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忘多少次你才承認自己老了

雞賊看世界之丟三落四篇

                                      要忘多少次你才承認自己老了

 

旅遊,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它不僅可以陶冶情操,還可以領略異地風采,各地的風土人情,美味佳肴,山川河流,四季變遷,還可以治療憂鬱症。總之,看見風景心歡喜,舊日憂愁全遺忘。

 

旅遊,又是一個心力,智力與錢財角力的一個過程。大凡有錢人,可以做頭等,住五星,吃鮑魚,看歌舞。然而,像我這種沒錢人,喜歡穿大街,走小巷,吃街食,看民俗。比起那些跟旅遊團的,我更喜歡獨來獨往,天馬行空。所以我旅遊沒有嚴格意義的計劃,隻是把當地主要景觀看完後,就自己隨著性子走,隨著人流走。

 

記得有一次在香港,我清早起床後,正琢磨哪裏吃早點,就看見一個小老太太,如叫早的雄雞一樣健步如飛地趿拉著一雙涼鞋,右手跨一個菜籃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前走去,這就是香港民情。這個歲數的女人一定雞賊,我馬上係好褲腰帶,開始跟著她走,果然繞過了幾個胡同,看見樓區中央空地,一片喧鬧,原來是當地早市。過去一看,物價便宜的難以置信,比如四個台灣大桃子才二十港幣 比街邊攤位都便宜不少,那天我沒有吃別的,吃了一天的桃子。。。。。。

 

旅遊的事情寫起來會很多,這篇我單講遊前的準備工作。

 

     現在機票是電子的,很大程度彌補了一小部分忘帶機票人的困擾。不過,我這個馬大哈卻時常忘帶護照。

 

我這個平生不嚴謹的人,年輕的時候反而不會忘掉必須帶的的東西,大概是記憶好的緣故。相反老了,開始丟三落四了。記得上次旅遊,覺得所有該帶的東西都帶了,但是到了目的地,發現筆記本電腦沒帶,所以這次離出發還有一個月,我就開始準備:把所有可以想到的東西扔到一個大箱子裏。我扔進去的東西有太陽鏡,望遠鏡,暈船藥,護照,中國銀行卡,釣魚竿(有湖就釣魚),鼻炎液,手機充電線。。。。。。凡是想到的都扔進去,反正往外撿容易,但是想起來不容易。

 

就這樣每天工作著,準備著。我的工作是在兩個工廠輪流上班,每天老板發信息告訴我第二天的工作地點。但當我一大早迎著車流拚命趕到工廠的時候,再一看信息,原來應該是另一個工廠,錯啦。我自己扇了自己一個嘴巴,開車狂奔到目的地,向老板解釋遲到的原因後,老板安慰到,沒事,下次別錯就行了。到家準備的時候我安慰自己:沒事,旅遊的東西別忘帶就可以了。然後隨手把一個剃須刀扔進箱子裏。

 

這次旅遊簽證來得非常幸運。因為疫情過後,申請簽證的人眾多,所以使館采取網上抓號的辦法,有號才可以申請。但是僧多粥少,所以搶到號,如同搶到愛情那麽難。

 

幾個星期的不成功,幾乎讓我放棄了希望。這天晚上,我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人們爭著搶著排隊進天堂。上帝用他那無形的大手,把那些加塞的,行賄的,收錢的一律剔除,隊型變得突然清淨了。輪到我時,把門判官指著我說:“你陽壽未盡,但作惡多端,去,到下邊地獄去”,說我一腳給我蹬了下去,我醒了。

 

起來後想想,覺得有趣,他媽的,老子回國不成,進地獄了?那也不怕。是否神靈預示著什麽?我趕忙打開手機網頁一看,一張預約號如同掛在故宮太廟的鍾,正在那裏等著我。此物有靈氣,見我拱手,叩頭,蜷曲,如下屬見官,我鼠標輕叩它麵門大叫,如意子,不要負我,但見它搖頭擺尾,如一個幡,落在我名字下,如同荷葉撣塵土,輕撫腳麵,我大叫一個“好”。
 

      所以大大提前了回國日期,那麽一定要把相關的東西帶全。給家裏的,給朋友的,給朋友情婦的,我每天嘀咕著,準備著,刷。又一條褲子,被我扔進箱子裏。

 

