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玲玲: 初識西北 --- 看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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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有再看黃河的念頭。今年更被這念頭催得緊。幹脆,到西北去看!

(一)劉家峽與炳靈寺

 九月,還是獨自一人,我先到了蘭州。從機場直奔劉家峽水庫。當看到水庫的大壩和擠滿遊船的碼頭時,我稍感失望。不夠壯觀,不夠漂亮,很不幹淨。當快艇帶著我往水庫深處走,我的心情隨著水麵的開闊而開闊,隨水的清亮而清亮。

 水庫地處高原峽穀。兩岸景色變化多端,開闊時,煙波浩淼。峽穀間,奇峰對峙。水是碧綠的,氣勢磅礴的,又是淡定的。水麵之博大,景色之獨特,是我沒有想象到的。當現實與想象不相符時,現實則更象是夢境。幾經旅途的奔波,身心具乏。此時,我把趕路的事交給了劈波斬浪的船,放鬆心情,享受這夢境般的美妙。我把手伸出船外,拍打風和水,心中通透暢快。

 突然,同船的北京小夥子回頭對我喊,“你看,水變黃了!”我這才注意到,我一直盯看的水真的瞬間從碧綠變成了渾黃。沒有預兆,沒有過程。說黃就黃了。對呀,我是來看黃河的呀,隻是剛才被兩岸的美景吸引了,把黃河的事兒給忘了。

(
青山綠水劉家峽)

 

我們此時是逆流而上,離黃河入庫口,炳靈寺峽口越來越近了。那是怎樣的峽口啊!山,雖沒有桂林的秀氣,但更加大氣巍峨。水,雖沒有長江三峽的狂險,但卻更加雄渾坦蕩。此時,黃水滔滔比碧波蕩漾更讓人心動。


(
黃河峽口,左下角是進入炳靈寺的溝口)

快艇跑了一個半小時,最後峰回路轉,終於把那神秘的炳靈寺送到了我眼前。我以為不過是去看幾個廟,拜幾尊菩薩。上了岸,要看石窟還要買50元的門票,我為此唧唧歪歪了一陣。一個山間老廟,至於嘛。結果呢?非常至於。我看到的比我想象的要精彩得多。

炳靈寺石窟,地處炳靈寺峽口附近的一條黃河岔道裏。兩邊岩壁陡峭,溝內有河水衝刷的痕跡,但能看出來,已經很久沒有蓄水了,樹木茂盛,花草叢生。看到裏麵有三兩個當地男人,趕兩隻羊,不時回頭看看不肯好好走路的兩頭驢。他們衝驢,也互相之間說著話,在我聽來那簡直就是扯脖子在喊,其實是山穀裏的回音罷了。

(
枯水的大寺溝)


石窟群集中在進溝口方向的左側山崖上。最大的佛像是露天的,很有氣勢。最早的石窟建於
1600年前,後經各朝各代,不斷擴建。我無意更深層學習曆史和文物知識(這一點到了敦煌就坑苦了我了),隻是邊走邊想象當年的工匠在這交通不便的荒山野嶺中,日複一日,挖窟造像,那該是怎樣的心境呢。他們有沒有想過,幾千年後,還有人會看到他們的成果,欣賞他們的用心,想象他們的心情呢?那些佛像,那些壁畫,那些由此所代表的神靈,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也是這麽端坐於山崖之上嗎?他們年複一年,曆盡無數的風雨時光,他們見證了日月的變幻,人世的變遷,黃河的疲憊,他們有什麽想告訴我們的嗎?

 神靈因人的崇拜而永恒,而人自己,隻是這世界上匆匆的過客而已。相對於曆史的長河,人生轉瞬即逝。而就在我們活的這“瞬間”,我們煩惱不斷,無事生非,蹉跎歲月…… 我胡思亂想,信馬由韁。也別白來一趟,我就把這番心思算成是後人同古人的一次對話吧!

 回去的船上,我和另外兩個小夥子都準備好,到水庫中間,看到黃水變清時就大聲喊出來。可是,誰又能在這風馳電掣的快艇上如此聚精會神呢?等我們同時發現水變清時,黃色又已經遠去。

 黃河的奔騰,不因我們的崇拜。黃河的多變,不因我們的感歎。
 
(二)蘭州與黃河

 由於行程安排,兩次到蘭州。兩次看到蘭州的黃河。頭一次,黃河邊上走走,橋上站站,逛逛市容,看看人群,吃吃東西。隻能說是看到了蘭州,看到了穿城而過的黃河。沒有太多的感覺。很不過癮。也許是離得太近,身在其中的緣故,太多的細節分散了我的心情。我不想專門去看什麽“黃河母親”,那不過是現代的人造的一尊“看圖識字”類的雕像。我對到底哪座橋是“天下第一橋”或是“黃河第一橋”不感興趣,它們不過是黃河的附屬品。蘭州輝煌的夜晚是由燈紅酒綠描繪出來的,由如織的行人逛夜市的龐大熱忱烘托出來的。這不是我想象中的黃河之城。我必須換個角度看這河,這城。

