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
小學同學某某某當兵提升幹部後,現在回家結婚,愛人是宣傳隊的個子最小的演員,總是扮演兒童角色的。在全縣匯演中,從公社宣傳隊中選拔出來,和某某某是同鄉又是同學,在縣裏很受人注意;結婚卻一件新衣服也沒要,隻為某某某是軍隊的幹部。而我村的一對新人結婚卻要了五百元到北京買昂貴的衣服。相形之下,差得太遠了。今、昨兩天在某某某那兒忙活,為朋友不惜在種麥大忙季節耽誤兩天。給他的賀詞是:
為革命文藝舞台寄壯誌,
保祖國殺敵戰場逞英豪。
完事兒回來本是挺高興,聽某某說九月份工票隻給我記十七天,又想起自己的悲慘遭遇,真是難言的苦衷,把高興勁兒完全打下去了,幹脆到某某朋友那兒去打“大躍進”,消遣一會兒……
說實話,憑自己原先在學校的一點兒名聲,雖說在文化革命中碰了釘子,隻要接受“教訓”,隨和起來,多找找官場上的人物,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子;可惜自己生就的脾氣秉性,認死理,不奉迎,不隨和,不巴結,不順風使舵,而隻憑自己對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忠心,憑著以前讀過的一點毛主席的書,馬列的書,一味地任自己的性,走自己的路,有那麽一股反潮流的勁頭;可惜反得或許不策略,或者單槍匹馬,或者不能堅持,不聽同學們拉我回校的勸告,參加農業勞動至今,仍不改舊習氣;相反更增添了抨擊社會上不正之風的新毛病。不能公開,隻是私下嘀咕,寫了幾首詩交給某老師,想得到他的賞識,結果不行,現在更找不到真正能夠識別千裏馬的伯樂,於是便隻好掙紮、消極,為工分而斤斤計較,和眾街坊、鄰居表麵上仍是道德禮貌,和親近朋友則表現消沉、頹唐,尖刻的諷刺,猛烈的抨擊,蔑視一切,實際上內心裏總有一股激情,全身有沸騰的熱血,有比較靈活的頭腦,強健的四肢,少的隻是機會,或者還不如說是八麵玲瓏、九麵圓滑。不過,我還是不願那樣,永遠不願那樣,至死不願那樣。那樣是終究成不了大氣候的。忠誠、踏實,有學問,聯係群眾,才能成事,才是根本。把眼光放遠些,把腳跟站穩些,決不隨波逐流,堅持學習,堅持真理,堅持正義,現在的情況最終不會不變化的!
十月二十三日
二十號開學,昨天正式上課。我仍然任五年級語文課兼班主任。這學期事情夠多的。
昨晚念叨起大隊幹部賭博被抓、走後門成風等許多資產階級腐朽作風的表現,人人感到憤恨和痛心。老爸肯定地預言:這種情況終究要改變;我也相信會要改變、會要製止的。但要從根子上治,而根子在哪裏?而且我又相信,在社會主義社會這個相當長的曆史階段裏,這種情況、階級鬥爭的事實是不會杜絕的;不僅不會杜絕,而且有時還會很嚴重。基本路線難道不是這樣告訴我們的嗎?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實際上就是要同這些現象做殊死的鬥爭。
知識青年、某某老師要到天津上中專,昨天來到我這兒告別,我沒在家,又到別處去了。昨晚約定今晨七點去回訪、送別,他也不在,留了一個言,我們就回來了。我已編了幾句,可惜沒有送給他:
自小津城長成人,
回鄉又入孩子群。
泥巴土裏滾幾滾,
到底回天上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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