     到了出發前一天,我腦子想著回國的興奮,想象著見到家人,朋友,想著,想著,又跑錯了工廠,嚇得我一身冷汗地趕到第二個工廠,老板陰著臉,沒等我張開嘴,說到:“你又看錯了。”我羞愧地就差鑽進地溝裏。

 

      決不能有任何差錯,我開車回家的路上自己念叨著,回到家裏把便攜式衝牙器又放入箱中。

 

     終於到了出發的當天(機票是晚上七點半的)。 一大早吃完飯,我把箱子裏的東西打包,每一件衣服都整齊地疊好,它們小巧如一窩雛鳥般地在箱底整齊地啄臉,仰頭看著我。我把它們放進塑料袋,再把氣抽出。心想:“讓你們再憋屈些,像我這一輩子,死也要死得悲壯些。”等把所有物品按照雞賊眼睛看世界般弄成最小,我才踏實地滿身大汗呆坐下了。對了,沒事要找事,要想到困難,我想起要把頭上的白發染一下,以年輕的容顏見世人。

 

     吃完午飯,無法忍耐的困倦。不行,我強打起精神,到了洗澡間,打開水龍頭一衝,我清醒些,然後摸到浴室櫃子裏。找到了染發劑的瓶子。按照我雞賊算法,我把一次的用量分成了幾次用,倒出染發劑在左手手心,然後再倒出凝固劑,兩者在手掌心拚命地揉搓,混合,最後塗抹到自己的頭上,繼續按摩,揉搓。為了改掉以往不求甚解的毛病,說明書說要等五分鍾,我等十分鍾,不,十五分鍾,把自己頭發染成墨黑。裸體等待時候的是寒冷的,但是馬上就被我的意淫喜悅衝散,仿佛看見所有的男女老少齊齊誇獎我的年輕,因為我有一頭緞子般的黑發呀。

 

偷眼一看表,十五分鍾了,我瀟灑地打開水龍頭,清洗,覺得自己幹了畢生中最守規矩的一件事。

 

洗完了,擦幹身體,回頭看,不對呀,怎麽毛巾上黃了吧唧的。出來後我老婆看見我驚叫,然後大笑。我一照鏡子,完了,一個赤發鬼劉唐,又金毛太歲川普。鏡子裏邊一個原本醜陋的我,一頭金發,如同頂了一個太陽。洋人金發是天生的,白皮膚,深邃幽藍的眼睛,好看。反觀我,大平臉,小眼睛,眯縫著,再加上一頭金色的頭發,如同金色的麥田長在淤泥上,及其的不般配。我們倆對視一下,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我痛苦地癱倒在地上。

 

原來我的染發劑與兒子的混了,他是少年反叛期,因為這個我時常訓他,但是今天,老天終於教訓了我一頓。

 

坐在地上想著補救辦法,有了,剃光頭,說幹就幹。我拿起剃頭刀,狠狠地往下一推,頭發是下來了,但是還不行,因為皮膚也是金的,完了。 老婆出了一個主意,讓我戴帽子,再帶上新冠病毒的N95口罩。 也隻好這樣了,我無奈地點頭。

 

臨時把老婆的帽子帶上,巧,還他媽是白綠相間的,“討厭這個綠”,我惡狠狠地說到。

在白雲綠水間,在口罩“罩耀”下,一頭金黃的麥穗在孵化。

 

閑話少說,老婆開車,往機場駛去。剛到了街口就大叫,你放在冰箱的真空三文魚忘帶了。一陣冷汗馬上滲出,還好離家不遠,後悔藥還來的及吃,趕忙回家取了魚繼續趕路。我在車裏如坐鳥巢,屁股底下被幼鳥琢食,手裏拿著護照想,反正是可以走成,直到到了機場,心才定。看著老婆的車遠去,我知道再也沒有什麽補救的機會了。

 

 慘劇開始接連發生了,讓我心驚膽戰的check in 到沒有什麽,但是等到我到了McDonald 想買個漢堡,一摸兜裏,發現新西蘭的錢包沒有帶,這就意味著我沒有任何當地的錢了,信用卡,駕照全沒有(本來決定到了中國後去印度旅遊,這下泡湯了),我一拍腦袋,差點把帽子震下來。等到安檢的時候,那個波利尼西亞漂亮的小姐讓我摘下口罩和帽子,我臉上一下發起燒來,如同猴屁股般的紅,西方人沒那麽少見多怪,很平常地看了看我,跟照片一樣,一擺手,就讓我過去了。