兩天後又路過蘭州,有半日閑,我登上了同蘭州市遙遙相對的白塔山。這下找到了感覺。我看到了一個可以稱之為壯觀的蘭州。我好象感到了黃河對於蘭州意味什麽。

蘭州城把自己密密地擠在了山和河的狹長夾縫中。三麵環山,化工企業的汙染常年散不去。鎖在濃濃的霧靄中,現代化了的蘭州顯得相當無奈。然而,她身邊的這條河,給了這個城市動感,靈氣,和流動的生機。這河給了蘭州那些高樓大廈一麵流連顧盼的鏡子,給了蘭州穿著時尚的年輕人一條蕩滌最後鄉土氣的清流。

剛下過雨,陽光時隱時現。蘭州,在這不確定的陽光中,挺拔起來,呼吸順暢起來,我這個外人好象隱約觸到了她的脈搏,感到了她的韻律。可以說,我眼裏的蘭州並不精致,她的色彩並不亮麗,她身邊的這條河也不能用精致來形容。然而,當這城這河如此緊密地靠在一起,她們之間的相互依偎讓她們展現出了一種天然的默契,一種無意的嫵媚和脫俗,一種地久天長的浪漫和厚重。蘭州把自己的命運同這條河纏在了一起,她與黃河同呼吸。此時,這城這河感動我。

蘭州和黃河)

穿蘭州而過的河水是黃的。黃河進劉家峽水庫時是黃的,然後融入清清的大湖。出水庫時水應該也是清的,可這河流到蘭州不過數十公裏,怎麽就又變黃濁了呢?想來一定是半路又匯聚了更加渾濁的什麽支流,攪渾了這一河清波。這百變的黃河水啊!

 “沒有黃河就沒有蘭州”。我所認識的蘭州人都如是說。現在我也這樣告訴沒有去過那裏的人。

 (三)銀川,又見黃河

 放棄了壺口瀑布,放棄了寧夏沙坡頭,我此行看黃河的最後機會就是在銀川了。之前,對銀川可以說是知之甚少,除了黃河,就還知道有個賀蘭山,有個西夏王陵。沒有黃河,我是想不到去銀川的。可是,銀川的黃河啊,怎麽說她好呢?

 銀川有個沒見過麵的朋友,極好客。一定是可憐我一個人出門在外,兩口子非要一塊陪著我。他們帶我去了當地人最標榜的沙湖,坐船欣賞了湖上蘆葦蕩的風光,吃了活魚頭(花大價錢買的整條魚,可是隻吃了魚頭,我對於魚身體的下落所表達的關切,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視),去看了西夏王陵,遙望了賀蘭山,可我還是念叨看黃河。朋友好象對我看黃河的願望不太理解,說,黃河有什麽好看的? 我說,有什麽好看的?我大老遠地跑回來就是為了看這條河呀!

 最後,車從一個大橋上七繞八繞下來,終於停在一片水邊上。朋友說,到啦!我說,到哪兒啦?朋友說,你不是要看黃河嗎?我說,是黃河,不是這個河。朋友說,這就是啦!我說,你開玩笑!快別鬧了,天挺晚了,咱們趕緊去吧!朋友說,銀川的黃河就是這樣兒啦!……!?這是“黃河”!?隻見一片比沼澤地多不了多少水的水麵,當中還裸露一片片長雜草的淺灘,水流緩慢,不時可見各色垃圾漂浮,同時還有股腐爛的氣味飄蕩。那雄渾的大河呢?那沉甸甸的滔滔黃水呢?那孕育了中華幾千年文明的“母親河”呢?還什麽文明的搖籃,就這破籃子,有什麽好東西也漏完了。我問朋友,黃河流到你們這,怎麽淪落成這副樣子了?朋友絮絮叨叨說了些上遊省份把這河水怎麽怎麽的話,總之,這河流到這裏,就剩這麽點出息了。餓滴神啊!

銀川黃河大橋一側,這張看上去還不錯)

 也罷,黃河變成什麽樣,還是同一條河。在哪裏看到她,都是緣分。我知道,黃河再往前走,會重震威風,再創輝煌。她從青海高原走來,還將穿越內蒙河套平原,黃土高原,華北平原,然後流進大海。黃河這一路過關斬將,變幻莫測,或生龍活虎,趾高氣揚,或虎落平陽,威風不再。雖然她被賦予太多的意義,承載著沉重的曆史,但,她終究還是一條河而已。

 對我,黃河曾是一個誘惑。現在,這個誘惑還在繼續。

2008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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