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君是我在日本留學時認識的朋友,上海人,那時二十五六歲。他原是上海某學校的數學老師,白白淨淨,頭發有點稀薄。魚君因租房認識了蕨市不動產中介會社的豐島社長,後來他介紹我也與豐島社長認識,豐島社長幫助我在蕨市找到了居處。
魚君性格比較內向,說話輕聲細語,他是讀書人,後來考上了法政大學,但他日語口語不是很流利。魚君當初在東京有過三次戀愛經曆,前兩次不順利,無功而退,使他有點垂頭喪氣,但後來柳暗花明又一村,意外收獲了一份愛情,魚君趁熱打鐵,一氣將對方拿下,並迅速擴大戰果,使愛情開花結果,一年之中由獨來獨往的光棍俠升格成為人夫,繼而更上一層樓做了父親,如此,魚君在短時間內成功使家庭人口增長三倍,從此將以往回家後房間裏的冷清寂寞一掃而光。
魚君的第一段戀情嚴格說來隻是一段一廂情願的單相思,對方是一個年輕日本女子,是他讀日語學校時候的日文老師,魚君的這段有去無回的單戀,使他破費了好幾萬日幣,但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事情經過大致是這樣的:魚君雖然喜歡上他的日文老師,卻不好意思向對方告白,隻是老找些問題去請教,借以接近對方。他期待他的老師與他心有靈犀一點通,明白他的心意,但那老師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反正總也沒點通。但那老師對魚君積極提問的求學態度表示大為欣賞,經常在班上表揚他,那些表揚加強和鼓勵了魚君的信心,後來那女老師過生日時,魚君花了幾萬日元買了條金項鏈送給對方,邀請對方去吃飯。那女老師興高采烈欣然收下了生日禮物,但婉拒魚君的吃飯邀請,之後與魚君的關係也依然如舊沒有半點突破或進展。魚君覺得懊喪,心痛那幾萬日元,跑到我那裏去一吐煩惱。我聽完勸他不要跟那女老師玩曖昧,直截了當告訴她:我喜歡你,想要你做女朋友。你願意就跟我去吃飯約會,不願意就拉倒,但把金項鏈還給我,那是我買了送給女朋友的。魚君聽了,沉默半晌說他就是拉不下臉,當著女的麵說不出“我愛你”“我喜歡你”之類的話。但旋即又說:不過他倒是可以說“I LOVE YOU”,覺得用英語說那樣的話不肉麻,比較自然。但他後來“I LOVE YOU”終於也沒對那女老師說,第一段戀愛便不了了之了,項鏈也肉包子打狗回不來了。
魚君之後不久又有了第二段戀愛經曆。這次的對象是一個與他一同打工的女子,那女子比他大三四歲,與他一樣也是上海人,但那女子是個預備役的有夫之婦,盡管沒有結婚,但與她的準老公自去日本後便同床共衾,已經好幾年了。那女子與魚君每日打工相處,日久生情,後來常去魚君家裏幫他做飯做家務,並一起去看電影。女子向魚君傾訴自己的身世和煩惱說:她與她的那位準老公原本是崇明某農場的同事,在農場時那女子的追求者眾多,現在的準老公也是其中一員,但她那時根本看不上他。後來準老公的親戚幫助準老公到日本就讀語言學校,準老公找到她說可以將她帶到日本去陪讀,條件是給他做老婆。於是他們就在一起了。可是到日本後不久,準老公就不再去學校,成了非法滯留的黑戶口,還想讓她也做黑戶口,她不願意,堅持去語言學校讀日語,一邊自己打工掙錢。那個準老公以陪讀為誘餌將她騙到手後,卻對她毫無珍惜體恤之心,常常對她惡語相加,甚至施加暴力,使她萬念俱灰。她說她雖然就讀日語學校,但自知基礎差,日後考不上學校。但她欣賞和喜歡像魚君這樣的讀書人。魚君順理成章墜入情網,很快向那女子表白:“I LOVE YOU”。之後有一天魚君跑去我那裏將他新戀情的經緯告訴了我。我問他下一步打算怎樣做,他說打算讓那女的不告而別搬到他家裏去住。我勸他如果真想兩人在一起,不如堂堂正正去找那個準老公做一了斷。偷雞摸*****後會有麻煩。他說再想想。然而還未等他想好,麻煩就來了。那個準老公其實對他準老婆的行蹤早有懷疑,後來有一天悄悄跟蹤追擊,就追到了兩人在一起。準老公上前扇了準老婆一大耳刮子,又一把揪住魚君衣襟,用手指著他鼻尖警告說下次再敢勾搭他老婆,就打斷他的腿。魚君當時被唬住,一言不發,眼睜睜看著那個準老公扯著準老婆的胳膊將伊帶走,但之後越想越窩火,又跑到我那裏去商量對策。他想出一招,說他日語口語不好,想要我替他打電話去法務省告發那個準老公是非法滯留日本的黑戶口,讓法務省將其繩之以法,便也解救了那個女子。我說那做法太過小人,勸他放棄。他問我有什麽辦法,我說:如果你和那女的真想在一起,就去找她準老公當麵了斷,量他也不敢真把你怎樣。如果你害怕他打斷你的腿,或者那女的害怕事情鬧大,縮回去了,那就幹脆拉倒算了。他聽了沉默半晌,說再想想。但魚君後來又去找了豐島社長,還是想要告發那個情敵,要豐島社長替他打電話去法務省,然而豐島社長也說那做法不地道,婉拒了魚君。後來魚君的這段戀情也在其情敵的威脅恐嚇之下無疾而終了。
然而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魚君雖然前兩次戀愛出師不利,但不久卻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順利收獲了一份真愛。他的一個師妹去日本留學,魚君從前的老師(或學長?記不確切了)托他關照那個師妹。魚君毫無懸念很快就將師妹關照成了夫人。魚君師妹剛到日本時,魚君曾領她去我那裏見過一麵。後來大約過了不到一年,有一次在蕨市車站附近的一家大超市裏碰見他倆,魚君師妹那時已挺著似乎距離臨盆一步之遙的大肚,身體向後仰著,緩慢地移動著外八字的腳步,魚君則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夫人兼師妹。他倆看到我,不約而同眼睛一亮,露出笑容。夫人是心滿意足的燦爛笑容,魚君卻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似的。
95年初,我離開生活了四五年之久的厥市,搬去位於東京都內的東京外大留學生宿舍居住。那時魚君已經升格成為父親,他的夫人為他生了個小子還是公主我已記不清了。離開蕨市後我與魚君也失去了聯係,後來聽說他在東京的一家旅行會社裏找到了工作,而我則在96年移民去了加拿大。轉眼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屈指算來魚君的兒子或女兒也該到花前月下傾訴衷腸的年齡了,可能也正譜寫著下一代人的戀愛之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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