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洛: 評斯大林登「偉人」榜兼淺談共產時期的政治笑話

陳家洛: 評斯大林登「偉人」榜兼淺談共產時期的政治笑話

2009-1-5

【明報專訊】大獨裁者斯大林在國營俄羅斯電視台舉行的「最偉大的俄國人」投票活動中排名第三，令人側目。一般分析認為這是老百姓懷念昔日「斯大林時代大國風光」的民族情緒投射，也有評論認為是人民受「話事人」普京推動國民教育政策洗腦所致。第三種觀點則笑指，這隻是俄國人民的惡作劇，幽默感集體發作的結果，所以大家不必「過度解讀」這個爭議。

古往今來，老百姓都總會用政治題材來開玩笑，諷刺時弊一番，讓民間消消氣、娛人娛己，其實無傷大雅。政治本質當然是嚴肅的問題。不過，政治既然是人際關係互動所產生的，而人時有犯錯，政治亦有它荒謬、「無厘頭」和滑稽的一麵。所以，當政治硬要以一個絕對領導、一個核心、唯一標準或者真理的姿態出現時，卻造成意想不到的戲劇效果，亦即是捷克劇作家(前任總統)哈維爾所指的「荒誕劇場」。

筆者於東歐和俄羅斯遊學時，無意中發現當地普及文化中特有的幽默感，連當時的政權視為命根的意識形態也不放過。對東歐和俄羅斯的「持不同政見人士」而言，共產主義烏托邦有如蘇格蘭的尼斯湖水怪般，「很多人都聽過，偶然有人聲稱發現65533;ω65533;Π65533;的蹤影，但其實沒有人知道這隻珍獸是否存在」。

前蘇聯大獨裁者斯大林以鐵腕政策統治共產陣營各國，然而有關這個時期的政治笑話卻層出不窮：話說三個素未謀麵的政治犯在囚室相遇，甲問乙：「同誌，你『衰』什麽？」乙道：「我曾反對『他』，你呢？」甲：「我支持過『他』。」丙一臉無奈地聽，然後說：「我就是你們說了半天的那個『他』。」獨裁政治的胡亂妄為，由此表露無遺。

另一則笑話針對以言入罪，借題發揮：話說一少年在莫斯科紅場派傳單，遭公安即時拘捕，卻發現少年手中全是白紙，驚訝之際，少年解釋道：「我要講的，其實大家都知道了。」果然是無聲勝有聲！

關於斯大林本人的笑話更是數之不盡：話說當年列寧彌留之際，斯大林著他「放心去吧！」因為「那些不跟從我的，便隻有跟從你了！」其實，這是對斯大林主持的「大清算」的指控。

也有一則當年在東德流傳的「冷戰教育」笑話：有老師問學生，「為何東德人民深愛著蘇聯？」答：「因為在斯大林偉大的領導下紅軍解放了我們。」「那為何東德人民如此痛恨美國？」答案是「因為那些窩囊的美國總統不肯來解放我們」。

在高壓的政治氣候下，三五知己在茶餘飯後分享政治笑話，苦中作樂，不知不覺間形成了一種消極抵抗的社會風氣。但政治笑話卻同時為民間社會劃出一點自立的思考空間，亦有助社會上下抗拒攀附權貴的誘惑。

1989年，東歐變天，歐洲的共產政權相繼倒下。本地有報章國際版以「柏林牆倒20年 和平繁榮夢碎」做專題報道。筆者就想起上述「尼斯湖水怪」的譬喻，也回想起當年有東歐朋友不失其黑色幽默作風，笑指「共產主義可能是曆史上一條由資本主義過渡到資本主義最迂65533;ο65533;δ65533;的道路」。

今日在東歐的經濟和生活水平確實是未盡理想，但東歐人民都清楚知道，民主自由可貴之處是容許人民說實話、非議時弊而不怕被秋後算帳。

作者是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係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