作重中之重，胡錦濤態度積極，倍受國際輿論嘉許。

　　媒體靠炒作吃飯，危言聳聽成了慣性，因此有必要探討“加油添醋、警惕陷阱”。“胡錦濤（在倫敦）風頭超過奧巴馬”、“世界從G20到G2”等形容，還有把 G20首腦集體合影中的美國、俄國總統站在第二排、胡錦濤端坐在前排說成“有如眾星拱月”。這“G2”（即世界上最強大、最可能解決問題的隻有美國和中國）越變越“神”，中文竟變成“兩國集團”。

　　論者見仁見智，竟有人暗示一個像20世紀“美國從英國手中接過領導權”那樣的時代大轉變已經或即將到來，還說：“盡管中國不滿現存體係，但並沒有要推翻現存體係。建立一個非西方主導的新國際秩序過於理想，並且即使能夠實現，代價也會非常高。”這樣的論點是沒有摸準當前國際形勢脈搏的，作這種設想是容易助長中國民間“不高興”冒險主義的。

　　2004 年，英國倫敦大學黑爾德David Held教授編的《二十一世紀美國強力》（American Power in the 21st Century）書中總結當今國際形勢是一個由美國玩弄“強力”霸權的不穩定狀況有向四方麵發展的可能。如果是向不理想、不受體製約束的方向發展，有可能出現傾向美國的“美國帝國”或者是偏離美國的“強力平衡”兩種不同形勢；如果是向法理與受體製約束的方向發展，有可能出現傾向美國的“全球民主”或者是偏離美國的“集體安全”兩種不同形勢。

　　我們從奧巴馬當選以及奧巴馬旋風看出，當前國際形勢是朝法理與受體製約束與偏離美國的方向發展，可以按照西方政治學術語稱它為“集體安全”，或者按照中國人的理想叫它“世界大同”，但曆史絕不重演是肯定的----21世紀絕不是中國取代美國而成為世界盟主的時代。中國的光輝前景絕不是領導建立“非西方主導的新國際秩序”，而是和印度聯合起來把東西方融為一體，讓“文明（武暗）衝突”晉代衣冠成古邱，整個世界都和諧相處、安居樂業，這就是說是中國的理想 “大同世界”與印度的理想“vasudhaiva kutumbakam”（天下一家）。
(作者譚中， 為著名華裔印度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