 

每當排隊等飛機的時候,你會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老有些猴急的人很早就排隊候機。我這次學薑太公,就要最後一個人上飛機,所以我一個人在座位上坐了很久,到了隊伍隻有兩個人的時候我才起身。

 

要說現在的航班機內服務真是不錯,小姐漂亮,溫柔,善解人意,幾乎沒有人看我,倒是鄰居座位有個小女孩,老是瞪著我看,中國人那種典型的沒禮貌,我心裏想著,不敢發作。老了,隻能自己這麽想想。

 

話說我守身如玉般連覺都不敢睡,一路煎熬地在飛翔著,如同憤怒的小鳥,終於熬到了落地。中國,這個巨龍散發著泥土的芳香,和霧霾的天空。機艙裏又是一陣人潮,那些有強迫症的人又早早地起身等候出倉,我依然如田鼠般地熟睡,直到空姐來叫我,才下了飛機。我這次變得更加謹慎了,知道任何差錯都會使我如小醜般地屹立於大庭廣眾之下。

 

過關,如同過鬼門關,好在我是外國護照,又是和一群外國人一起排隊。當辦事員讓我脫帽,摘罩,我看見她細小的眼睛如同麵條被水泡大般地膨脹,然後又充血般地要笑,然後又強忍著憋住了,我羞澀的如同癩蛤蟆第一次約會山雞,被美麗嚇到了,那個慚愧,那個殘酷,總之,在小姐指間的笑聲中,過了關。

 

   北京的天氣異常炎熱,我要換下我的冬褲了。我到了廁所,把短褲從包裏拿出來換上。Damn,我罵道,原來因為我的褲子是鬆緊帶,所以我皮帶沒有帶,但是這條短褲又偏偏是用皮帶的,該死的我,我邊罵邊把扣子係上,是那種我肚子稍微膨脹些,就感覺可以站在腰間,但是一個泄氣,又會往下掉那種臨界狀態。 管他呢,舒服為佳。換上後,果然涼爽了許多。

 

帶上帽子,扣上口罩,我成仁了,後邊應該沒有什麽了。我在傳送帶拿好行李,正要往外走,碰上抽查核酸的工作人員,讓我過去。“為什麽查我。”“我們例行公事,不幸你被選中了。”“我沒有新冠(其實我有一個綠色的冠)”,“我們以檢測為主。” 知道躲不過了,隻是為了心安理得我逗貧嘴了兩下。” 小姐把一個如探頭般的棉簽伸進我的鼻子,哪知道她往裏使勁一捅,我一個“阿嚏”,鼻涕以每秒二百五十公裏的速度噴出,頭一甩,把我黃頭皮上的帽子飛了出去。完了,看見帽子如降落傘般地平穩落地,我知道不好了,就聽見人群中一陣驚訝,一陣哄笑,然後一個童音說到:“媽媽,他是個gay.”

 

     我腦袋嗡嗡響了一下,接著就蹲下,好不容易把帽子抓住,帶上,剛想往前走,短褲又脫落了,人群又是哄笑,其中一個人叫到,還是個名牌。

 

   我把褲子提起來,推著行李拚命地跑出人群,朝著出口跑去。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尷尬的一刻,我沒有給出國人爭光,我也沒有給回國人爭光,真他媽的,我自責著。

 

幾年沒有見麵的發小正等我,看見我一個擁抱,把我的包拎上他車上的後備箱,我一看他一個人,就問為什麽太太沒有來,他苦笑一聲說:“我是男同,所以。。。。。。”。“什麽?”我張大了嘴巴,“你為什麽不早說?”“早又有什麽用?” 我摘下帽子和口罩說:“我也是。” 他吃驚地打量著我說:“從啥時變得?”“今天。”我雙手提著短褲,堅定地問到:“有多餘的皮帶嗎?”。

 

別以為故事到此打住,回家後第二天一拿出剃須刀,忘了帶充電器,懲罰我自己的就是從此不刮胡子,在北京東城區鼓樓大街上,你會看見一個金發的猴子,頂著森林,悠然地走進地安門小吃店,喝著一碗豆汁,路人都往那邊看,吸引出無數的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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